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庭北一时语塞,万没想到眼前这位老大爷会是这个么反应,他面上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前这人好久,才确定大爷确实没跟他开玩笑。
“哦哦我明白了明白了!小伙子不用说了!”见他半响沉默着不答话,老者以为是问到了别人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当即一拍大腿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这老头子多嘴了,小伙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并非······算是吧。”话都给这大爷自己说完了,庭北眼下简直快要无话可说,满心里都是想着怎么赶紧脱身来的紧,这人他有些琢磨不透,估摸着多半有点毛病。
就在他刚刚准备行个礼速速离去时,又见老者自顾自地从前面的担子中抽出了一把粗制的圆扇子,翘着二郎腿靠在树上,边摇晃着扇风边自语道:“反正不管你打哪来的,进了这个地方,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也无所谓那些有的没的了。”
听得这话庭北眉心没由来一跳,某种极为荒谬的预感漫上心头,此刻他反倒突然不想走了,而是转过身直面着老者鞠了一礼,低声道:“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家中父母早亡自小漂泊在外,无所谓所来何处,眼下只是途经此地,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此刻冷着脸说的这些话听上去又无比诚恳,活像个失路之人无依无靠又努力自力更生,上了年纪的人心肠子都难免有点软,听他这么一说,老大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都带上了唏嘘:“哎,对不住了小伙子,我这老头子嘴快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自是不会。”庭北的脸上分明看不出任何悲伤或是难过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道:“只是在下初来乍到,并不知晓此地因故,敢问前辈可知······”
“哎呀别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老头子我听得耳根子发酸!老头子我姓王,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王伯得了!”老大爷摆了摆手头的扇子打断了他的话,连带着挠了挠已然花白的头发,扬声道:“这里前村后店的也就三个村子,大大小小地都挨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住到这里来了,你待久了以后就知道了!”
“多谢前······王伯。”庭北勉强改了口,原本坐在地上的大爷手往身下坐着的大石头上一摁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把扇子随手插回了脖子后面的衣襟子里,竟是直接上手一把揽住了庭北的肩膀,还颇为欣赏地拍了两把那之上结实的肌肉:“小伙子身子骨不错,比我这黄土埋半截的硬实多了!”
“!”庭北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下意识地想挣脱,可那大爷却是无比自来熟地扯着他,另一手朝着眼前阡陌纵横的小路上指去,三个村落高低地坐落于这些小路两侧,远远地就能瞧见全貌:“你瞧着,那个中间最矮的就是我们的村子,叫矮村儿,两边挨着的是高村儿和低村儿,我们那的庄稼,丰盛着呢!”
这名字起得,着实随意了些。庭北察觉到这个庄稼人并没有加害于他的意思,便放下了方才暗中凝了气的手,那王伯毫无察觉,仍是念叨道:“只是你这初来乍到的也没什么地方去啊······要不嫌弃的话,上王伯家来吧!”
“!”饶是庭北再八风不惊,也有些招架不住这位堪称热情如火的大爷:“······多谢王伯盛情,只是在下还有旁的事情,今日之内便要离开的,怕是不好劳烦——”
“你这来都来了,还想着走哪成啊!”王伯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古怪地再度回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小伙子,王伯知道你心里苦,我们刚来这也是,但是慢慢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什么?”这话说的庭北一头雾水,他琢磨了一会后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并未开口,安静地等着这位王伯继续说下去。
“我这进来了这里这么久,就没有见过能活着出去的人。”王伯咂咂嘴摇了摇头,望着庭北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惋惜之意:“年纪轻轻就被困在这是有点难受,不过也没多大的事,反正你父母不是也不在了么,走走走,王伯家不少你一口饭吃!”
说罢这位王伯不由分说,蹲下身挑起了扁担,一个肩膀扛着扁担,另一手直接拉着庭北就往下山的路上走。
而这次庭北没有拒绝他,反而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盯着这位老伯走在他面前的背影看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方才一直紧紧拧着的眉头此刻乍然一松,这里的种种同他心中所猜想的一般无二。
这里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封闭住了,外面所设下的层层结界都是为了保护这里面的这片所谓“桃花源”。若是他所料不错,这里的时间于外界而言也是静止的。
那师父让他所摘的桃花,想来就是此地的关键所在。
“木之魂大人——!请千万当心!”
庭北被老者拉着走出了很远,才听见了方才老者靠着的那颗长青松急切的声音:“这个人哪里都奇怪,您······”
桃花源之中的人因着与世隔绝,大多淳朴善良不假,它长在这也见过了不少,只是方才这位王伯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它却感觉到了阵阵若有若无的怪异之感。
“我知晓。”庭北以心念传音于这棵松树,远远地回头瞥了一眼,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小伙子,怎么啦?”察觉到庭北脚步慢了下来,王伯不解地回头道:“走累啦?再过了这条路,便是我家啦——那后面没人,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庭北回过了头,回给了他一个称得上淡漠的笑意:“只是看那棵树······长的正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