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立在枝头清脆的叫着,像是在欢迎春天的到来。而老公鸡也站在自己的巢穴外昂首挺胸的叫着,像是在宣布新的一天到来。两种声音交织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深处,别有一番意境之中的美。
我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被外面的鸟叫声和鸡鸣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的从土炕上坐起,双手揉搓着自己朦朦胧胧的眼睛,我惊讶又好奇的在想,这是哪里呢?
十几平米的土房内除了我下方几乎占据了一半空间的土炕,剩下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柜子和一些乱糟糟的杂物,房间内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条瘦的脱了毛的小黄狗在与我对视,不时还发出低沉的怪叫,像是看到了新鲜的事物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只记得昨夜和张聚生走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就瞌睡的不行,原本想躺在树上睡一会,可没想到这一睡不仅睡到现在,而且地方也从那冰冷的树换成了热腾腾的土炕,身上还盖着棉被,绝没有刚睡时那么胆战心惊。
身上的礼服已经被人脱掉,不过就放在我的身旁。我猜想,肯定是张聚生带我来这里睡觉的,但这里应该还不是他的家。我穿上礼服缓缓下床,站在破旧的木门前,我向外看去,只见张聚生正拿着大烟锅抽着,另一边在帮人烧火做饭。
做饭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年龄约四十多岁。看样子她与张聚生认识,而且关系并不一般。难道这里就是张聚生的家吗?难道这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就是张聚生这个五十六岁老头的妻子?我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但显然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从隔壁的土房中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不禁将我都吓了一跳。
“那城里娃能吃咱这咸菜不?不行我去山里再挖点红薯。”隔壁土房中浑厚的声音向正在做饭的中年妇女大喊着说道。
中年妇女听到后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正在烧火的张聚生:“哥,那娃吃不吃咸菜呢?”张聚生一下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城里人会很少吃咸菜这种东西,所以是在担心我吃不吃。
但他又一想自己妹子家的生活条件本身就差,便摆摆手叹声说道:“算了,也不差这一顿的,等我回去了在好好给他做吃的,现在将就吧。我们山里人的一天谁还不是从咸菜开始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回到家,我让你嫂子顿顿给他做肉吃,我就不信他还吃不胖能行。”
中年妇女听着张聚生的话,准备回头给隔壁土房的男子回话。可她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我正目光呆滞的站在土房门口看着她,不免脸色一变,还没有给他的丈夫回话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张聚生。
“哥,那城里娃醒了。”中年妇女向张聚生说道。
张聚生一惊,连忙从屁股下坐着的树根上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就拿着手里的烟锅向我快步走来。走到我身前时他微微一笑,布满皱纹的脸就像枯树的枝干一样粗糙,他对我说:“山儿你醒了啊,来过来洗把脸,然后就等着吃饭吧。”
张聚生伸手将我搂在他怀里,我们一起向所谓的厨房走去,其实也就是一座土筑成的半露天式灶台罢了。中年妇女从灶台的后锅里舀出一勺热水倒进一旁的铁制脸盆里,然后又从一旁两棵树中间挂着的铁丝上拿来一块毛巾放到了水里。
张聚生为我脱去上身礼服,让我开始在脸盆里洗漱。一旁的中年妇女和已经走出来的她丈夫和张聚生三人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般,目光就紧紧地盯着我看。
说实话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是从城里来,但我始终和他们三人一样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对于这样贫苦的生活条件,我并不觉得奇怪,更不会有偏见。
只是他们这样看着我实在让我无法好好的洗漱,我脸通红。早已没有惧怕心理的我在中年妇女和她丈夫看来是非常奇怪的,怎么一个被拐卖的孩子会如此的处变不惊?怎么他对陌生人一点也不害怕?怎么他和张聚生的关系会这般和睦?
他们就这样看着我,目光里透露着无尽惊奇。然而我脸虽通红一片,但内心却并没有多少波动。我洗漱完,张聚生便给我穿好衣,且笑着说道:“走,山儿和我去桌子坐着,美味的饭菜马上就来。”
我的平静与镇定让中年妇女和她丈夫面面相觑。如果我不是拐来的,那他们还真会以为我认识张聚生。目送着我和张聚生向院子里的桌子走去,中年妇女和她丈夫赶紧忙碌起来,为了让我能在她家吃一顿好的,尽管白粥咸菜依然是主角,但中年妇女还是炖了两个鸡蛋给我。
简单的饭菜和我以前在家里吃的差不了多少,而且山里的野菜我也能分辨出来。可能是没有油,以至于吃起来的菜并不可口,但这样的生活却是中年妇女和她丈夫的常态,多少年过去了都是这样。
张聚生将碗里的两个鸡蛋拿在手中缓缓为我剥开,他那双冻裂的手今早不知被他洗了多少遍,但还是在冷风中布满着血丝。不过他很高兴,像个小孩童一般。
一顿早饭吃完,张聚生告别他妹子和我继续向他的家走去。路上,他才将昨夜的事情和他妹子张红花的故事讲给我听。
原来昨夜里在我熟睡后,张聚生一人硬是背着我走了十里山路才赶到他亲妹子张红花家。而张红花是他最小的一个妹子,今年四十五岁,常年生活在深山,家境非常贫寒,有一个儿子由于没念过书,早年就出门打工,过年也没有回来。
她的丈夫是一名木匠,但却只能在山中给人做些简单的生活家具,尽管他的手艺高超,可思想却不开放,觉得他这一生就适合待在山里过这与世无争的生活。
当然,他绝不希望他的儿子会像他们一样还在大山深处生活,所以他们平日里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让儿子生活的更好。
张聚生给我讲完他妹子张红花家里的故事,不免唉声叹气。我问他为何会叹气,他回答道:“山里人想出去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