第十四章
银月如钩。
月光温柔的手指，透过淡白的云雾抚摩着窗棂。
敞开的玻璃窗内，映出影绰的人影。
夜色里，滢滢闪烁的，是少女晶莹的泪光。
窗内的木质地板上，跪坐着一个压抑哭声的少女。
橙红的休闲外套，披散的发，一双雾幽幽的眼睛，蓄满透明的泪，她雪白的贝齿咬在唇上，用力强忍住嘴里迸出的哭音。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吉他。
吉他有些老旧，上面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
慢慢地，少女将脸颊轻轻贴在指板上。
顺着指板，她的头缓缓地滑到共鸣箱处，闪着亮光的泪顺着泛红的眼角没入圆形的音孔中。
琴弦宛若感受她的悲伤，似在低声悲鸣。
“啪！”
琴弦突然断裂。
少女一动不动，任绷断的琴弦划过她的脸。
月光下，一道红痕浅浅印上，她苍白脆弱的脸。
少女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入她紧紧拥抱住的吉他里。
浓黑的阴影里，季昀皓静静凝望着这样的尉迟茜。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嫉妒过齐一浩。
那样无情的齐一浩，竟然占据她的心这么久。
“你妈叫你下楼吃饭。”
斜靠在在门框上，季昀皓眼里闪烁着黑色的妒火。
尉迟茜充耳不闻。
季昀皓动气，他大步走过去，用力将吉他从她的怀中拽出，顺手从窗户扔了出去。
哐当——
吉他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尉迟茜脸色大变。
她一个耳光甩在季昀皓的脸上，“你滚出我家！”
一般男人被心爱的女孩甩耳光，只怕会不计较，但是季昀皓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立刻将她的手拧到她身后，粗鲁地将她扯到窗边，把她的身体推出窗沿，“看清楚，没有人要的东西就没有价值，这种东西早就该扔了！”
身子一半悬在半空的尉迟茜，望着地上那象征着她的爱的吉他，肝肠寸断。
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没有一样能够再回来。
吉他是这样，一浩也是这样。
她呜呜哭起来。
一滴滴伤心的泪，消弭于浓浓的夜色中。
季昀皓把她从窗外揪回，一字字地告诉她：“无论你再怎么喜欢他，你和他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们是兄妹。”
他带着怒气的声音，近乎残忍地撕裂她的回忆。
“他不是我哥哥！”尉迟茜脱口喊出，一股脑地将十岁那年无意中听到的话倒了出来。
季昀皓听后并没有她想象中惊讶，“即使你听到姨妈和你妈间的谈话，你还是不能肯定吧？”
尉迟茜曾经考虑过，如果有季昀皓的加盟，这件事情的真相会更顺利地浮出水面。问题是，季昀皓会是那种和她合作的乖宝宝吗？
她咬牙决定赌一把。
走到门边，尉迟茜小心向门外看了看，再关上门。
“一浩和你是同一天出生的。”她压低声音。
季昀皓觉得她话里有话，“那又如何？”
“你不觉得你和一浩长得很像吗？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同音的“浩”字？”她眨眨水灵灵的眼睛，有意“启发”他。
季昀皓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说下去。”
“你们会不会是兄弟？”她停下，提心吊胆地说出她的推论。
季昀皓马上就明白她的话中之意，黑色的光在他脸上不停闪动。刀锋般锐利的眸子，梭巡在她惶惑的脸上。就在尉迟茜以为他又要发火时，他却很平静地缓缓说道：“你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没有，你这些话就等于在侮辱我的父母。”
“我没有证据。”
她垂下眼眸，的确如他所说，这些都只是她单方面的怀疑。
季昀皓看着消沉的她，他的心里明白得早就一清二楚了。
她知道她刚刚所说的话代表了什么？如果他和齐一浩真的是兄弟，那将是一场颠覆他家的疾风暴雨。夫妻，父子，所有的血缘关系都会重新确立，他十七年来熟悉的家会在一夕崩溃。最糟的是，这个结果对君耀集团的未来无疑是一场灾难。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也决定插手，不然，尉迟茜绝对会捅出天大的娄子。
“我会拿出我和他不是兄弟的证明。”
她仰头，眼睛放光地问道：“什么证明？”
“你知道DNA亲子鉴定吗？”
“只怕一浩不会同意。”
季昀皓拨了拨垂在胸前的长发，高高在上地反问她：“你忘了我是谁吗？只要我和校医说一声，做点小小的手脚，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能完成DNA亲子鉴定所需的材料样本。”
他果然好厉害！
尉迟茜佩服。和她只会在一旁胡思乱想，他显然属于行动派的，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制定出计划，不愧是君耀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季昀皓，能不能加上我？钱我会自己出。”以齐一浩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去验DNA。机会只有这一次。尉迟茜决定好好把握。
季昀皓定定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生日那天，你一大早出门去了哪里？”
尉迟茜难过地撇开头。
哼！肯定是去见了齐一浩！季昀皓的瞳孔里蓦地燃起一丝火焰，他扭开房门，“我可没义务帮你们。”
尉迟茜忽然冲向他，拉住他的胳膊，“求求你。”她可怜兮兮地哀求他。
季昀皓更生气了。
为了齐一浩，她竟然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你这个样子真难看！”
不要再来了，很烦。
耳边，突然响起齐一浩那冰一般冷漠的话。
尉迟茜颓然地放开手，掩住脸孔，“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哥哥？”
她靠在门上，全身无力滑倒在地，“一浩说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当我听到他那么说后，我的心都碎裂了。他一定是觉得我很不正常，很恶心，所以才会搬离了这个家……他讨厌我……”
她的泪水扑簌而下。
他真是太没用了，一见她伤心就会心软。没办法，谁叫自己就是喜欢她呢？
季昀皓认命地叹了一声，“后天早上七点，你到校医务室等我。”
尉迟茜，从他第一眼在樱花树下见到她时，她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底。
曾经何时，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眼睛只看得见她一人。
唉！
那该死的樱花！
华丽的庆功宴。
名导演杜威的最新力作《红玉》的关机仪式。
金碧辉煌的会场上，装点着一束束粉红色的气球，浪漫的醉人气息从五颜六色的幻彩灯下，盈盈逸出。
一如《红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洋溢着青涩初恋的爱意和甜蜜。
巨大的餐桌前，尉迟茜咕噜两口又喝完玻璃杯里的水。
她一袭粉色的公主裙清丽脱俗，突显出她的柔美和纯真，披散的乌黑长发，梳成繁复可爱的公主头，发上系着粉红的蝴蝶结。
只是，她原本明媚的大眼睛里，却隐隐闪动着焦躁的不安。
她很紧张。
第一次，感觉到度日如年的辛苦。
DNA的鉴定结果最快也要三天时间。在这忐忑等待的七十二小时里，她就像是等待被牙医看诊的病人。
恐惧，紧张，懊悔，焦虑，胆怯……
唯独，缺少愉悦。
“小茜，你干吗窝在角落拼命喝水？”利祯洵拿着果汁好奇地弯下腰看着她苍白的脸，顺手将帮她盛了精致东西的餐盘递给她，“吃点吧。”
尉迟茜又喝了几大口水，握住水杯的手还哆嗦，“我没有胃口吃东西。”
“这家饭店的食物很好吃，你一点都不想吃？我看你是很紧张吧，出席《红玉》关机庆功宴连我都有点不安呢。你看，来了很多名导演和名演员。哇，那是刘道扬导演，那个莫不是大美人上官绿？”利祯洵一惊一乍地叫得很大声，他就像个追星族，每当看见令他感兴趣的人，他都大叫着喊出他们的名字。
可是，他的苦心全白费了，尉迟茜根本就不感兴趣。
她心不在焉。
“不行的喔，小茜，笑一个。”利祯洵故意用手指顶在自己的唇角边，笑得很夸张地逗她，“我们好歹也是《红玉》的演员嘛，你这样哭丧着脸，会让人误会的啦。”
尉迟茜抬腕看看手表。
还有十四小时，鉴定才会出结果。现在，她终于可以体会叶添的心情，她目前一心一意就只想看时间。
“小茜！”利祯洵见状，伸手盖住了她腕上的表盘。
尉迟茜正待说什么时，眼前亮光忽然闪成一片。
“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嘈杂的人声，卷着难受的气浪迎面扑来。
各电台，报社，杂志社的记者们四面八方地涌过来，将尉迟茜原本选的这个安静的小小角落，给围得热火朝天。
“尉迟小姐，你和利祯洵在学校里就是公认的一对，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了，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照片上的人是谁？”有个男记者拿出了一张10寸大的照片。
尉迟茜瞟了一眼。
轰——
脑海里轰然炸开。
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他们什么时候照下来的？
她惶惑，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什么好。
还是利祯洵反应快，他笑嘻嘻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照片，很自然地说：“他是哥哥嘛。”
男记者似乎早就料到利祯洵会这么说，很刁钻地问：“如果只是哥哥，尉迟小姐和哥哥是不是太亲密了？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兄妹，更像是恋人呢。”他咧开厚厚的下嘴唇，笑得很阴险。
对着摄影机，尉迟茜一句话都说不出。
血液，全都涌上头顶，她四肢冰冷，呼吸急促。
“尉迟小姐，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默认了呢？”男记者不依不饶，紧逼地问。
突地——
一个华丽到令人肃然起敬的声音，冷冷地从记者们身后传来。
“请不要再用这种无聊的问题骚扰我们帝蔝的学生。”
记者们纷纷回头。
炫彩的灯光下，一个身穿浅灰西装的少年器宇昂轩地走来。
不怒而威的俊颜，眼底流淌着王者般的高傲之色，扎起的长发发丝飞舞在迷离的灯光里，漾起如梦似幻的唯美感觉。
他仿佛漫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王子。
浑身闪着熠熠的迷人光辉。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记者都自动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她并不是默认，而是愤怒。任何人被人以一个荒缪到极点的问题恶意中伤，第一时间都会是这种反应。光凭一张普通的家庭照片，就能把事实歪曲成这样，你的想象力非常丰富嘛。”季昀皓很温和地对那个不怀好意的男记者笑笑。
“不在意”地瞟了一眼照片，季昀皓心里的醋缸“哐哐哐”连破了好几缸。
大街上，尉迟茜穿着那件他称赞过的粉裙，从背后紧紧拥抱住齐一浩。
依依不舍，饱含深情。
可恶，齐一浩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越是生气，他面上的笑容越是浓。
男记者被季昀皓的话问得无话可答，他恼怒地问：“你是谁？”
“帝蔝学园学生会长季昀皓。”他的笑依然很亲切。
季……昀皓！
男记者立刻知道他名字背后的含义。他的脸上挤出一脸献媚的笑容，“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希望下次你能写出好的新闻。”
季昀皓笑着应了他一句，回头牵住缩在墙角苍白着脸发愣的尉迟茜，顺便很不高兴地瞪了利祯洵一眼，带着她走出了记者的包围圈。
很自然，记者们相机的焦点全都聚集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一时间，“咔嚓”声此起彼伏。
“利祯洵，请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记者们嗅觉灵敏地发问。
“如你们所见的关系。”利祯洵给了他们一个很模糊的回答，像狐狸一样狡猾地从记者群中溜走。
他边溜边笑。季昀皓看见那张照片只怕快气昏了。虽然他笑着，但是那笑容比生气还要可怕，这点瞒不过他。
离他比较远的角落里，季昀皓和尉迟茜鬼鬼祟祟地咬着耳朵。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近了？
利祯洵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小茜在他身边总是一副很戒备他的样子，即使他们已经非常的熟悉，她依然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是，她和那个季昀皓，两人却站得很近，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们是贴在一起。尤其是，尉迟茜偶尔还主动抓住季昀皓的胳膊和他说着什么。
唉！好女孩他一个都抓不住！
一开始他的确对她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逗逗她。谁知道，在演《红玉》时，尉迟茜临时改动的那场在医院的戏，在那一刹那，他喜欢上真情流露的她。
就算他是真心的，她都只当他假意。
小茜，什么时候你也能像那样和我一起谈谈心呢？
输给季昀皓，让他恨得在一旁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
翌日。
天阴得像是要下雨。
尉迟茜一起床，看着这样的天空，心“咯噔”地沉了下去。
一整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老师上课在讲什么她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背起书包箭步冲向校学生会。
气喘吁吁地敲开门，她看到季昀皓坐在办公桌前。
表情很笃定。
季昀皓看到她，唇角很好看地轻轻一弯。
尉迟茜却不若他那样镇定，像只无头的小蜜蜂，嗡嗡飞动在偌大的办公室内。
她不安地走来走去。
“无论DNA鉴定的结果是什么样的，都不能再改变现状。”看着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季昀皓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
“但是我至少可以没有顾虑地再努力。”尉迟茜停下，坚定地这样对他说。
“你这样的喜欢到底有什么意义？”季昀皓不屑地问她。
“在你眼中或许没有意义，但是对于我却有重大的意义。”她有点怀疑，他不是喜欢叶添吗？难道他只打算默默地守护，一直到叶添和他的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季昀皓的脸，瞬间阴云密布。
他明白了。无论他有多么喜欢她，她都不会像喜欢齐一浩那样喜欢他。
可恶！
他气得咬紧牙关。
就在他快发火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季昀皓按下接听键没几秒，无表情的脸上，眉头轻轻皱起。
尉迟茜的心，突突地跳。
胸口激烈地起伏不定，她纤白的手捏紧裙上的花边，紧张得有些在微微发颤——一定是关于那个结果的电话。
她激动，甚至忘了该怎么呼吸。
那边，季昀皓收起手机。
他看向窗外。
高大帅气的背影，在沉默的气氛中俊逸得分外耀眼。
空气，回归沉静。
就在尉迟茜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时，终于听见季昀皓经过严格筛选的话：“我们三人没有血缘关系。”
“呃？”尉迟茜张着口，像是缺氧的鱼。
季昀皓走到她面前，俯身再道：“你和齐一浩不是兄妹。”
真相并没有令她欣喜若狂。
尉迟茜只是张着嘴，眼珠定定地望着他那张和齐一浩相似的脸。
季昀皓看着她，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清醒过来。
她是不是应该欢喜得流出眼泪，或者像范进中举那样突然发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高兴？
尉迟茜困惑地眨眨眼。
心，平静得就像无涟漪的水面。
当她听见那句期盼已久的话时，脑袋里似乎有个声音很淡泊地答了一声“哦”，仅此而已。
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喜欢他吗？难道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他？还是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在不经意间消退？
好痛苦！尉迟茜抱住头，不知所措。
“回家吧。”
耳畔，响起季昀皓柔美的声音。
还未待她同意，他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她稍稍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在腕力输给他的情况下，默然应允了。
打开紧闭的大门，一片强烈的闪光灯突如其来晃个不停。
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涌现在学生会的门外。
望着镜头，尉迟茜不禁怔住了。
“尉迟小姐，请问那是真的吗？你和你的哥哥其实没有血缘？”
“你和没有血缘的哥哥有秘密恋情？”
“对于你和你哥哥的事，会不会给利祯洵带来伤害？”
“你哥哥的女朋友会怎么看待你们的关系？”
记者们将手中的话筒全都塞到尉迟茜的嘴巴前，黑洞洞的镜头在她面前阴森地晃动。
脚下，地面似乎在摇动。
尉迟茜的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呆呆地站着，任那些黑压压的记者在她耳边狂轰滥炸。
要她说什么？承认自己喜欢齐一浩？不行！绝对不能那样说！就算她再没有脑袋，也知道那是绝对不能透露的秘密。
为什么记者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季昀皓说出去的？
她不信任地对季昀皓投去恨恨的一眼，却发现他沉稳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季昀皓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揽紧身体僵硬的她。
季昀皓在干什么？
尉迟茜挣扎了几下，想挣脱那只环住她纤腰的健实臂弯，然而，身子却出奇的软，她稍稍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像受惊吓的猫咪般缩起身子。
“相信我，都交给我吧。”
季昀皓很温柔地握住她那只紧张的小手，他低声在她耳边轻语。
那帮嗅觉灵敏的记者，又岂是很好应付之人。他们见状，纷纷调转枪口，对向季昀皓：“请问你和尉迟小姐是什么关系？昨天的宴会上你们亲密地走在一起，是不是在交往？”
季昀皓加重手臂上的强劲力道，面对镜头深情地说：“对于我来说，任何女孩都不会太特别，直到我遇到了她——她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却是个感情脆弱的胆小鬼，既敏感又容易受伤，而且又非常爱撒娇。但是，这样的她在我看来却率真得非常可爱。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根本就是在考验所有男生的忍耐底限。我希望她能对着我笑，希望她难过时可以靠在我的肩头倚靠着我，希望她悲伤时我可以拭去她脸上忧伤的泪……只要有男生接近她，我就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也会嫉妒得发狂。开始我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最后，我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这就是喜欢。没错，我喜欢尉迟茜，非常、非常的喜欢她！”
他华丽的声音，脉脉含情的告白，在瞬间震撼住所有人。闹哄哄的学生会门口立刻鸦雀无声。
尉迟茜也被惊得呆住。
她缓缓抬起头，正好和他爱恋的眼神纠缠到一起。他的眼睛是如此清澈，像一潭一清到底的碧水，毫无阴暗，显得那么的坦荡。
他明白他说了什么吗？就算只是演戏也没有必要演到这种程度吧？
“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尉迟茜倚着他幽幽地嗔道。
“我可以发誓，我是真的喜欢你。”季昀皓抱着她深情地说。
“为什么这么肉麻的台词用你那令人陶醉的声音说出来居然一点也不恶心呢？”尉迟茜拉拉他垂在胸前的发丝，他将头凑到她唇边，“你不是暗恋着叶学长吗？”她犹如情人耳语般疑惑地悄声问他。
季昀皓的面部肌肉跳动了几下，但他依然笑如天使，“谁说的？”
“志飞学长说的呀。”
她不禁佩服他的演技，这家伙比利祯洵似乎更具有演戏的天分，他居然可以用那样深情的口吻，在这帮见惯了各式各样人物的记者面前信口雌黄。
刚刚听到他对她做出爱的告白时，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心悸了。
她怎么可以为一浩以外的人感到心动呢？
尤其对象还是他！
一定是他为了掩护她所做的谎言——他不是同性恋吗？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尉迟茜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下，竟然还差点被他搅得芳心大乱，她还真是白痴耶。
她不禁“哧哧”自嘲地轻笑出声。
“别相信他的话。”季昀皓的双手紧紧抱住她，将头停在她散发着芳香的长发上。
他的拥抱让她透不过气，她只能捶着他的背，脸红红地提醒道：“你看看这是哪里啦。”
季昀皓大笑，“我偶尔也会有无法用大脑去思考的时候，尤其是和你在一起。”
她粉颊一红，火烧似的发烫。
心，却甜如蜜。
虽然，明知此刻他的话只是一番谎言，但是，她仍然觉得心花怒放，没有女孩能抵挡着住华丽的糖衣炮弹的威力吧？
更何况是如此温柔的他。
有记者不识时务地继续问：“尉迟小姐不是一直和利祯洵在交往吗？”
季昀皓揽住尉迟茜，像个高傲的王，“那件事不过是为了给电影《红玉》做的宣传罢了，除了我，她不会和任何人交往。”
“季昀皓，听我说啦。”尉迟茜在他怀中挣扎张着小嘴拼命想解释。
他却用眼神制止住她，“你希望我在大家的面前吻你吗？”季昀皓邪邪地说。
吻？他会吻她？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随便说说的意思。
她立即很乖巧地闭上嘴。
凝望着他异样温柔的眼眸，她的心没来由地怦怦狂跳。
他真的喜欢她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见面从来都好像是在吵架，不然就是她去还债的时候，那种时候，他总是对她冷嘲热讽，她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喜欢她。
肯定是骗人的！她才不会上当！不过，万一是他真的呢？尉迟茜烦恼地用额头在季昀皓的肩头蹭了蹭。
记者们全都会心地笑起来。
瞧，女主角在撒娇了！
打发走那帮难缠的记者，尉迟茜推开季昀皓，微愠道：“演戏到此就算了吧，我不喜欢这样。”
季昀皓抱着双臂凝视着她，“从小，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千方百计地弄到手，无论使出什么方法，我都要得到自己那个想要的东西，无一例外。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你，所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踟蹰不前，我会让你的眼中看见的只有我一人。”他俊美的脸上，因为自信显得越发光彩照人。
“你……骗人！你是同性恋！”
“正因为我犹豫不决，才会被志飞那家伙那样污蔑，我会重重地惩罚他。”季昀皓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光芒。看他这么生气，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同志，被她出卖的花志飞的下场会怎么样呢？尉迟茜不由得很为他担忧。
“我听过一句话——因为渴望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才更显得有价值。对于我，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因此，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喜欢你哟。”季昀皓笑着对她说。
尉迟茜终于意识到季昀皓的认真，他不是在演戏，他是来真的！她还是第一次被男生以这种方式这么火辣辣地告白呢。
按常理，她会一口就严厉地拒绝他，可是，对着他那张温柔的脸，这样的狠话她说不出口。
快啊，尉迟茜，你在犹豫什么？快给他句狠话啊！你难道忘了一浩吗？
一浩！这个名字像流星一样划过她的脑海。
冷汗，布满她的额头，细细密密。
她竟然会忘了一浩的存在！
“我……喜欢的是一浩。”她艰难地说，做好了随时被他掐死的准备。
但是，季昀皓仍在微笑，他并没有生气，可以说他根本丝毫都没有被她的那句话影响心情，“喜欢一个人，就算追到世界尽头也不会放弃吧？不抱着这种信念，怎么可以追到你呢？”
他的话让她哑口无言。
“我始终认为，爱的告白由男人说出来比较好。”趁她发愣，季昀皓走近她，牵起她的一只手，王子式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送你回家。”
发生重大事情了耶！
尉迟茜站在那里，望着他俊美无瑕的笑脸，再看看手背上他留下的那个淡淡的吻，她的心乱得好像一锅煮滚的粥。
她从没有想过，季昀皓会喜欢她，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志在必得的样子。
突然，她没理由地打了个寒战。
脖子周围迅即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明天她还要来上课吗？一浩会怎么想她？她该如何面对虞芷夕？
脊背后，凉飕飕的。
有种很不祥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