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妹妹，你不会有事的。”凌思凡低头看着苏红雪，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冲他跑过来、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他失控地哽住了喉咙，“你怎么，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呵，忽然？真的是忽然吗？”苏红雪无力地勾了勾唇，咳嗽两声，语气幽幽，“其实，凌大哥。在苏家倒台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垮得差不多了。只是你的眼光一直聚集在厉莹莹身上，什么时候正经看过我一眼。”
“我……”
凌思凡无言以对。
“算了。”苏红雪笑笑，笑容无力，“从前的那些事情啊，都不要紧了。凌大哥，我现在也要死了。生死面前，一切都无所谓了。”
凌思凡连忙否认：“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苏红雪咳嗽一声，面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我是不会祝你幸福的。凌大哥……这是我，最后的任性。”
话音渐渐转轻。
苏红雪的手无力地落下，眼睛闭上。
“红雪。”凌思凡悲呼，“红雪，你醒醒——”
剧里，苏红雪的角色当然不会清醒过来。
摄像大哥扛着摄影机一圈圈地绕着他们旋转，努力塑造出凄美的气氛。
方宏志在旁边看得亢奋，拼命吩咐道具师：“加雪！再加点雪，最好能把千夜的肩膀埋上一层，气氛才算到位！”
道具领命，赶紧拿机器往场上扬雪。
场上，肖力满脸泪水。
没有人知道，他的眼泪其实只有一半是真情实感流出来的，另一半全是被化肥熏的。
没错，道具用的雪不是雪，是化肥。
刚拍戏那会是初春，现在，时间早就到了盛夏。
大夏天，气温三十多度，去哪儿找雪来给剧组的人拍。不得已，剧组的人只能用外表看上去很像的化肥，加上一点盐当做雪花，洋洋洒洒地让它们飘下来。
化肥加盐的效果，看上去比泡沫塑料效果要好一点。这也算是方宏志对艺术效果的追求……之一。
方宏志倒是满足了对艺术的追求，真正负责拍戏的肖力和千夜就惨了。
就在他们都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甚至漫长得有点无法忍受的时候，这场戏终于拍完了。
方宏志拿着喇叭，喊了一声：“好，停！准备下一场！”
肖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迅速站起来，用袖子胡乱抹掉脸上的化肥和盐粒子。
千夜挣扎着也要站起来。可地上到处是道具雪，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千夜！”
肖力眼疾手快，伸手猛地拉住她的手。
千夜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冲肖力笑笑：“谢谢了，肖力哥。”
她的笑容很美很美。配上她为了病重场面特地画上的妆容，越发有种病态的美。
尽管早就认得千夜，肖力还是被她狠狠惊艳了一把。停滞许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千夜没发现肖力奇怪的地方，顺手擦干净自己身上沾染的东西，离开拍摄场景，来到方宏志旁边坐下休息。
方宏志看向千夜，笑着告诉她：“千夜，你的戏份这就杀青了。”
“是吗？”千夜有点惆怅。拍摄了这么久，她对《锦绣之路》这个剧组也算有了点感情，“我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个剧组。”
方宏志哈哈一笑，拍了拍千夜的肩膀：“好啦，你放心。往后啊，咱们肯定还有再聚的时候。”
通过《锦绣之路》这部戏，方宏志已经知道了千夜的工作态度有多认真，也喜欢上了这个有演技、有长相、有态度的演员。
如果有下一次，方宏志还想找千夜拍自己的戏。
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下一次到底会不会来。如果来，又会是在什么时候。
“那好啊，我等着。”
千夜冲方宏志笑笑，去换衣间卸掉妆容、换下戏服，回到酒店。
酒店里，小安正在捧着一本绘本，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看见小安，千夜的心瞬间就软化了不少。
她放下手上的包包，招呼小安一声：“小安，过来。”
“妈妈！”
小安抬起头，看见千夜，眼前瞬间就是一亮。
他下了床，蹬蹬蹬地跑到千夜旁边，抬手就是一个熊抱。
千夜笑着抱住小安，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苏南辰坐在旁边，正在回复邮件。看见千夜和小安的亲近劲儿，他心底忽然一阵不舒服，淡淡地冷哼了一声。
听见苏南辰的声音，千夜才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他的存在。
好吧。苏南辰这么大个人她都能看漏，真是太不应该了。
千夜小小地检讨了自己一下，蓦地想起什么事情来，问苏南辰：“你在恒店这边的合同还没签完吗？”怎么好像苏南辰在这边待了很久，还没回去？
苏南辰微微一怔，表情转冷，冷冷地看向千夜：“你想打探商业机密吗？”
千夜懵了：“啊？”
她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而已，怎么就成打探商业机密了？
苏南辰眼神凌厉：“我的行踪和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至少上千万的公司利益。所以千夜，你要是不想沾惹上泄露公司机密的嫌疑，最好就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什么跟什么嘛。
她不就是随便问了一句么，苏南辰就至于这么凶？
难怪这个男人一直单身。就凭他的态度，也很难不单身到现在呢。
千夜在心底默默吐槽苏南辰几句，哦了一声，低头跟小安一起看绘本。
看着千夜的侧颜，苏南辰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天知道，他的行踪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他在恒店的商业合作也早就完成了，只是一直没有离开而已。
至于他没有离开的原因……
苏南辰微微抿唇，表情古怪。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只是因为想多看看千夜，才一直留在这里的。实际上，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不过是想要让小安过得开心一点，不要离开眼中的妈妈，才会纡尊降贵地继续留在这里。若不是小安，他早就离开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苏南辰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洗脑了半天，转眸淡漠地看向千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