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和小王陪着常丽连日来在山间草坝奔走,进行了大量走访,调研,勘测和测算,最终还是只能得出项目预算无法调减的结论。
一朝天子一朝臣,资金迟迟没有来源,不然便是各种推诿扯皮,都是些一言难尽的事。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来时有很长一段路车子无法通行,他们几乎都在山林杂草里步行穿梭转眼已是日落时分。
三人站在山坡上,视野很开阔。夕阳西斜,一寸一寸的光线从他们身上褪去。
常丽看了看身边灰头土脸的苏眉,笑道:“苏眉,你看你,出来时还说什么'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看你这一身泥土。”
苏眉略弯腰拍了拍自己沾满尘土的裤子,叹道:“是啊,衣倒是沾了,愿望也落空了。”
小王也跟着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衣物,旋即道:“我们还是得尽快到停车的地方,林子里天黑的快,要是迷路就麻烦了。”
三人沿原路折返。
苏眉和常丽一如在南京时一般,稳定的充当着路痴的角色,靠着小王自信满满的辨别方向。
果然林子里天黑的特别快,明明是按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却怎么也穿不出去。
“你们谁手机有信号?看看能不能找谁帮帮忙?”苏眉道。
前方带路的小王停下脚步似在辨认方向,常丽拿出手机,在苏眉眼前晃来晃,示意依然没有信号。
常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只是今天要不是她执意再往里走一段,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还没出林。
“不好意思啊,都是我不好,今天我有点固执了。”
“没事没事,丽姐你也是为工作负责,感谢你的辛苦帮忙还来不及呢!小王是山里长大的,带路肯定没问题。”苏眉安慰她,小王却依然在辨别方位,脸色凝重一语不发。
林子里树叶被风刮得一阵阵哗啦啦的响,苏眉拧着眉想起小时候顽劣和几个玩伴跑进老家后山林子的事。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苏眉走近小王轻声开口:“小王同志,你确定我们没走错路吧?”
小王点头道,“没错啊,就是往这个方向,怪了,怎么这么远?再往前走走看吧。”
又走了一会儿,在小王也开始着急的怀疑是不是真的走错方向时,一个小木屋映入眼帘。
那是守林人的屋子,那个屋子在往南走五六分钟,就能出山林。再往西走十来分钟小道,就能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终于看到希望曙光,小王招呼两人再快一些,三人不由的加快了脚程。
此番折腾,再次路过那木屋,苏眉自心底更涌出一丝敬意来。
进林子的时候,守林人拦住几人,询问了来的目的,检查了是否携带火源,一丝不苟的做了登记才放行。
交流中,苏眉获知,守林人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守着这片土地,每天带着自己养的一条狗,徒步翻山越岭几十公里。
“它老了,我也老了,膝盖也不中用咯。最怕就是下雨,风湿啊,关节疼得厉害。”
“老伴在城里给女儿带孩子。女儿工作忙。她们都很久没来了。”
“说不寂寞那是假的,不过我放不下这片林子啊,这里好多树是我年轻时种下的哩。林子里的动物也有灵啊,说了你可别不信,小松鼠还来给我送过果子呢。”
回忆起守林人的话语,常丽和小王走在前面,苏眉脚步略顿了顿,对着小木屋微微鞠了一个躬,默念:“您要健康长寿啊。”
就在此刻,木屋门嘎吱响了一声,苏眉错愕的看着一人一狗出现在昏暗灯光下。
“哎呀,你们几个小娃娃,我还想着怎么还不出来,正要去找你们了!”守林人的声音伴随着几声狗叫由远及近。
“下山晚了一些,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苏眉忙回他。
常丽和小王也应声停下脚步,连连道谢又致歉。
“林子里还是有不少野兽会在夜间活动,你们这样太危险了!”
守林人念叨了他们几句,登记了他们出林的时间,牵着狗打着手电,给三人送了出去。
苏眉往回看时,还依稀能看见手电的光晃晃悠悠的移动在树林间。
小王将常丽送回宾馆,又将苏眉送回住所,已经困得连连打哈欠。被苏眉叮嘱了几句注意行车安全后离开了。
苏眉回到住所,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本。翻开内页,自里面取出两片树叶。
苏眉在山林里看着这两片叶子形状和脉络实在漂亮,便捡了回来。
她将树叶放好,拍了照片发信息传给李正。
“好看吧?”
“好看。“李正回复很快。
“项目没有什么好的进展,幸好捡到好看的叶子,也算有收获。有两片,我们一人一片做书签啊。”
“不用了,你都留着吧。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李正对树叶做书签的事并不感冒。
“好吧。”苏眉撇了撇嘴,“晚安。”
“这么清晰的网状结构,用来做书签,应该会很好看吧。”苏眉伸出手指沿着叶脉慢慢画了画,自言自语道。
她爱惜的收起叶子,是该睡觉了。
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苏眉又翻将起来。
她捂住耳朵想把不断在耳边呢喃的声音关在外面,却是枉然。
“做叶脉书签啊,一定要细心些,耐心些。”
少年温和的声音像一缕缕云被清风徐徐吹着,在苏眉耳边飘飘荡荡。
苏眉起身又去取出夹回笔记本里的两片叶子,走到厨房里,打开灯,自橱柜里翻出一口小锅。
“往水里加小苏打,边煮边看,别让叶子卷到一起,叶肉变软可脱离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小心烫到,慢慢取出来,漂洗一下,拿小刷子一点点刷掉叶肉。”
“不用上色也很好看,晾着吧,明天一早应该就干了。”
这本就不是真实的声音,是她自己心里的念想,如何能摆脱?
做完一系列的工序,苏眉总算开始有些困倦。
她趁着困意袭来,忙蜷入被窝中,今夜窗外风声阵阵,不知那林子里是不是刮得更厉害?不知那守林人又如何了?苏眉胡乱想着,迷迷糊糊入眠。
次日,苏眉上班前叶脉书签已初成型。
上班后,苏眉斟酌着怎么和王勇说调研结果,同时委婉的表达这个项目对她而言面临的实际阻力非给她能推动时,王勇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可称惊喜的消息:款项已经就位,相关部门正在和总部清算拨付中;苏眉这几天连日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批准补休两天。
这样一来,加上周末,苏眉可以连休四天。
她喜滋滋的正准备给常丽报喜讯,常丽先她一步已经拨通了苏眉的电话,常丽也刚从总部得到消息。
两人在电话里互表开心了一阵,又约着刚好苏眉补休,常丽晚归几天,两人一起逛逛B市周边。
接下来不用为融资发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本就是一件利益民生的好事,虽然不是自己推动促成的,但得以参与其中并见证成功,更何况还有休假这样的意外收获,苏眉简直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的喜形于色。
王勇透过办公室百叶窗看见苏眉站在楼道里,忍不住的笑意盈盈,离去步伐异常轻快。
他靠在窗边略皱眉思索良久,苦思不得后又变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眼中滑过一丝戏谑,他心情大好的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名字,拨了过去。
片刻,林伽南清淡的嗓音在那端说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