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事是我们讨厌的,不想看到的,也总有一些事是我们所期待的,还有一些事是我们所幻想的。就像阿苏一样,他讨厌所谓的士族,他不想看到所谓寒门的懦弱和心甘情愿,他期待着有人能打破这些所谓的规矩和教条,还有那些自持高贵的东西,他幻想着那个人应该可以是自己。
长安城自光武帝定都洛阳之后就逐渐开始没落了,可是长安城内的居民并不那么认为,他们依旧骄傲自己是大汉子民,根红苗正的汉家儿郎。北面的是胡虏,南边的是蛮子,东边的是东夷,这西边嘛是咱们大汉的西域都护府。
长安人都是淳朴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鸡毛蒜皮。唯二可能会去斗心眼的一是在长安日渐减少的胡商,在一个可能就是日渐让百姓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奈何的官府了吧。
可能现在又要再加上一个了。
八王之乱以后,匈奴人刘渊攻入洛阳,西晋灭亡。司马家联同关中士族、山东士族开始南渡。而北方就这样的抛给了匈奴人,抛给了自称汉室宗亲的匈奴人。自此,汉赵建立。
关中人恋土,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关中人或许会变成流民,但是自始至终他们只会在关中流浪。他们爱这片土地,不舍的离去。但是那些在高祖时期迁来五陵的士族们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他们本身依赖生存的便不是关中人深沉热爱的土地。所以他们离开的很果断,没有丝毫留恋的就离开了。但是土生土长的关中儿女们却舍不得这里,这是命,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根基。所以他们选择了留下。
可尽管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们无情的抛弃了他们,但是他们在心底依旧还是会坚信那些高贵的士族们会回来的,回来接他们,或是回来拿回祖先给予的土地。他们一直都在盼着,等着。可能要许久,也有可能明天他们就来了。
留在这里的士族们应该和他们一样吧,一样热爱这里的土地,不舍得抛下祖辈们用性命换来的疆土。
阿苏坐在田间的地头,望着西方远去的夕阳余晖这般做想。
他就叫阿苏,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是爷爷把他养大的,爷爷告诉他,爷爷也不是自己的亲生爷爷。而是被爷爷捡回来的野小子。
这些话在十四岁的阿苏心里没有波澜,或许是听得次数太多了,又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感觉。
爷爷几年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吧,满头的白发,满脸的岁月。可他的身体却是非常的硬朗,或者不能说是硬朗,应该说是强壮。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抱起一两百斤的巨石很是轻松,脸不红气不喘。并且老爷子现在依旧是健步如飞,至少追起自己来那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爷爷告诉他,这叫功夫。
爷爷问,想学吗。
阿苏拼命的点头。
然后,从六岁开始,阿苏的生活便开始变得精彩起来。至少老爷子那么觉得。
每天看着阿苏被自己虐的死去活来,糗态百出,老爷子就捧腹大笑,许久不能自已。
爷爷不仅会功夫,还很博学。《史记》《汉书》《淮南子》等等,乃至先秦古籍老爷子也能默写出诸多名片来。引经据典,甚是风采。
因此,在老爷子的教导下,阿苏虽说不得文武双全,但至少样样都会一些。按老爷子的话说,至少实在这北方乱世上有了一些活下来的资本吧。
对于乱世,十四岁的阿苏还是比较有体会的。这些年若不是爷爷一直照料,恐怕自己早已是胡人皇帝或是胡人乱贼铁蹄之下的亡魂了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阿苏不再眼望着西边发呆,站起身子回到离此百十步的庄子。
回到自家的小院子,爷爷坐在院中的枇杷树下假寐。
像是听见了阿苏回来,爷爷淡淡的说道。
“回来啦。”
“嗯,今日余晖柔和,煞是好看。”
“余晖确实有它之美,但是却是短暂的可怜。且它之后,降临的只有黑暗。”
“黑暗之后,不就是朝阳了吗?黑暗之后,是希望。”
“希望吗?呵呵,是啊,黑暗之后尽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