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其实是个好日子,大雨过后难得的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空气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可是再亮的太阳,也永远照不亮角落之中的人心。
“你方才想问我什么?”穆颜转头对上了正在哭泣的楚楚,却是语气一转,并没有丝毫安慰她的意思:“若是你家小姐,我很抱歉,但若是那位秦家的不成器少爷——”
他止住了话头,果不其然看见楚楚一下抬起了头,她狠狠地用衣袖擦了把自己的眼睛,兔子一样的通红眼睛猛地瞪向了神情漠然的穆颜,声音哽咽却泛起了怒意:“公子这是何意?”
“你自己心知肚明。”穆颜懒得同她多争吵,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他甚至不用读心术就能看全了,只是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道:“现下尘埃落定,那位秦公子养尊处优惯了,一朝跌落尘埃想是无所适从,你若舍不得,你们仨人一同离开也好。”
太守府昔日的风太大了,单是那一日出游穆颜所见的阵仗,区区京城太守竟惹得皇城百姓当街跪拜,这可是天子出行的礼仪,保不齐他曾生出过篡权一类的心思,树敌只会多不会少,如今乍一倒台,准备拿他不成器的儿子出气的怕是不在少数。
“?!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掉脑袋的!”楚楚今日并未出门,为此对于外面发生之事并无了解,乍一听穆颜的口气他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太守府的那群人······”
“已经没有什么太守府了。”穆颜垂下眼眸,并不想多余做解释,只是摁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在了身后的圆木凳上,楚楚一愣,瞪着一双大眼便见他拂手将一只白兰花的木簪带在了自己已然有些散乱的发鬓上,并为自己理了理头发。
那样冰冷的一个人,连手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可动作却是轻柔的,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在其中。
“没什么能补偿你们的,或许只能给你们一个还算安静的生活。”
穆颜低下头在那簪子上点了点,指尖带着的光斑迅速化进了那簪头的白玉兰之中:“我会给你们一些钱,你们可以任意找个住处,将这根簪子埋在你们屋子的门前,便可保这一世安好无恙。记住了么?”
楚楚迷茫无措地看着他,最初的惶恐与不安还有满腹的悲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声的探问,可惜穆颜并未给她多余询问的机会,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神秘的来无影去无踪,不愿多说一句话。
她只能依着他的话,诚惶诚恐地慢慢点了点头。
那簪子上穆颜施了藏身诀,只要将其埋在他们所住之地的周遭,任是仇家找上了门也寻不到他们。虽说太守府与蒋府已倒,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没有对他们怀恨在心的漏网之鱼。
楚楚想问他的话他当然知晓,他是谁,南瑜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守府为什么不再追杀他们了,小姐的尸骨在哪,还有······那位她暗自倾心已久的秦公子如何了。
但是穆颜一个字也不想回答她,他已经很累了,眼下只想好好睡一觉,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好人,今天多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弥补一下自己未能替委托人达成心愿的遗憾而已,陈生虽然失了忆,但眼下来看未必不是好事,至于那些余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寻找吧。
是以他站在客房敞开的窗户外,遥望着背着行囊的楚楚带着时不时回望的陈生远去的背影,看那方向大概是太守府的方向,或许她还是想着要带上那位可怜又可恨的秦公子。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穆颜长舒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摇摇欲坠的门。
只是有句话说的好,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自以为解决了一切可以好好休息一阵的时候,偏有那不长眼的,上赶着要上门来找晦气。
南瑜黑甜一梦睡得正好,梦中他乘着一叶扁舟泛舟于一碧江之上,江水清澈见底,两岸人群熙熙攘攘,他恣意地躺在这小舟之上沐浴着最为明媚的阳光,手中一壶沁雪酒欣然入喉,辛辣又带着雪与梅的寒香,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只想在这一醉不醒。
可是安静与热闹一时间突然都消失了,岸上原本叫卖的人声都变了个掉,似乎有什么人打了个头开始大喊了起来,随即紧跟着一大群人开始又喊又叫,间接带着哭嚎之声,南瑜黑着脸爬起来刚想看个究竟,却发现岸上不知何时竟然挂满了红绸子,停了顶红色的喜轿,周遭鬼哭狼嚎的竟是迎亲之声,一个男装打扮十分强壮的丑姑娘正骑着一匹矮驴对着他大喊:“娘子,吉时已到,快随我拜堂成亲吧!!”
正是那日卖他白缎子的威武姑娘。
南瑜一身冷汗,真是一下就吓醒了。
他惶惶不安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有些陌生的床顶帐子,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是绵软的里衣,他心跳的飞快,没醒过来一样抬起手擦了把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冷汗。
这都叫什么事啊!
屋内有些暗沉并未掌灯,显然这一天又是快要结束了,南瑜打了个哈欠伸了伸筋骨,还未能回味一下自己有些尴尬无语的梦境,门外突然间又响起了强硬的敲门声,火光的光亮在门外几乎都要透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伴随着有什么人的喊叫询问之声,同方才梦中所听见的一般无二。
怪不得刚才做梦一群人哭丧一样,感情这会子门外有找麻烦的正准备好好哭个丧呢!这是秦太守家的余党啊,还是什么江湖人士上门挑衅?
南瑜脸色发黑,被搅了好梦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压抑的火气,从温暖的被子里钻出来,他随手从一旁穆颜挂好的外袍中扯了一件披上,踩着鞋没好气地就要过去开门。
“睡个觉都不消停,一个个的上赶着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