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样苍白的脸色，杨心卓感到自己任重道远。
“严老师，吃药啦~”
阳光明媚的早晨，一句用心良苦轻飘飘地飘到严云凯的耳朵里，措手不及。
他几乎没怎么休息，从身旁大大小小散落的笔记本就能看出来，行草隶楷鬼画符，满满当当写满了每一页，这只是他这么多年深不见底的箱底其中部分。
离手最近的一个本子上什么都没有写，只留下一个还没完全凝固的墨点。
仔细看，写满东西的都是以前的，崭新的本子上完全空白一片，只是实在不甘心地重重点上那个墨点。
幸好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杨心卓捧着一杯水和一瓶维生素补充剂，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门。这人刚刚几乎是闭着眼睛给自己开的门，然后就在卧室里半天没有动静，应该是支撑不住困意又睡着了……按照计划今天早上要重启晨跑计划的，这怎么忍心……
不过这种病美人的状态，多看几眼也未尝不可以。
趴着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后有了动静，艰难地用手撑起上身跪坐起来，然后吃惊自己怎么把周围弄得这么不堪，立刻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杨心卓赶紧放下杯子，试探着捡起几本递给他问，“要不您先吃药，我来收拾？”
严云凯接过她手中的本子，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一本一本合上，摞好，摆整齐，抱起来，关回柜子里，拍拍自己的头，努力睁开眼睛。
“对不起。”看到时间后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失态，原来自我管理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换做以前，一定已经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了。他想都没想端起水一饮而尽，眼看着就要抓起一把维生素吞了下去……
“严老师那个吃一片就够了！”杨心卓惊慌失措地阻拦，总算把这个人的理智拉了回来。
那张邀请函的魔力如此之大，竟让他彻夜难眠。
也许他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重新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机会，更是为了一个继续坚持的理由，好对自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很久的心，宣告忠诚。
“我换衣服。”片刻后严云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叠的整齐的运动装，眼神突然锐利。
“啊？不不不，您今天要不然再休息一下吧，昨天实在太辛苦了……”杨心卓看着他心有余力不足的模样，赶紧劝他，“不用担心，下午的健身馆预约我也可以马上取消……”
“不许取消。”这四个字倒是说得很响亮，霸道老严毫不犹豫地把她赶了出去，一边解扣子一边关上了门。
整整走了两个街区，终于护送着他到了沿江健身公园。虽然时间还早，又正好是周末，已经来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开开心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也没有人注意到会多出来两个人参与到晨跑大部队中，只是有几个“蹦次蹦次”健步走的阿姨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向前去了。
“你也要跑？”正做着准备热身的严云凯惊诧地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杨心卓。
跑时间还是跑距离，我杨心卓通通奉陪！她伸了伸手臂，扭扭腰，活了活手腕脚腕，“您可千万别小看我，为了做好助理这份工作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谁跑不动还不一定呢，您瞅瞅您那白的上霜一样的脸，以后得天天拉您出来晒太阳才行……不过，不会一见太阳就显出暗夜伯爵的原形了吧，还不能暴露了，要不然后面那群已经开始犯花痴的小姑娘还不得把您生吞活剥了……啧，真麻烦。
严云凯听不到她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还是默默等她也做好准备了才开始迈出步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鸟儿也叽叽喳喳。这里的绿化光目测就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长得高密的银杏直戳蓝天，彬彬有礼地站在跑道两旁迎接每一个斗志昂扬的健身者。
迎面吹来的风抚开了他额前的发，从侧面的角度看，眉眼之间更显坚毅，和演唱时温柔的又细腻的丝丝入扣的声音有些出入。他跑步的姿势很端正，目视前方，只能听到细微的有节奏的呼吸，可是这鬓角越来越密集的汗珠是怎么回事？坏了，该不会是低血糖之类的犯了吧。
“歇……歇一下。”杨心卓假装自己跟不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想到突然张口说话真的打乱了她的气息。她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手环，也差不多跑了一二十分钟，这个人怎么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难道他还在逞强，还在和自己赌气？
“呼……”其实他也累了，本来熬夜的人就不该再出来晨跑。严云凯渐渐放缓速度，找到一个有健身器材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就对了，终于撑不住了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杨心卓一屁股坐在健身架旁的长椅上，灌了几口水，刚想问他要不要喝水，谁知他却又在架子上压腿，黑色运动裤尽头闪闪烁烁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石膏像般的脚踝，给人留下无尽遐想的空间。
真是甜美到罪恶的男人。
“不要一口气喝太多，最好拉伸一下。”他又开始用一只手臂夹住另一只手臂向后掰去。
她差点把水喷了出来，严老师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好的好的，您喝水。”杨心卓塞了一瓶水给他，愤愤走向健身器材也开始拉伸。
其实她很想问关于新歌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就怕一谈到创作，孤傲的王子有他自己的固执，后果是碰一鼻子灰。不过她突然想到之前发来邀请函的那个节目好像对服装造型有一点要求，需要艺人自己提供一些想法，并且在开播之前还要录个小短片，介绍自己的一些小才艺或者是独特的地方，既可以给观众提前放一点花絮看，也是留下初次印象的好机会，当然这是个音乐节目，唱歌什么的舞台上见就好了。
“严老师，关于上节目的事，您有没有什么想法？”杨心卓开门见山，毕竟作为助理，时刻关心着艺人的情绪想法很正常。
“暂时没有。”经过几天的相处，严云凯答话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也许是敲了这么多次门后总算是敲开了一点他的心门。
“那……新歌呢？”杨心卓见缝插针，弱弱地问。
“……也没有。”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其实昨天一回去就开始翻箱倒柜，才发现零零碎碎写了一半的歌很多，可他怎么听都会嫌弃自己，只好不断地推翻重写，直到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落下。他知道要是想重新出发很难，可没想到最难的是要过了自己那道坎。
他只好仰头往天上找答案。
“严老师！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很像一只小兔子？”看他沉默太久，杨心卓没话找话指着天上一朵闲逛至此的云把他从自己的沉思中唤醒，湛蓝的天空中四处漂流着形态各异的云，只有那一朵最是纤小。
“像。”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朵可爱的云，它此刻刚好停留在一汪清澈的秋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