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男人小心将针筒放回小盒。
女人面朝下趴在床上，已然失去直觉。
摘下银色套头假发，李响晃了晃头发。这一针下去，她差不多要睡到第二天中午。同时自己还做了一些手段，足够让她以为白马王子是在一番云雨后才不辞而别的。
对于帝国走狗能如此之快的追踪到自己行踪这件事，李响完全没有预料。
按推测，警卫队收到死尸复活这种带有超自然信息的报警，第一时间会选择辨明真伪，这一般会用上数天甚至半月，最后结果还有可能是不了了之。
哪怕他身份不明的尸体早已引起了帝国情报部门注意，监查委员会与其下属的惩戒部和裁决部，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确定消息真实性并展开行动。
可以肯定，在他睡着的那几个小时内，有另一股势力介入了案件，大胆预测尸体复活后的行动模式，并迅速展开了追捕行动。
还好在拥有五百万人的洛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头戴假发，给鼻子打上高光阴影，作出一副瑟雷萨斯富家公子哥的扮相，在繁华的银行大街逛了一下午也没被任何人跟踪。
大概没人能想到，早上才击倒两个警察的逃犯，晚上就堂而皇之的在酒店里勾搭女人了。
而泡妞当然不是因为一时兴起。
早在四天前，李响就提前调查好了富豪资金所存银行以及遗产判决时间。
这个他蹲守一下午等到的女人，正是雇佣他杀夫的金主。此栋别墅，也正是那只和他身上诅咒有关联怪兽的“宿主”的居所。
调查诅咒的同时摆脱追踪，这是李响为今天行程拟定的最优计划。
打开一枚小手电，他顺着空荡荡的走廊下到一楼。
搜索从书房开始，在书房结束。
书桌右侧的一幅三圣王挂画一开始便引起了李响的注意，手电扫过，挂画下方地毯和墙壁的交界处薄薄的积着一层灰色。他用手指碾了碾，那不是灰尘，而是细小的墙体碎屑。
掏出匕首，他让刀刃在墙壁和画框间游走，很快便触到了一块带有弹力的金属片。试探了一会儿，他打定主意，压住那片金属用力向下一按，咔哒一声脆响，挂画右边弹起来，露出后面镶在墙里的保险箱。
开锁并非李响所擅长，但花了一些时间，他还是成功打开了那扇小小铁门。
保险箱内有几封信和一樽小巧的“圣光祈愿”像，雕刻的是光之王张开双臂，展开羽翼，赐予人类勇气与奉献的场景。
只不过李响调转神像便发现，这樽圣光祈愿的背后还刻着另外一个形象。
同样是光之王，同样张开的双臂和翅膀。但光洁的铠甲变成涌出血肉的肿瘤；羽翼化作蝙蝠般的肉翅且遍布漏洞；骄傲的微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头足类生物的触手。
神像的底座中心刻着一句话：“最初之父，万王之王。”
“最初之父，万王之王？”
盯着神像背面看了一会儿，李响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爬上喉管，勒的嗓子发紧。连忙不敢再看，掏出袋子将雕像装进去，坐下翻阅起那些信件来。
所有信封都是空白的，信件也都被裁剪过，残缺不全，记录着一些些语焉不详奇怪步骤和潦草的图案。
除了一封富豪生前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信。
信的内容不多，笔迹也很潦草。只是简单给出了一个地址，声称“神父”要找的东西已经运到，自己花销不小，善款需要缓一缓。
默默记下地址，善款二字迅速勾起了李响的回忆。
在查看富豪的账单时，他曾注意到几比匿名募捐，对象都是教会成立的“圣心”慈善机构。
这样似乎一切都连接起来了。
反应异常的抓捕，一体两面的圣光祈愿像，捐向圣心的善款……
嗅觉灵敏的李响，隐隐察觉到一个和教会有联系，在帝国拥有强大影响力组织的存在。
复杂的情况会生出复杂的结果，但同样也能产生更多机会。
如果说李响原本只是想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那么现在，他决定计划要好好改一改了。
手电筒被关掉，黑暗中，蓝色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
洛兰城环绕海湾，分为北湾和南湾两个区域。
北湾地势较高，是帝国人占领洛兰后大兴土木建起的新城区。而南湾属于老洛兰，和北湾比起来，那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平民窟。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走在街上，战争的痕迹仍随处可见。
建筑墙上的弹痕，仍未填埋的巨大炮坑，缺肢少眼的残疾人，李响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出城那天。
哭喊声不绝于耳；炮弹尖啸着从头顶掠过；带血的残肢于灰尘中裹挟；抱着孩子的老妇人跌倒，随后在扬起的砂土中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七号街三十三号，一个普通的钟表店——假如无视店门前搓手的那两个红发塞地人大汉的话。
塞地人以粗犷和善于航海而闻名，红发与魁梧是他们的标志。
凭借着传自祖先的老手艺，一些塞地人不断突破帝国与联邦的封锁，穿梭于长角海峡，倒卖两国货品，运输人口和武器，在洛兰建立起庞大的走私组织——血船帮。
而有两名塞地人大汉看守的钟表店，和血船帮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能性为零。
大雪还在下，李响点起一根烟，晃晃荡荡的走了过去。
南湾区七号街三十三号，正是信上的地址。
“干嘛的。”
他刚刚迈上台阶，两个塞地人大汉就墙一样的挡了过来。
眼皮也不抬，李响弹了弹烟灰：“来船上取东西。”
在洛兰混这么多年，各帮黑话他早就一清二楚。遵循航海时代祖先的规矩，血船帮无论什么窝点，都统称为船，各种隐语，也都和海分不了联系。
“进去吧。”
见李响懂规矩，两名大汉沉默的分开一条路，一左一右跟在他后面进入钟表店。
门内，一只左轮悄无声息的顶上李响太阳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