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一个多月无功而返的找寻后,我终于说服自己耐心地安静地等待安楠归来的消息。可是,每当我静下来,安楠便任性地跳出来在我面前晃荡,我仿佛看到她坐在我面前皱着鼻子对着我可爱地笑,可我伸出手去想捏她的鼻子时,才发现,我的手只能晾在空中……我试图更投入地工作,像上紧发条的木偶,不停地摆动,每天都把自己折腾得很累,让自己无暇去想安楠。值得庆幸的是,公司还真有很多让我操心的事儿。郑淡宁的地产公司派人过来谈了几个广告项目,让我们全体员工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我跟丁喜在办公室里谈着楼盘广告设计的方向,他魂不守舍地连着出了几次错,恍恍惚惚的不在状态,我停下来问:“你怎么回事?”
“啊,没事。”他突然回过神来似地说。
“说吧,跟我你还瞒着?愁字都写脸上了!”
他放下铅笔支支吾吾地说:“越哥,我似乎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你就别似乎了,大问题我是看出来了,说说吧,别一个人憋坏了!”
“我爷爷前两天刚查出肺癌晚期,医生说,他应该还能活半年,最长也就一年吧,这取决于他个人的意志力。越哥,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多疼我,结婚买房子都花了他老人家不少积蓄……昨天我就问他,我能为他做点什么?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活到这岁数也知足了,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在走前看到曾孙子……”说到这儿,丁喜眼圈红了,“可是,我不争气,连离婚这么大的事都一直没敢跟他们讲。他那么疼我,我真的很想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可这事我怎么跟叶小曼开口呀都离了婚了,越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我爷爷带着遗憾走……”
我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唉,这事还真是没法说。我想了想说:“你先别着急,这事吧,关键在于叶小曼,生不生孩子得她同意,你先将具体情况跟她说说,看看能不能争取她的理解。我觉得吧,如果你们能复婚就好了,怀起孩子也名正言顺的。你还真别心里头有什么疙瘩或者不痛快,你们俩都出过轨,理应算扯平,你们不都挺前卫的吗?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爷爷……你们不白忙活了吗?”
“我也想过,可我又想,要是在近两个月能怀上孩子,先给他老人家一点念想,给他点希望,兴许他能坚持到孩子出世呢?我吧,发生了这么多事,又经过跟叶小曼最近一个多月的相处,也看开多了,要是她肯跟我生孩子,复婚就复婚吧!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这事儿!”
“按你的说法,说明你思想认识还是有问题,敢情人家肯跟你生孩子你才跟人家复婚?你就不能先跟人家谈复婚再谈怀孩子的事吗?你们都成夫妻了怀孩子那不是挺自然的事吗?你不能老想着人家给你好处,现在是你有求于人家,你得先给人家叶小曼一点好处,不能光想自己。你说你平时挺聪明挺新潮大胆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你想想,是你爷爷的愿望重要呢还是你的面子重要?”我怎么就觉得自己这是在教唆他做坏事呢?
“那……那我回去跟她谈谈?”想来丁喜还算是聪明的,只是事儿太多了,一时转不过弯来了而已,就跟我前段时间一样,那种感觉,欲哭无泪。
“去吧,你爷爷可不能等,尽快解决了大家好省心!对了,你要是缺钱你说一声!”
“谢谢你越哥,家里还行,不缺钱!”这孩子,张口闭口就是家里不缺钱,80后的孩子到底是娇气。
“那你赶紧把事儿办妥了,有空多陪陪他老人家,老人家一辈子不容易,能让他高兴就尽量让他高兴吧。谈完了你给我电话。”
“行,那我先回去了。越哥,你放心,我谈好了,我的工作绝对不会落下不管的!”
“去吧去吧!”我挥挥手打发他快点走。我对你这么好,还怕你不管我的工作吗?
他办事还挺有效率的,临近下班的时候他就把电话打到了我办公室。我抓起电话就问:“谈得怎么样?”
“越哥,叶小曼不同意复婚!”他失落地说。
“看吧,你一个劲儿地挑人家理,人家还不一定稀罕你呢!”我边说边打心里觉得叶小曼挺不懂事的,复婚不是挺好的吗?难道真要跟外面的男人鬼混一辈子吗?
“她倒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了,生孩子孝顺老人跟复婚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她说复婚就免了,但孝顺老人家是应该的,跟我生孩子没问题,但孩子生下来必须得归她一个人养……”听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叶小曼挺懂事的了,离了婚了还能知道孝顺前夫的家里人。
我略一沉吟,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问:“不对呀,你们谈的时候,是不是不管你怎么说,叶小曼都觉得你是为了孩子才想要跟她结婚的?”
丁喜说:“我看她像是这意思,反正我说什么她都不答应复婚!”
其实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况下,不管丁喜表现得多诚恳多不在乎过往,在叶小曼看来丁喜都是带有功利性的——生孩子与复婚这两码事压根就没有先来后到,在叶小曼看来哪个先那个后没什么区别,她认定了丁喜就是为了生孩子才想要跟她复婚的!
我安慰丁喜说:“丁喜,你小子就知足吧,叶小曼答应跟你生孩子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她出轨说不定纯粹就是对你出轨的一种报复呢?你得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对人家!你要是真想跟她复婚,你就去为她做点什么让她知道你不是为了孩子才跟她复婚的!”很多时候,我总是善良地尽量不揣度别人的人性有多阴暗,我一直认为任何人心都应该是向善的……
丁喜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我知道了……”
说到这儿,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以为身在远方的安楠终于想通给我电话了,于是我急急地对丁喜说了一句:“那先这样,我这边有点事!有什么你给我电话!”
这边还没挂断,便抓起手机叫开了:“是楠楠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我很意外,竟然是陆浩军,他终于还是来电话了!
他说:“是我!”
我的热情瞬间冷却下来黯然地“哦”了一声。
“你……你跟苏锐都还好吧?”陆浩军小心翼翼地打听。根据他最新发过来的图片,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川藏那一带呆着。
“都好!”我故意尽可能地冷酷,我让你小子害我!
“安楠呢?刚才你好像挺着急她,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李越,我知道你恨我,你跟苏锐都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太不是东西了。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忙……”
我一听要我帮忙,我一下子就着急了。因为按陆浩军的脾性,要不是天要塌了他是绝对不会找人帮忙的,尤其是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
我说:“有什么要帮忙你直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在这边遇到一点问题,需要几万块钱,我想跟你借五万,你手头要是宽松的话……”
估计陆浩军心里有愧,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我听着倍感难受。跟他在一块从小玩到大,风风雨雨也有三十年了,我们之间头一次交流这么困难!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遂用以往的语气说:“不就五万块钱吗?用得着低声下气一副求人的模样吗?我就不信你身上会缺这五万块钱,行了,我已经原谅你了,至于苏锐肯不肯原谅你我还不知道,差不多了就回来吧!”
“真的?哎哟,兄弟,我的好兄弟,你可憋死我了。我这边真出了点事,不过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的确不缺这五万块钱,我只是想探探你的口风,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太谢谢你了。我现在有事必须得回去了,不能继续在外面漂着了!”
“要是这么说你永远就别回来了。回来干嘛呀,在外面无牵无挂逍遥自在多好啊?怎么现在才必须回来?你还没说出什么事了呢?”
“大事,但我还能应付,我就不跟你扯了,回去你们再慢慢批评我吧,随你跟苏锐怎么批评都行!”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能有什么大事呢?他陆浩军有哪件事动静小过呀?就没一次好的,净给我制造麻烦,希望这次能是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