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我记起我去市里之前,出门时没来的及洗的衣服,立马奔回寝室。
我的衣服呢?怎么不见了。
晚自习前被训了一通,余气未肖,此时心情糟糕透了。
这时平进来了,道:“婳,你寻什么?”
我道:“我那未洗的脏衣服不见了。”
平道:“我帮你把衣服洗了,晾在外边,忘记给你收进来。”
我“啊?!”了一声,道:“你帮我洗了?”
平帮我把衣服给洗了?我没交待她洗啊。平时,我连碰别人脏衣物都不愿意。她却帮我的脏衣服都洗了?顿时一股暖流袭遍我全身。气全消了,只有感动。甚至忘记和她说谢谢了。
周末,我回家却没坐上汽车,便只好回学校赶晚饭了。
一下石级,吴姨看见我,道:“婳,你去哪了,我到处寻你都没寻到。”
我很是疑惑,周末不回家吗?
我把我回去没坐上车的事说了。
她道:“你阳老师说你读书没以前认真了,你还真是。每个星期非要回家干嘛。”
我都不想听了,我要去食堂吃饭呢。我道:“我先去食堂吃饭。”
她道:“去什么食堂。我寻你就是喊你到家里来吃饭的。”接着笑着道:“走,跟我去家里吃饭。”
我只好跟她到了家里。
桌上这是什么呀,这么一大个象桃子样的肉东西,边上还有鸡蛋。我道:“吴姨,这是什么呀?”
吴姨笑着道:“这是猪心蒸蛋。你一个人吃,我们都吃完饭了。”
我道:“我一个人吃,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
吴姨道:“这有什么吃不完的,吃不完也得把它吃完。”
说完,她就走了。
我简直要疯了,吃不完还要吃完。
我也饿了,猪心吃了一大半。别说,这个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我剥了一个鸡蛋,吃完后,感觉我快撑死了。
我向前屋看看,没有一个人。
我赶紧回寝室拿了饭盒,把剩下的猪心,还有鸡蛋全包了。然后把碗放进厨房,把门带好,就把东西送回寝室了。
大概因为我去医院的事,欧阳老师知道我食堂伙食不营养。之后时不时,吴姨就把我叫到他们家里吃饭,而且还办了好菜。
寝室里,
惜笑道:“婳,你这时不时的就有好饭好菜吃,怎么不匀我们一点?”
曦道:“她只顾自己吃,哪想过我们过的是艰苦。”
平道:“她自己去吃,怕都不是那么放肆,怎敢提让你们一起去吃。呃,上次曦,你不也吃了她带回的鸡蛋吗?”
小立道:“我也吃了一个。婳,你吴姨对你真是好啦。知道你伙食缺营养,就给你改善。”
惜道:“是咯啦,有个亲戚当老师真是好。”
我心里道:要是他不逼着我读文科才是好。我不要吃的,我要读理科。
惜道:“呃,你们看,婳的脸上是不是红润了?”
平凑过来,看了看。道:“嗯,肤色白了,还红润了。”
学校组织开大会,我们都坐在会场里。
有人道:“你们知道这开大会是为什么吗?听说外边好多人游行咯。”
一男生笑道:“新的运动来了?出去坐车是不是不要车票?”
另一男生:“想的美!我看你是想出去玩的瘾又上来了咯?小心你爸打爆你的头。”
我心想:不要车票我也不敢去坐了,上次把我吓的个半死,回来都不敢讲。还挨了欧阳老师一顿训。
校长发言了,下面安静下来。
“总书记逝世,广大群众和青年学生举行各种形式的悼念活动,……等地的一些不法分子趁机进行了打、砸、抢、烧,学潮迅速发展成为动乱。……”
学潮就游行一下嘛,怎么还会发展成动乱。居然有人借此干坏事?这些人吃饱了饭没事情做么?又不是抗日时期,大家一股热情去保卫祖国。
曦道:“婳,你上次在火车上遇到没?”
我道:“没有。”
曦笑道:“要遇上了,把你拉去一起呃。”
我道:“那我也要逃回来,我才不去。”
平道:“婳好在没有遇上,你那晚没回来,我都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你出事。”
我道:“当时在火车窗户边上看到学校教学大楼过了后,我都惊到了。”
平道:“好在你聪明,知道找个带着细伢子的女子做伴。”
曦笑道:“婳只对熟人没有防备心。”
这家伙,总是想方设法戏谑我一番。
平道:“外面的人有好有坏,我们怎生完全分辨的出。听,这些大学生学潮都会被人利用。我们还莫笑婳,那种情况下,吓懵的都有,她能如此镇静,想出办法来保护自己,委实不容易。”
曦道:“嗯,我们出门是要带脑子。搞不好被骗了没地方哭去。”
我们学生是要关心时事,但是我们没有成人的分辨能力,真的很容易被坏人利用的。
校长谆谆告诫着我们,我们能来这里的读书不容易,那是家里费米费钱费心才有的机会。所以我们要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原本学生就是要以学业为主嘛。所以我们学校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里学习。
一男生道:“校长就象咱爸一样,不,象咱妈一样,唠叨个没完。”
另一个笑道:“他就怕我们也学样咯。”
校长没有封闭我们,只是带着我们去分析,去看清这些事情,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这也算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将自己的事与社会联系起来吧。我们开始关注政治。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位政治老师了。所以我的政治课程也开始有了起色。
五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学校多放了半天假,我回家吃了中饭后,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收拾着柜面。
我擦着镜子,镜子里的我,已是满头秀发,虽还不够很长,但乌黑靓丽,极柔极软。丰腴的脸颊弧线颇好,微透着红晕;眼睛的双眼皮很深,形状好看,乌黑的眼珠,亮晶晶的,眼白纯白无暇,真是黑白分明。鼻子轮廓清晰,小巧别致。红唇颜色润润,唇形挺优美。难怪别人说,我这个年纪是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也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
这时许老师进来了,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道:“我们学校里多放了半天。”
他特地又看了我一眼,道:“你满十八岁了吧。”
我道:“嗯,才满不久,你怎么知道?”
他道:“我听你妈讲的。”随即笑着看我。他心情似挺好的。奇怪,我过个生日有什么开心的?
我笑道:“生日那天,还不是学校里的饭菜,我又没回家来。”
自从分科的事情后,我对他的态度远了一些。还当他多在意我,我分科的事,他却那般随意,可见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心里对他是有意见的。只是人家关不关心你,要随人家心意,我也没法强求得了别人。看在之前关心我的份上,我还是得热情点。
只是他今天怎么又象从前那般关心地来问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越来越难看清他了。
他坐到了长条椅上,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扫到了自己的胸,想起镜中自己青春的脸庞,他在审视现在的我?这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不是老师看学生的。我羞涩感立马跳了出来。
我知道我身材不错,匀称,曲线好。虽没别人苗条,但这种丰腴也是少女的美。这是刘老师教我的。她还说我的身材在成年人看来是很好的。自上次他对雕塑的评价之后,我知道他的审美和刘老师是一样的。
若是从前,想到他喜欢我,我很乐意他这样看我。那样我应该会坦然面对他。
但现在,我无法自然。
你不是不在意我了吗?你的心都在别人身上了,这样看我,不好吧?我只要想到你喜欢的是别人,我便没法忍受你这样往我身上看。
他的视线转到电视上了,我也转身去看电视。
怎么回事?电视里又是希腊雕塑。我不想和别人一起看这个,想换台。
上次还有李老师在,今天就我和他?他刚刚还看了我的身材呢?看了我后又看电视里那半穿着衣服的雕塑?比对?
可是我真若换了台,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告诉他我刚才联想的吗?而且他还认真看着呢,那样好象不礼貌。
我立马移到了床边,擦了一下柜子,就坐到床边去看电视了。这样离他远一点,且是斜对着他,我感觉好点了。
他开始讲解起来?!原本心稍许安了一点的我,这下又不自在起来了。他为什么不能安静地看呢?这样讲解着,声音便灌入我耳朵,似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我,我是和他一起在看这种画面,这样我如何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他在讲人体的结构起伏,女性人体的优美轮廓……
我向他看去一眼,眼神正好相撞,他的眼睛里有着火一般的热情,比以往每次看我时更热烈,而且还多了点什么?邪魅,对,就是邪魅!我哪见过这样的眼神啊,惊恐的我迅疾收回视线,心里狂奔着一般,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还在继续讲解着。
我只有低下头,脖子都痛了。
我往后移了一下身子,并侧了一下身,让更多的背后对着他。
他还没有停下来。
有地缝吗?让我跳下去!没有。
他的讲解在提示着这羞涩窘迫场面还在持续。我真的想出去长舒一口气。我要逃了!
不可以,他是我的老师,他在看着电视,也是和我说着话一样,我就这样跑出去,把他置于何地?
可我顾及着他,他却一点也不顾及我这感受。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是的,我知道这是艺术,这些内容如果放在课堂上,老师讲解的应该是挺生动形象,而且很到位。但那是好多同学都在一起。即便上次,也有个李老师在。
可是现在,就我和他两个人啊!
我还是个中学生,我又不是真正的艺术生,我思想达不到那种高度。
我只知道,现在他是一个成年男子,我是一个女孩子。我们一起看这雕塑原本就象在看一具没有穿衣服的身体。他觉得我能自在吗?
可是他还在讲解,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我,我是和他一起看的。我的不自在,随着他这声音一步步扩大。
我更往后靠到了床档,蚊帐帮我挡住了一些。我心里才稍微缓和了点。因为他看不到我后背了,只能看到蚊帐后面那个影。
你讲吧,我只要让你看不到我的脸,看不到我的窘样,随便你去讲。
他终于停下了讲解。道:“你就这样对着我么?”
啊?他一直注意着我?混蛋!他就是要让我难堪?
我不吱声,也没转过去。有蚊帐挡着挺好的。
我都被你刚才吓怕了,你以为我一下子就能转过去面对你?
顿时又感觉房间里,一切都太寂静了。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真的准备一直这样背对着我?”
似在训斥我,指责我。
凭什么?我今天又没有逃课,你想训我?哦,他怎么会是这意思呢。
刚刚他明明故意说那些个雕塑,把我臊得还没缓过气来呢。他是故意的。
你要我出来,我还不好意思见人呢。
忽然,他更是气愤地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然后“呯”的一声,门关上了,还一阵震动。
他生气了?非常生气!而且发了很大的火!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明明进门时好好的,后来他就讲解着雕塑,明明知道我听了害羞,他还拼命地讲,象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到最后,他就生气了,说我不该背对着他。我背对着他,也生气?他不讲那些雕塑,说些别的话,我会害羞么?那样,他要我转过去,我不就转过身去了呀。哪有那么难为情?
他今天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感觉他的眼光有点点“色”。说话不象从前那样注意。
还在生我的气?我无非就是之前要回来看他。他也惩罚我那么久。害的我分科时都找不着他人。要错也是他错,他凭什么对我发火?
不可能!他进门时明明很好的。再说,他从来修养很好,我就没见他发过火呀。
可是他为什么发火呀?
我想不出原因来。
现在,我只知道他真的很生气!而且这生气的样子好象以后都不要理我了一样。
不,我不要,他真不理我了,我该多伤心啊。
我正欲起身去追。到了门边,外面好多学生呃。刚才那“呯”的一声很响,别人肯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而紧跟着追出去的是我这一个女孩子。人们会怎么想?
唉,算了吧,总会有机会和他说话的。到时问他为什么生气,问清了原因,再向他解释就是。
可是,我一直没得见许老师。
每回见不到他,我挺难过,有时想通了,他是为我学习好。有时又还是有点担心他会和别人好。可最后还是相信他不会这样做的。但分科之后,我还是倾向于,他可能和别人好了。
因此我心痛。心痛之后又想,如果他无心对我了,我强求亦是没有意思的。何况我只是个学生的身份,也没那资格,毕竟他从未向我表白过,说:“我喜欢你,我们以后要在一起的。”
我似是看通透了。不愿意再去想这人这事了。
早间广播体操开始了,我去的晚,只有排在后面,一转过头去,看到了咏班上的泰,他也在望着我。我向他笑了一下。
我虽然平时不大和男生来往的,但泰却是特殊。
第一次听到咏讲到泰的数理化成绩好,看到她眼里那种羡慕,我就在想,咏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我就好了。
我还记得咏后来指着泰给我看,道:“你不知道,她平时学习好象不认真,经常去打篮球。甚至上课时还有点打瞌睡,但考试起来,他就是班上第一。不知道他怎生这么厉害,是天才么?”
天才?他那头发那般卷,从侧影看还真有点象爱因斯坦咯,尤其是那鹰钩鼻。我不由笑了。
其实,我与泰认识是在高一数学竞赛培训班的时候,那次我去坐公交车没坐上,就想去路上看看有家里那边来的货车便车没有。我边走边注意。这时泰从后边骑着自行车过来。呃,这不是咏说起的泰吗?
泰见我望着他,就下车来,笑道:“你在等便车吧?”
我道:“嗯,你是咏班上的泰吧。”
他道:“你也是咏家那边的?”
我道:“嗯,我和咏是初中同学。”
他道:“我们是去同一个地方呃,要不,我带你?”
我笑道:“好啊。”
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边,心里高兴极了,因为我不知道真的能等到便车不。要不,我还只能回学校。这下,我马上可以到家了。
他道:“我们以前初中学校的学生也有转到你们学校去读书的。”
我“嗯”了一声,道:“我以前听咏说起过你,把你夸的神乎其神的。”
他憨憨地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啊,我们班主任范老师就在班上几次提起过你。”
后来我们聊着聊着,知道他居然和我同年同月出生,只是不同日子。我听说过,我们这月份出生的人聪明,难道还真有这回事?他把我一直送到我们学校那边上才回家去。
所以后来我们是打招呼的。
不过此时我看他,只有羡慕了。听说他在理科班的成绩始终是第一。而我,连进理科的机会都永远失去了。要是我选了理科,范老师肯定把我要到他们班去。说不定我还可以向泰探讨一下学习方法呢,那样我的理化会更好一些吧。唉。没能上理科,一直是我的心痛。
之后再见到他,我就会想起我没读理科的事。我羡慕他有范老师当班主任。甚至心里怨那个最初把我分到这个班的班主任。那样我便不会和娟同班同寝室。而且在分科的时候有老师建议我读理科,我便不会被欧阳老师哄着了。
高二这个下学期,越到后面,欧阳老师不但不鼓我信心,其实也没用,还总是说我学习不刻苦,怎么换了一个人样。
我不喜欢听他这种说教,总是躲得远远的。我心里对他还有一股怨气不得散。我要读理科,我想读理科,他知道的,他却非要我读文科。我纯粹就是被他套路上,读了文科的。我成绩没以前好,难道没有他的责任么。
我的心里有时骂他骗子!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