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使得这阵怪异在寂静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躺在床上的伊莱突然睁开了眼,他扭头看过去,借着窗户外打进来的月光,他看见房间门附近月光没有照射到的角落里趴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那东西形似一块黑色的破布,堆积成一团,像蠕虫一般蠕动,正在往他这边爬,而它每往前爬一次,便要发出一声“吱呀”,那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的声音,十分尖锐刺耳。
——伊莱就是被这种声音吵醒的。
“该死的,又来了。”
被打扰休息的伊莱生气地转过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打算不理它。
尽管这种情况看起来十分诡异,但是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悚,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坦然,甚至不耐烦。
因为他已经摸清了这种怪物的一种现象,就是它们似乎不能出现在月光里,但又会在有月亮的夜里出现,总而言之,就是时常会打扰他睡觉。
现在的这只怪物已经逐渐爬到月光的边缘,马上就要过线,但是下一刻,他仿佛撞到了什么,往后缩了一下。接下来,它就不停地重复着前进被击退这一过程。
已经得到无数次验证的伊莱躺在床上,试图用堆起来的被子隔绝噪音,努力入睡。然而这接连不断的“吱呀”声却又让他十分烦躁。
无奈之下,他只能折起枕头捂住头,试图忽略那刺耳的刮玻璃声强行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莱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终于扛不住而昏睡过去。
“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梦里似乎成了一个正在旋转的水车的声音,一阵阵流水声吸引到了伊莱的注意力。
此时的伊莱正位于一处河畔,河的对岸正架着一座水车。
他脚下踩着青葱的草地,寻声而去,流水声和吱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毫无思考,仅凭梦境中的意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伊莱走到了河边。
面前是一条泛着紫色光晕的河,周围原本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也换成了月光。
“这条河好熟悉……”
他心里冷不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月亮还是正常的月亮,但是月光下的景物都隐隐笼罩在紫色的光辉之下。
吱呀吱呀——
水车的声音愈来愈清晰,到最后竟似在耳边响起一样,声声直击鼓膜。
而伊莱毫无察觉似的,他继续往河边走了几步,想要观察这条河。
这个时候,水车的声音突然急促了起来,面前的河流也变得湍急,甚至有一些开始往岸边激射。
伊莱隐约觉得这河水不能碰触,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正想往后撤离,结果不知是哪一处的暗流激荡到了石头上,突然溅起一大片水花,溅到了伊莱的身上。
想象中的冰凉感并没有出现,但是他的眼睛却突然开始疼痛了起来,那些泛着紫色光晕的河水像是有生命一般,伸出一根根触角努力地想要挤进伊莱的眼睛里。
“唔……好疼!”
伊莱吃痛地拼命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依旧徒劳。
它们像油状的虫子一样扭动着身体,在伊莱的身上缠绕,并陆续地探寻到了伊莱的耳朵之类,其他伊莱难以顾及到的地方。
突然找到方向的“虫子”们欢悦地用力钻进伊莱的体内,而伊莱的七窍也开始往外溢出狰狞的血液。
呃啊——!!!
当伊莱快要在痛苦之中迷失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鸟叫。
伊莱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他紧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想象中的鲜血并没有出现,而床对面的窗户外,一道泛红的边际线好似在告诉他,刚才只是一场梦。
他看向墙边那处原本有个诡异怪物的地方,现在已经恢复原样,黑色的地毯安静的铺在门口。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居然会做这种诡异的梦,但是梦中的痛感似乎也只是想象。”伊莱心里想着。
伊莱遇见这种诡异的现象还是在去年的洗礼日的晚上。
所谓洗礼日是这个国家每年都要举办的盛大节日,这是由国教提出的为了洗去人们身上的污秽邪灵的节日。原本充满神圣气氛的节日,对于他来说,却是噩梦开始的日子。
伊莱从床上起来,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想着这不同寻常的梦。
原本他只是能在夜里看见那些诡异的怪物,但是昨天晚上,他又做了那种梦。十分真实,但又毫无逻辑。
伊莱走下楼去洗漱,母亲爱莉尔正在忙碌早饭的事情,父亲戈洛夫也在一旁帮手,看见伊莱下来他还招了招手展示自己的勤快。
这是个十分温馨的家庭。
伊莱也曾想过要与家里人说这件事,但是因为家里人都是无神论者,导致伊莱自知说了也无济于事,反而会使家人担忧。
而在伊莱这个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对世界充满着光怪陆离的幻想,尽管这个世界还只是一个靠蒸汽发电的时代。
“唉。”
洗完脸之后,他不由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伊莱洗漱完之后,就去帮母亲父亲摆放餐具,一家人盛菜上桌,就准备用餐了。
平常的餐点话题也不过是些镇子里的小事小情,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夫人,我听说邻国似乎又要发动战争了。”父亲有些严肃地开口。
这个话题一出,气氛似乎又开始凝重了起来,伊莱原本清脆作响的餐刀声也有些闷了声。
战争不是小事,在这个技术不是很发达的年代,医疗技术也并不算顶尖,对于人民来说,战争是最大的恶魔。
大人们在有些严肃地讨论这个话题,伊莱也就默默地吃着盘中的煎蛋和豌豆。
很快,早餐时间就结束了,然而战争的消息却像无形的巨石时刻压在一家人的心头。
用完早饭,父亲便要去自家的农场里照顾农作物,母亲要在家里做家务。
因为今天是周末,所以伊莱不用去学校上课,他可以请求父亲带着自己一起去,尽管伊莱的嘴上说着是帮忙。
伊莱·菲尔德一家就住在小镇边缘的位置,离自家的农场很近。伊莱家的农场位置很好,外面正好环绕过一条河流,通往小镇外面的桥边还有一架年久失修的水车。
尽管好多人提议要修,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最后都作罢了。
伊莱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爬上水车的最高点去试图眺望远方,毕竟这对小孩子来说是足够高又充满探险性的娱乐场所。
他跟着父亲进了自家的农场,略微扫一眼,便是满眼的翠绿,生机盎然。
“父亲,请问我可以去玩了吗?”
一直跟在身后的伊莱终于按耐不住,决定去开启自己的冒险。而这也不出所料地,戈洛夫笑着使劲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哈!可以,不过你首先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哦,我的小冒险家!早点回来,这里还需要你。”
戈洛夫也知道伊莱的心性,于是把该嘱咐的嘱咐好,又递过一把匕首以防万一。
“耶!我会早点回来吃下午茶的!”
顶着一头蓬松被揉乱的短发,伊莱兴高采烈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匕首,把它别在腰带上,迫不及待冲出了门。
“这次我想去河畔那里看看,没准又有新奇的小玩意儿出现……”
伊莱心里打足了算盘,计划自己的行程。
……
门后正在挥手的父亲,面容有些模糊了起来。
伊莱跑出门,慢慢地穿过这有一人高的玉米地。周围的虫声开始淡了,气氛也突然变得冷淡诡异了起来。
“奇怪,怎么这么安静?”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头望过去,身后自己原本应该经过的玉米地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种着茂密的向日葵的地方。
“我们家明明没有种向日葵的啊……”伊莱心里有些慌。
他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只觉得身上有点冷,一边摩挲着不断泛起的鸡皮疙瘩,一边远离这个地方。
他不再打算继续穿过这片土地了。
寻到了一块原本供播种人走的小路,他逃命一样地踩了上去,顿时安心了不少。
而周围,原本能看见日光,听得见鸟叫虫鸣的农场,现在却被一阵白色的雾气所笼罩,寂静无比,十分诡秘。
除了自己踩的这条小径,周围已然全部变成了向日葵的种植地,他心中紧张但又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里还是我家的农场吗?如果是,那这些向日葵是什么?”
一种来自冒险家的好奇心在他的心里飞速地生根抽芽。
明明这里雾气弥漫没有阳光,但这些向日葵却又统一地面朝同一个方向,他往前走几步,试图观察一下这些植物,不经意间碰到了些许植物的叶片。
这株向日葵仿佛有所感应似的,竟像一个人一样慢慢地扭过了它的花盘。
伊莱显然是看到了这个动作,他十分惊悚地发现,那张花盘上竟然长着一张绿色的人脸。人脸上五官清晰,它睁着眼睛扭过来看着伊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愤怒。
“伊努斯!!!撒拉——!”
那株向日葵突然咆哮起来,带着男女莫辨的诡异声音。
“该死,这是什么?!我从没看到过这种东西!”
伊莱被吼得头晕目眩,只觉得恶心。
他感觉到周围的向日葵似乎都开始有了动静,像是连锁效应一样,竟然都朝他扭过头来,向他怒吼。
“……不行,我得快点离开这儿。”
伊莱捂住耳朵,带着万分的恐惧沿着脚下的小路往前跑去,身后的黑暗蜂拥而至,瞬间吞没了他所经过的路。
当他终于跑出这条路时,他突然感觉意识一沉。
……
伊莱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是在小屋的躺椅上睡着了,身上放着一本书。
“刚才的……是梦?”
伊莱突然想起来,他在父亲农场的小屋里发现了一本书,然后打开看了会就觉得有些困倦,于是小憩一会。
“我又睡着了……”
这时他再看这本书只觉得怪异,可能是越来越严重的梦魇扰得他心绪不宁。
他仔细研究了下这本书,黑褐色的外皮看起来十分粗糙,但是摸起来的手感却十分顺滑,仿佛在触摸人类的皮肤,书本看起来页数很多十分厚重,但是拿起来又没有它展现出来应有的重量。
伊莱打开了第一页,印象里原本是空白的页面此时却在正中间出现了一行小字,
“——赠与亲爱的阿布莱诺”
第二页他也翻开过,曾经是一枚用黑色墨水画的眼睛,如今变成了红色,仿佛在透过纸面凝视着他。
伊莱隐约觉得有些生理性的恶心。他忍住不适,合上了书,却没有再往后翻。
这本书显而易见的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而这与他最近一年遇到的诡异梦境又开始吻合相称。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安全简单,不知为何,他觉得一旦他迈出这一步,以后就将很难再回归平淡了。
手中的书似乎带着蛊惑,伊莱闭了闭眼睛,决定向父亲要下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