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苏眉又做了那个梦。
他要去T大读书了,晚上接她下自习,与她道别。
她和他沿着田埂走着。他停下脚步,看着挂在天幕上的月亮。苏眉抬起头,皓月当空,星辰满天。她听见他说了什么,风刚好拂面而来,吹得他白色的衬衣袂角飞舞。
她问,“你刚才说什么?”
“一句日文,翻译给你,你也听不懂。”
她不乐意了。
他笑着说“你记好,我刚才是说,今晚月色真美啊。”
“‘今晚月色真美’,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她,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你果然还不懂。”
清晨,苏眉起床,心念一动便是打开电脑上网。
她将“今晚的月色真美”输入搜索框,回车,随着网页加载,苏眉哭了,又笑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下楼,毫无意外的看到林伽南的车停在门口。
苏眉已经很习惯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却见座位上放着一堆文件。她微怔,抬头刚好看见林伽南那似乎恶作剧得逞似的神情。其实换个人来看,估计很难看出林伽南那细微表情。
苏眉撇撇嘴,默默坐到后排去了。
“苏眉,我不是司机。”林伽南道。
“你就是。”
说完两人都轻笑起来。
“谢谢你。”行车途中,苏眉突然蹦出这样的话。
林伽南抬眸自后视镜看了苏眉一眼,刚好与苏眉目光相接。
他将视线转移回前方,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事,也谢谢你当年那么照顾他。”
“我只是照顾我的朋友。”林伽南一贯的直言回复。
言下之意是这轮不到她致谢?苏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是了,自己这说的什么话……
苏眉不知道的是,林伽南此刻在心里想的也是“我这说的是什么话……”
“以后不能再随便就往马路上跑了。”林伽南略带生硬的口吻说道。
“呃…嗯。那个……其实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苏眉并不想提这件事,搞得自己就像要寻死觅活似的……她觉得很糗。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总归是心有余悸的。
“不管有意无意,那样很危险!”林伽南一本正经的说。
既然话已至此,总该道个谢的。
“谢谢,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林伽南嘴角微微上扬,说话语气却是如常的平淡:“不敢当。”
又严肃的重复了一遍:“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还没活够呢!”
苏眉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你们真不愧是朋友。”
林伽南没有接话,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林伽南将苏眉送到机场,两人在机场咖啡厅各点了一杯清咖,默默喝完。
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他们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静默,何尝不是一种交流。
登机时间逼近,苏眉起身。
林伽南道:“去吧。”
苏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们没有说再见。
看着苏眉越来越远的身影,林伽南下意识摸了摸昨天拉她时被拽松脱的袖口处重新扣上的新袖扣。
他回到车里,接通蓝牙,拿出手机找到《The Rose》,音乐缓缓,他感觉有些什么东西飞快的从心头掠过。
午后阳光正好,林伽南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一架飞机划空而过,感觉心里满满的,又空空的。
音乐,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秘书致电请示工作事宜,林伽南才觉得找回了一点现实感。
他自嘲起来,何时变得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满脑子不着边际的情绪涌动。他突然觉得是该有个什么人在身边了,他决定答应父亲的提议,不能再耗着,相亲什么的,联姻什么的,为什么不可以?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事。
苏眉刚下飞机,李正的短讯即至。苏眉回了平安,又坐上了去B市的车。
几个月后,苏眉正在紧张的工作,李正打来电话,她没好气的接通。
李正问“周末有空吗?要不你来一趟?”
“干嘛?怪折腾的。”
“我想不是马上要过节了吗?说不定钻戒打折呢。”
苏眉乐了“好啊,钱攒够没有?我看上的,可不管打不打折的。”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你答应了?!”
苏眉略有抱怨的想,这人有时候真是一点浪漫的情调都没有。有什么办法呢,是时候结婚了呀。
她笑了笑,“恩。”
周末,李正和苏眉逛了好几家珠宝店,毕竟都不是有钱的主儿,大半日过去,才终于在预算内买到一个苏眉满意的。
明明都知道,钻戒完全是营销运作出来的概念,还是一本正经的跳进这个商业圈套里。苏眉心想“影视剧、小说里,演的写的不都是男主角自己去买了尺寸刚刚好的戒指,然后在一个营造出的浪漫氛围里,向女主角求婚么,果然现实并非如此啊。”
她抬眼看了看高她一头多的李正,普普通通的样子,与她儿时曾经幻想里的白马王子毫无相似之处。李正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眉想了想,又说“觉得你很安全。”
看李正一头雾水,苏眉笑得眉眼弯弯。
李正看见苏眉笑得好看,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又在乱想什么?”
“不告诉你。”
晚间,苏眉拍了一张钻戒的照片发给常丽,“丽姐,我要准备结婚了。”
彼时,常丽正躺在沙漠露营的帐篷里,嘴里叼着芨芨草,翘着二郎腿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全然收不到信息。
等常丽结束旅程返家,看到信息才回苏眉,将恭喜一类的话来来回回的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只留下五字“好看。要幸福。”
苏眉收到信息,没有回复。
回忆起和李正买完戒指那天去看的电影,好像叫《催眠大师》?苏眉叹到,人生真是草蛇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