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在此站多久,因为他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入村前他遇见的那个被他绊了一脚的小伙子,眼下正鬼鬼祟祟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庭北垂眼看去,黑乎乎的一团猫着腰东瞅瞅细看看,还时不时躲到树后面藏着不让偶有来往的人看见。
庭北抱着臂挑了挑眉头,这是做贼呢?
这人白日里打照面时看上去比庭北还小,约么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说不上光鲜,只是个干净,上衣下摆的已经有几处破了洞,里面露着单薄的内衬,层层叠叠的穿了好几层,也不知道是冷是热。这个时节天气尚还宜人,庭北瞧见这里的人家大多仅着一身单衫,像他这么穿的还真是头一遭。
这不大的小子在这边晃悠了几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眼见扑了个空,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从树后面站直了钻了出来,看架势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喂。”突如其来的声响在他身后响起,当即便把这小孩吓得整个人一个激灵,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随即他感觉到有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抓上了他颈后的衣领,随即脖子处一阵勒紧的窒息感,天旋地转间他脚下一空,再回过神已是被带到了树上,他瞪大了眼睛偷偷向下瞥了一眼,脚底下仅有一根还没他三指宽的树枝,而再下面便是离地面不知有多远的空悬。
“啊啊啊啊————唔!!”
是个人都得害怕,他尖叫着不断扑腾着,抓在他衣领上的手稳如磐石,同时另一手在他身上不知点上了哪里,任他如何张着口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安静点。”站在他身后的人不带什么感情道:“想死的话我现在送你下去。”
活的好好的谁想死?!他无奈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拼命摇了摇还能活动自如的脑袋。
那人提着他就跟提着什么阿猫阿狗一样毫不费力,他只觉眼前的光景又变了一遭,突然便被重重叠叠的树影所环绕起来,微弱的月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地打落下来,照在那人俊逸非凡的面孔上,带出了几分没有人间烟火气的冷漠,他这才勉强认出来,这正是白日里他所见到的那个人!
“唔唔唔唔!!”他眼前一亮,手舞足蹈地使劲想要说什么,结果脚下一扑腾踩了个空,眼见着就要掉下去,又被庭北提着领子放在了树上。
“给你解开可以,别叫。”庭北抬头看了眼时辰,不过戌时,还早。
那人忙不迭地使劲点着头,庭北看了他一眼,伸手在哑穴上又戳了一指,那人这才大喘着气,捂着脖子将将能发出些声音。这一招是原来庭北专门对付小十三的,有时候嫌他太吵这一招百试百灵,只是没曾想在这居然也能遇见这么能吵的人。
“呼——我的天哪你太厉害了!!”少年捂着脖子喘上了气,再度望向庭北的目光中满是惊叹与钦佩,全然忘了自己眼下小命还捏在对方手里:“你这一招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庭北梗了一下,低声道:“不能。”
“啊······那好可惜啊······”少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脚底下吓人的高空让他马上回过了神,他猛地抬起头使劲甩了甩,嘴里不住念叨着:“不对!扯远了!”
庭北在这一刻有点想把他扔下去了。
“嗯。”本着解决任务最大的原则,庭北点了点头,道:“这里比较安静,无人打扰,你找了我是想同我说什么?”
他早些时候便看出这少年应该是有话想和他说,奈何王伯在只得装疯卖傻,试着引起他的注意。
“哎?你发现了啊!”那少年闻言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同他年岁相符的稚嫩表情来:“也是,你那么厉害,肯定一早就察觉到了!”
他本来只是想提醒这位眼生的外来人小心提防王伯,谁知道这人身手如此了得,他又不能上王伯的屋子里去寻人,只得在这瞎猫碰死耗子地瞎转悠,没曾想一来二去还真给他碰上了!
“对对对,我跟你说!”那少年似乎是努力想离庭北近一些,不断地往上靠还压低着声音,奈何庭北的胳膊扯着他的衣领子桎梏着他的动作,不让他太过靠近分毫:“那个王伯,他他他不是个好人!”
“······”庭北一时间没有做声,他的半边脸此刻掩映在树阴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真的真的!”少年见他似乎是不信,急的恨不得手舞足蹈,又时刻害怕脚底下再踩空一次:“每次只要有外村的年轻小伙子被他碰上了,他都要领回家去的!”
“嗯。”庭北回想了一下那夫妻俩热情过了头的脾气,点了点头,对此不置可否,对此毫不意外。
“哎呀,问题不是这个!”少年见他没反应,急的似乎想跺脚,又没敢真跺下去:“问题是,每次去了他们家的人都没再出来过!!”
庭北神色一凛,眯起眼听他继续道:“每次有年纪轻的人去他家都是,白日里去做了客,晚上休息一夜,第二天保准便不见了人影!可是附近的乡亲们就跟没看见一样,照样同他一起下地叫卖,半点不耽误!”
他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惊得不得了,奔走相告想要各位乡亲们多提防,可是没人信他的,都是可怜他没了爹娘在这里说胡话,给了他点钱叫他赶紧走,遇见脾气不好的直接拿棍子把他打了出来。为此他才每每都堵在村子口等王伯回来,试着阻止那些人被他带回家,然而并没什么用。
那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见他们邻村的亲戚们谁过来找,就生生跟没存在过一样!
他浑浑噩噩了好久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可是今天遇见的这个人,直觉告诉他不一样,他本以为这人被王伯带回了家也没救了,可没曾想,他居然也在这里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