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挂在老旧的小楼阁顶上,照亮了这一张小餐桌。
这小楼里的主人应该在生活上不是很宽裕,餐桌上的食物十分简单,只有鱼汤、土豆饼、白面包和一瓶蓝莓酱。
一家四口安安静静的围坐在餐桌前,享用着这并不丰盛的晚餐。
伽文用餐刀挑起罐子里的蓝莓酱,均匀地抹在面包上。
这是唯一能让他觉得面包好吃一点的办法,毕竟这面包房廉价处理的白面包口感属实算不上多好。
将涂匀果酱的面包塞入口中,干硬寡味还掉粉的面包伴随着一丝酸甜,开始填补伽文饥饿的胃。
不得不说,虽然这些东西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很抗饿,几片白面包和土豆饼下肚,伽文就饱了。
他静静地喝着母亲给他盛的鱼汤,脑子里开始思考最近父母的一些怪异的行事。
随着最近日常中某些抱怨词汇的频繁出现,伽文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今晚如此平静的餐桌是平时鲜少出现的。
无论是安静压抑的氛围,还是父母紧锁着的眉头,他都明白,待会儿可能有些话要对他说了。
他们眼中的欲言又止无法逃过伽文细心的观察。
果然。在用餐完毕,伽文想要回房间的时候,他被父亲叫住了。
“伽文,有些事我想要和你谈谈。”这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父亲终于停止了眼神中的挣扎,决定将某些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了。
“伊娃你收拾一下桌子,顺便把盘子洗了,我和你哥有事情要商量。”霍斯特对着转身离去的伊娃说道。
“啊!怎么又是我,真是的!”伊娃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开始整理桌子,“真不知道搞什么要这样神神秘秘的,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莎莉还在威海公园等我呢。”
霍斯特没有理睬小女儿的嘀咕,拉着一脸疑惑的伽文走进了卧室。
简单的卧室简单的家具,霍斯特将自己的儿子按在老旧的座椅上,看着儿子平静的眼神,刚鼓起的勇气又消退了一半,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不知道该怎样将残酷的事实说出。
犹豫了一下,霍斯特还是一脸愧疚的说出了一些家里的窘况。
伽文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最近生活日渐拮据的原因。
伊娃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升学的年纪。
原本就成绩优异的她不负众望,成功被市内的蓝泽私立学院收录了。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私立学校教学环境优越的同时,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伽文比伊娃大两岁,也在接受一所公立学校中等教育,两人的学业支出对这个家庭产生了很大的负担。
这个原本就拮据的家庭在经济方面更加捉襟见肘了,家里的条件已经无法同时供起伽文和他妹妹的学业支出了。
伽文叹了一口气,打断了父亲没有直指话题中心的铺垫。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转校技术学院吧。”伽文低垂着睫毛,语气平静。“那里有很多工作实践机会,能赚钱,我可以半工半读,自己凑学费。我……不想放弃读书。”
被伽文打断言语的霍斯特尴尬地张了张嘴,嘴角带上了苦涩的笑。
成熟懂事的儿子或许早就预料到了吧?只能怪这个家庭没有能力,连孩子最基本的学业都无法支持,明明两个孩子都那么优秀,却不得不委屈其中一个……
卧室里变得安静,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我出去散散心,如果有空的的话这周就可以去学校签一下转校的文件,家里的事我都明白,我也理解。”伽文起身离开卧室,顺手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似乎是听见了房门关闭的动静,在阳台收衣服的母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伽文的眼神中带着担忧和自责。
伽文笑了笑,给出一个放心表情,说道:“我出去逛逛。”
“外面下雨了,伞被伊娃带走了……”
“没事,我很快会回来的。”说着伽文便打开大门离去,走进了迷蒙的细雨中。
母亲想要上去叫住伽文,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霍斯特阻止了。
“让他去吧,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懂事的多……”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们真的对不起他。”
霍斯特轻握住妻子的手,看着门外的细雨,眼神中透露着愧疚。
……
此时正值四月份,细雨中带着一丝凉意,笼罩着这个沿海的小城市,也笼罩着独行的伽文。
伽文不会去怪父母,毕竟他也是算是再世为人了,有健全世界观、道德观和人格,不需要像小孩子一样接受教育引导,塑立人格。
学习不过是他了解和立足这个世界的一条重要途径罢了。
对于父母的无奈,伽文看的比较明白,心知这不能算是他们的错。
细雨绵绵没有停止的迹象,伽文不知不觉走到了威海公园,当他走到亭子下避雨时,雨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
“真是倒霉,雨怎么越下越大了,天也快黑了,该怎么回去啊!”伽文开始有点后悔因为一点小情绪而出门了。
但雨不会因为某个心情不好而翘家的家伙停止,这场雨已经有了雨季暴雨的架势了。
雨滴飘摇着坠落,被风刮进了小亭子,在光滑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伽文撇撇嘴,真是粗糙的建造水平,地都没铺平。
然后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开始走神了。
水洼像是一个镜面,映照着伽文,也映照着亭子的一角和亭子外的灰蒙天空。
伽文审视着倒影中的自己,酒红色的短发,一张偏向西方人的脸,肤色惨白,身体瘦削,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看得入神了的他将这张脸和前世的颜值做了一下对比。
可能是受生活环境影响吧,以前是觉得亚洲脸好看,现在感觉都还行吧,一样的帅。
伽文撩了撩头发,自恋地想着。
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伽文看着灰蒙的天空,不禁陷入了回忆。
回忆中有前世种种美好记忆,也有废墟下无尽黑暗中的绝望,最后对于前世的追忆定格在一片光辉中。
……
当身为林升时的他在废墟中死去时,意识便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黑暗中。然后,原本在惊奇着死后存在意识的林升看见了一个光球。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林升无法完全回忆。
在林升自己的模糊印象里,光球是个可以交流的智慧体,但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未知影响,他能想起自己与光球的接触,却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包括和光球可能存在的对话。
最后林升记得光球冲进了自己的身躯,将他带到了这个陌生世界,变成了伽文。
此后伽文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七年,而那个神秘光球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幻,包括重生。
但,伽文又明白,一切都真实存在着。
他举起左手,眼神凝视着手腕,一个原本类似于胎记的双翼形图标,开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这个印记自小时候就存在着,起初伽文只是当做一个怪异的胎记没有太在意,但后来一些无意间的发现让他明白,这个印记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具体表现为每次他集中注意力时,双翼形印记就会发光,短时间内伽文会获得非凡的专注力和学习能力,而代价是会在这种状态结束后陷入一种精神疲惫。
起初发现这个能力的时候伽文简直激动到无法入眠,心潮澎湃的想着:果然!每个穿越的都是挂逼,自己的金手指也终于到账了,岂不分分钟走向人生巅峰?
然而现实给了伽文重重的一击,因为这个能力到目前为止除了让他在学习功课上如有神助以外,再也没发现其它的作用了。
这无疑是令人沮丧的,伽文出于个人素质修养方面考虑,没有直接骂娘,但内心却一直在重复着一只前世生活在南美洲高原上的神兽的名字(羊驼,俗称草泥马)。
如果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超级学习能力,伽文也许还不至于多沮丧,那种看几眼就能迅速掌握别人某个能力的画面,这也是极好的。
可偏偏伽文的这个金手指限制颇多,必须在拥有一定的基础上才能学习对应的知识技能。
如果让伽文直接去看核武是怎么造的,却没有相关知识为基础,那么他什么也学不到。
而且这个能力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负面影响,那就是每次使用后会陷入疲劳状态。
基本上遇到的状况就是:专注十分钟,疲劳小半天,不可谓不坑!
伽文内心独白:喂!这种垃圾金手指和前世穿越文里各种神技相比,简直逊爆了好嘛!
雨势不见小,伽文心中的烦躁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双翼印记很快暗淡下去了,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胎记,然后伽文感受到一阵疲倦袭来。
“太坑了……”伽文喃喃自语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伴随着一声疑惑的问询,伊娃举着雨伞走进了亭子。
“哈?”伽文被吓了一跳,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呃嗯……我就出来散散心,没想到雨越下越大了,我就在这儿躲会儿。啊对了,你不是去找莎莉玩了吗,怎么就一个人?”
伊娃皱了皱眉头,不快的说道:“我被咕咕咕了!”
“啥?”
“就是放鸽子!懂了吗!”伊娃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伽文旁边。“这个臭莎莉居然鸽我,太过分了!明天回学校看我怎么收拾她!”
伊娃看着伽文打湿的衣服,然后用手在伽文头上搓了搓,“怎么回事,都被雨打湿了。”
“没伞,被你拿走了。”
“切!这可不能怪我。话说老爸和你偷偷摸摸的聊了些什么,连我都不能听。”伊娃伸长脖子,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打听。”伽文揉了揉眉头,起身说道:“不早了,天都快黑了,不早点回去的话爸妈会担心的。”说着便拿起伊娃放在一边的伞,撑开,向雨幕中走去。
“不说就不说,扯开话题的方式真蹩脚,还有,你就比我大两岁!充什么大人。喂!你偷我伞!”伊娃一脸恼怒。
“不想淋湿的话就赶紧跟上。”伽文头也不回地说道。
“哼!你慢点啊!”伊娃银牙一咬,一跺脚后便起身跟上伽文。
听到身后的跺脚声,伽文嘴角微微上扬,这倒霉日子里也就欺负欺负伊娃还有点意思了。
……
雨幕中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不停斗着嘴。
雨水拍在伞上,溅起一朵朵雨花,然后顺着伞面的弧度滴在伊娃的衣服上,打湿了一片。
“我说你就不能让让吗!我衣服都湿了!”伊娃伸手去夺雨伞,但伽文哪会让她得逞,嘴角一咧,将雨伞高高举起。无情的以一米七的身高碾压不到一米六的伊娃。
一阵强风袭来,裹挟着瓢泼大雨,直接糊了这两个吵闹的兄妹一脸。
场面一度安静。
“伽文你是猪吗!”一声怒吼在雨夜中回荡,不时伴随着伽文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