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没想到会在幻侠的新手村遇到一叶剑魄和花如雪这对腥风血雨的情侣，还是在她身为一个叫肖白的1级小号的情况下。
这个区已经是三年的老区，新手村桃花岛早就已经荒凉一片，除了偶尔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会到这儿来郎情妾意一番，平常几乎没有人会路过这儿。而一叶剑魄和花如雪显然不是来花前月下的，因为花如雪身边还跟着个黑衣的剑客，与一身白衣的医仙一叶剑魄一白一黑，分外和谐。
脑袋上的血条维持在1，韩笑远远地躲开复活点附近两只巡逻的小怪，泪流满面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血，找了个草丛默默蹲了进去，边打坐边围观。
三个人在新手村的荷花池边沉默地竖木桩，韩笑闲得无聊替自己泡了杯咖啡，回到电脑前才发现花如雪动了：
【附近】花如雪：剑魄，你对我非常好，可是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我和你在一起感觉不到我是唯一特别的。我和镜炎在一起是我的决定，对不起……
【附近】一叶剑魄：不是我做的。
【附近】镜世无炎：早就听说幻盟当家别具一格，原来不过如此，竟然因为私人感情出卖幻盟，三万镖银就当赏你的，请你滚出幻盟！
【附近】一叶剑魄：不是我做的。
【附近】花如雪：剑魄，我知道你讨厌镜炎哥哥，可是你因为这个勾结星杀，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附近】一叶剑魄：不是我做的。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狗血。
韩笑端着咖啡狠狠呛了一口，激动得无与伦比，思来想去还是打开好友列表敲红袖：“袖子！快来！新手村桃花岛荷花池，有狗血嗷嗷！！幻盟当家惨遭小三，白衣医仙月黑风高夜与情敌生死对决！！”
红袖发了个白眼表情：“幻盟三万镖银等着安排，老娘没空。”
韩笑默默发了个星星眼表情过去：“袖子军师，你色诱了咱死对头家势力主吗？！一叶剑魄当咱家间谍了？！来嘛英雄~”
红袖答：“滚。”
韩笑泪流满面敲：“你不爱我了……”
【附近】霄白：你不爱我了……
……
有一种悲剧，叫做发错频道。
【一】有一种大爱叫做圣父
韩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白装脑袋上冒出个对话框，心中血泪纵横。
【附近】镜世无炎：……你是谁？
【附近】一叶剑魄：……
【附近】花如雪：……你是谁？
电脑前的韩笑忧伤地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破罐子破摔发了个羞涩的表情。
【附近】霄白：[红脸]一叶哥哥讨厌啦，昨天还说要带人家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
【附近】一叶剑魄：……
啪。一阵巨响。
寝室的灯闪了闪，骤然熄灭了。随之熄灭的还有韩笑的笔记本电子屏。没过多久，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儿在寝室飘荡开来。
韩笑不可置信地敲了敲自家本子，僵硬。
“笑笑，你闻到焦味了没有？”室友莫贝贝探头，突然两眼放光，“笑笑你的电脑破了？！”
那一刻，韩笑发誓，她在莫贝贝脸上看到的神情绝对不是震惊，而是——欣喜若狂。
三个小时后，韩笑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莫贝贝拽出了寝室门。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姓莫的神经质把妆化到了指甲，在最后五分钟挑完最后一缕粘连的睫毛，柔情似水道：“笑笑，我们走吧。”
“去、去哪里？”
莫贝贝笑得花枝乱颤：“当然是去找晋奕学长啦，修电脑这种事情，我们柔弱女生做不来的啦~”
“……”
韩笑终于抱着笔记本出了门，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如果时光可以逆流，她不会闲得抓狂偷窥人家狗血剧情，不偷窥就不会出言调戏，不挑衅就不会恶有恶报电脑报废，不报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囧况：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T大男生宿舍。莫贝贝轻车熟路地敲响了419房门，却忽然一句句“近君情怯”后直奔WC，留下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韩笑僵硬着抬头，和一个纤瘦白净的男生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他似乎是刚起床，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迷蒙，愣了片刻后才微微笑起来，指着她怀里的笔记本清声道：“修笔记本？”
韩笑僵硬点头。
男生了然一笑，开了寝室门。
韩笑僵硬进门，眼睁睁看着那个纤瘦的男生从自己手上拿过了笔记本，熟练地卸了它，她终于从尴尬的深渊里爬上岸，悄悄打量他：
晋奕，T大一宝，上到六十教授下到教授家小孙女都知道他文质彬彬品学兼优才貌双全。不得不说，他长得的确很好看，手指纤长，肤色白皙，细碎的发丝柔软地贴在脸上，眼睫浓密又细长，全神贯注地模样透着一股骨子里的温雅……
“你的本子主板烧了。”
韩笑终于回魂，傻傻应了声：“啊？”
晋奕眯眼笑起来，声音清澈温煦：“你明天有时间的话过来取吧。”
“……哦。”
偷看还被发现了，韩笑只想马上告辞回宿舍去一头撞死，临走记起忘记道谢，却发现晋奕已然坐在了自己的电脑前，电脑上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她微微愣了神。
那是……幻侠？
翌日，终于，在莫贝贝再次三个小时洗漱打扮后，韩笑又站在了那囧囧的419房前，囧着脸从晋奕手里接过了自家笔记本。确切的说，是干净了不止一丁两丁的疑似自家本子。
“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如果还有问题你可以随时拿过来找我。”
晋奕笑得温文尔雅，视线却没有在韩笑身上停留多久，他匆匆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就转身盯起了自己的电脑桌面——桌面上赫然是幻侠的情人坡，坡上浅紫的千铃花开得正旺，晋奕的号正蹲在地上细细采集着它们。
韩笑无耻地凑近看了看ID，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赫然入目：一叶剑魄。
一叶剑魄……
一叶……剑魄……
一叶剑魄囧！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韩笑有些头晕，浑浑噩噩回到宿舍，忽然清醒地想起了一件事，匆匆开机上游戏密红袖：“亲爱的，主板烧了，有焦味当场崩溃的那种，能不能修好？”
红袖答：“你是白痴吗？你怎么不问你脑袋进水了还有没有救？”
韩笑：“理论上……也许可能或许还有救？”
红袖：“= =”
韩笑颤抖敲：“我……我可能遇到个不差钱的富二代败家子圣父……怎么办？”
【系统】：玩家【红袖】已经屏蔽您发送的信息。
……= =
【二】古今中外第一绿帽
人要走运，鬼也挡不住。韩笑开着自家刺客号坐在安全区最高的屋顶上，颤抖着清点这势力仓库多了个0的金钱数额，不经意地瞥见了世界上有人刷喇叭：
【世界】鄙视渣男：[一叶剑魄]你个小人，你为什么不叫一夜贱破，朝三暮四勾搭敌对偷势力的钱，卑鄙下流****禽兽！
【世界】鄙视渣男：[一叶剑魄]识相的趁早**你***转服，否则我****!
【世界】摊位234：这地方人气不错，借广告位一用哈，重金收矿石！有意的mmmmmm！！
【世界】攻心为上：楼上最后的***是虾米？[脸红]
【世界】受拜下风：[捂眼]老婆我最怕很黄很色情的东西了，我害怕呜呜……
【世界】风吹草地露秃顶：今天[花如雪]大婚，招陈姓记者，赏金一万，有意m
……
又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情？
韩笑一头雾水上了论坛，刚刚打开水站就看到一个闪动着HOT的帖子——朝三暮四，背信弃义，让你们见识一下幻盟势力主的真实嘴脸。
帖子里讲述了一个渣男的故事，话说幻盟势力主原本还是一个破布小子的时候，美丽邂逅了论坛上倾城绝色的美女玩家花如雪，岁月蹉跎啊蹉跎，隐藏着邪恶细胞的破布小子终于按捺不住本性红杏出了墙，为了个狐狸精背叛了纯真善良的花如雪，还为了那个狐狸精，坑害了幻盟一帮生死相随的兄弟……
帖子末尾附赠了一张截图，顺带宣布悲情女主花如雪要改嫁的消息。合情合理，理直气壮。
有图有真相，底下群众一面倒地唾弃渣男，鼓励杯具女主改嫁。只有韩笑看着嘴角抽搐——那张图截得很巧妙，图里有三个主角，花如雪，一叶剑魄，1级小号霄白，还有她那句“你不爱我了”，任谁看了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两女一男三角恋苦情戏。
网游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陷害洗白与狗血人渣。这晋闻还真是……有够倒霉的。
韩笑瞧了一眼擦得干干净净并且换了心脏的笔记本，想起早上见过的那个笑得纤雅的男人，再看到论坛上的各种人身攻击，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怒火中烧，扭头问莫贝贝：“你说，如果一个女人和三儿好上了，还嫁祸原配出轨，最好的报复办法是啥？”
莫贝贝两眼放光，激动道：“你三了人家？”
“当然不是= =”
莫贝贝咧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原配带着新欢从那对贱人身上狠狠践踏过去蹂躏他们的自尊消磨他们的意志摧残他们的身体S来M去最后让他们名誉扫地最好还加上破财不消灾。”
“……”
韩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即使在幻侠中星杀势力是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的匪帮，尽管星杀抢了幻盟八百次镖银，但这些并不妨碍她对晋闻圣父学长的敬仰之情，以及对主板的感恩报答之情。晚上8点，她准时上线，开着大号寂川蹲守在了鹊桥边的大树上。
这儿是幻侠的新人们结婚花轿必经之路，却也是幻侠地图上野外BOSS出没的地带。这些BOSS攻高血厚，几乎是逆天的存在，平常只在固定的区域地图行走。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在树下抓狂的那一只。
树很高，韩笑蹲坐在树上，BOSS的攻击只有最远程的一招可以碰到她。寂川号装备精良，基本上要一分钟血条才会见底，韩笑就趁着这一分钟喂自己一口药，耐心地等待着花如雪的花轿。
8点半，喜乐渐近。
鹊桥两岸围满了亲友党，花轿行驶到鹊桥中间的情人台边后渐渐停止，无数烟花骤然绽放，花如雪和镜世无炎维持着拥吻的姿势，接受天下与附近频道的各色祝福……
电脑前的韩笑猥琐地笑了笑，啃了一口苹果，从容地从桥边大树一跃而下，扑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几乎是同时，BOSS的仇恨转移到了鹊桥上所有人的身上，各种尖叫轰然炸响——
【附近】小小小小鸟：卧槽这是怎么回事！BOSS谁拉来的？！！尼玛会死人的啊啊啊！！
【附近】一枝梨花压菊花：哦漏，奶妈奶爸救命啊啊啊啊，法师很脆皮的啊啊啊啊~~~
【附近】春天：不好意思，奶爸奶妈们早就死光了[叹息]，孩子，乖乖跑尸吧[摸头]
【附近】花如雪：谁在那里！偷袭人要不要脸！
【附近】记者1234：我擦我看见什么了？星杀帮主你拉怪过来我不怪你，可你别踩我尸体上行吗！
BOSS的群攻可不是盖的，更何况所有的奶爸奶妈都已经躺尸，韩笑得意地发现婚场已经成了屠场，只有花如雪和镜世无炎两个装备最精良的还苟延残喘着。
不过也快了。
现在BOSS的仇恨主要在镜世无炎身上，韩笑淡定地给自己喂了一瓶红药，默默开启帮派模式，锁定花如雪和镜世无炎，一个远程大招丢了过去——黑白去吧，不包邮哦亲。
不猥琐，不刺客，星杀帮主寂川向来是刺客中的刺客。
局面是什么时候转换的，韩笑并没有看清，她只是幸灾乐祸地拆了包薯片，却发现本来该躺尸的两个人还好好站着，满血的自己却在不断掉血——就在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医仙一记妙手回春就把濒临黑白的男女拉回了人世，若干秒后，韩笑的屏幕红了。
【系统】您遭到[一叶剑魄]攻击，损失2023点血。
【系统】您遭到[镜世无炎]攻击，损失6356点血。
【系统】您遭到[一叶剑魄]攻击，陷入[晕睡]状态。
【系统】您遭到[镜世无炎]攻击，损失8452点血。
【系统】您已经死亡。
【世界】[系统公告]匪帮星杀首领[寂川]被英雄少年[一叶剑魄]斩杀，实乃江湖大幸，武林盛事！……
……
我……擦！
韩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牛逼闪闪的号以一种惨烈的姿势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回神，耳边响起了私信的提示声：
【红袖】悄悄对你说：啊哈哈哈哈哈[点香]
……擦。
士可杀，不可辱，既然辱，不如遁。韩笑泪流退出了登录，瞧着时钟已经划过了一点，看看外面的太阳，纠结片刻，下楼觅食。
遇上晋奕是个意外，他神色似乎颇为阴沉，平日里温和的笑也淡了许多，明明是迎面相遇，却并没有认出韩笑。
看他这副明摆着的失魂落魄的模样，韩笑莫名的心揪了一把，有一种……自家孩子被人渣欺负了的抓狂感。只是她还来不及想好搭话的说辞，却见到晋奕忽然踉跄了几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她面前——
囧……不是吧……
一米八的晋奕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骄阳下，夏日午后，周围连个鸟都没有。韩笑只纠结了几秒，就丢了遮阳的伞，奋力地去搀扶他：“喂……晋……那个学长！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只有蝉鸣。
韩笑站在原地想哭了，默默念了几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她终于把他拽了起来，一公分，一公分地朝医务室挪动——
抵达医务室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校医仔细查看了晋奕的状况，道：“酗酒，中暑，休息少。年轻人，和男朋友吵架了？多痴情的小伙，别计较了吧。”
……
“一会儿他醒来，你喂他点儿盐水。”
“……好。”
此后的两个小时，韩笑一直在发呆。不仅为昏睡不行的晋奕，更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酸溜溜的心思。晋奕无疑是个好人，温柔，大度，帅气，可是这样的晋奕居然为了一堆数据组成的“老婆”搞成这样子……她不舒坦，非常的、莫名其妙的不舒坦。
两个小时候，晋奕醒了，脸色虽然苍白，却有了一丝血色，乌黑的眼里先是略许疑惑，见着韩笑，倏地笑开了，沙哑道：“韩笑。”
韩笑很没出息地脸红了，结巴道：“学、学长，医生说你酗……喝酒，中暑……你、你要不请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晋奕轻轻点头。
韩笑端了医生留下的盐水到他手里，看着他细致地一口口咽下，有些话明明到口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末了，还是晋奕开了口。他道：“韩笑，你月末有没有空？我想请你陪我参加个……婚礼。”
韩笑闻到了浓浓的炮灰味儿，却只能局促地坐在床边拧自己的裙子。有些人，在虚拟世界是条龙，在现实世界却是个孬种，韩笑就是这样的分裂体。在幻侠她可以拉着BOSS搅合了花如雪的婚礼，可是到了现实，她却连“为什么”“咱俩其实不是特熟吧”都问不出口。
晋奕的眼里噙着一丝极碎的光，仿佛任何一丝打击都能让它暗淡下去。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三】自古狗血空余恨
那一夜，韩笑没有上幻侠。
接连一礼拜，她都没有上。原因不明，只是……莫名的排斥。
游戏里，人与人相连的都是一跟网线，一组数据，却永远不乏有人对数据生情，结婚，最后发展到现实的。可是她不懂，明明是一堆数据而已……如果选岔了服，如果选错出身地，如果选错帮派，千千万万种如果，只要一个岔了，挂在对方配偶栏上的就不会是你。
这样的感情，不过是随机匹配而已，谈何忠贞？
可偏偏，那么多人买账。
比如……晋奕。
韩笑不知道自己发了烧，还是脑袋进了水，否者怎么会满脑袋萦绕着晋奕那张脸挥之不去？
可他分明是想拿她当挡箭牌，杯具女三，绿色环保无污染可利用再循环的炮灰！
混账！
衣冠禽兽！无耻圣父！
莫贝贝同学探过头来，问：“笑笑，你失恋了？”
……
韩笑最终登陆了霄白小号。
霄白小号登录的地方还是在冷冷清清的新手村桃花岛，依旧是那个荷花池边，她耐着性子在池子里慢慢踩点，却不想又不小心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一叶剑魄。
桃花岛悠扬的背景乐中，一叶剑魄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纤白的衣衫伴着池边绿叶摇曳，对比鹊桥上的烟花璀璨，这位替三儿和前任护卫的大圣父逞英雄完毕一个人躲在压根不会有人来的新手村疗伤真的让人既抓狂又心酸。
老实说，韩笑现在感情很复杂，相当复杂，只是最终还是对主板的感恩之情占了上风。反正横竖他都不会知道一个3级的小号霄白是谁，于是乎她一时脑热把肖白号账号里仅存的一百金掏了出来，买了商城里最廉价的烟花，算着时间踩着点，在白衣医仙身边快速地围了一圈。
几秒后，璀璨瑰丽的烟花绽放在桃花岛的夜空。
韩笑操控着小号霄白就站在一叶剑魄身后，畏畏缩缩，胆胆怯怯地在公屏上敲：“隔壁的大神你缺徒弟吗？自从大明湖一别我已经仰慕你好久了！><”
一叶剑魄纹丝未动。
挂机？
……哦漏一百金烟花……韩笑绕了一圈又一圈，犹豫半晌，操起自家小刀，开启屠杀模式，轻轻地，捅了一刀——
小小的-1极其讽刺飘荡在一叶剑魄的脑袋上的同时，一叶剑魄终于动了——
【附近】一叶剑魄：你是？
被砍还能打字问性命的，唯有圣父一叶剑魄。
韩笑在电脑前目瞪口呆，正想回复，屏幕却刹那间一片漆黑。
……老天爷啊这次该不会是显示器烧了吧！！
黑屏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韩笑彻底泪奔之前，一行血红的字缓缓地在上面浮现出来，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没过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
【鬼面】：跌入我梦境的少侠啊，你是来带走我的灵魂的吗？
……这是……
韩笑的心提了起来，屏息看着渐渐变亮的屏幕——屏幕里，她和一叶剑魄所在的已经不是夜晚的桃花岛荷花池，而是一个高台，台上雕刻着精美华丽的花纹图腾，图腾中间有个男人跌坐在上面。他眼睛上蒙着丝巾，红衣如雪，宽大的长袍连接着地上的血色图腾，就仿佛是要生根在上面一般。
他叫鬼面，是个NPC。
一个幻侠中从未出现过的名字。
韩笑渐渐冷静了下来，吃惊过后兴奋占了上风。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连个小号专门在新手区晃悠看八卦，霄白号原本就是为了鬼面而存在的。就在一个多月前，幻侠新高级副本开启，她带着星杀一众兴致勃勃压倒了BOSS，却没想到那个抠门的BOSS只掉落了一堆垃圾，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瓶子，叫凤凰血印。
血印上歪歪斜斜刻着一串奇怪的符号，符号末尾是一行字：人生若只如初见（10级以下可触发）。
这显然是个任务道具，幻侠唯一有桃花的地方是桃花岛，韩笑兴致勃勃开了小号在桃花岛蹲点，没想到一蹲半个月，踩扁了桃花岛上每一寸土地都没有触发剧情，直到今天。
【鬼面】：我已经困在这凤凰血印九百九十九年了，终于见到了活人，老天爷总算待我不薄，让我在临死之前能把生前所有托付后人……少侠，你可愿接受我的馈赠？
系统叮的一声响起，一个对话框出现在了韩笑面前：[鬼面]与你一见如故，你可愿接受他的馈赠[黄金万两][杀戮战甲]？
这么好的事儿？
韩笑兴奋得想点是，却不想一叶剑魄忽然转了个身，绕着她转了一圈，一行醒目的字飘荡在他的脑袋上：别选是。
韩笑狐疑：“为什么？”
一叶剑魄：“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试试看，点否。”
韩笑：“你选了否？”
一叶剑魄：“嗯。”
……这世上，永远有人不差钱。
韩笑陷入了天人交战，兴奋，激动，抓狂，沮丧，种种情绪挨个儿在心头轮了一遍后，她咬咬牙，对着否字按下了鼠标。
【鬼面】：少侠果然是真英雄，钱财如浮云，看破才是真……我曾经遇见三个少年英雄，可惜他们都看不破，我纵然心如刀绞，也只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保我封印完满……
韩笑：“……”
【鬼面】：少侠可愿听我讲讲我的故事？
是or否？
这一次，韩笑选了是。
鬼面讲了个狗血的故事。万年之前，幻侠天地初开，有一只小狐因着日月初光幻化成了精怪，又过数千年，终于修炼成了妖下了山，遇见了第一个人，一个道士。道士待他极好，他温润，他懵懂，两人相伴没有一日不欢欣，数十年如白驹过隙，却终究没能抵得过生老病死天命所归。
道士的神识日益衰竭，小狐红了眼，瞒着道士挖人心，取人魂，只为续他一日性命。他活一日，世上少一人，如是十年，道士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大怒，以性命为胁，逼他毁双目，封他在凤凰血印，非死不得超生。
【鬼面】：他死前说，妖就是妖。
【鬼面】：妖又如何……妖……也是想多陪他几日……我当时天劫将近，那么多性命，我定然是要死在天劫的……
【鬼面】：他嫌弃我是妖，几十七十年相伴，也抵不过人妖殊途，他连陪他死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鬼面】：他不让我死，我偏不，九百九十九年，我的血已经渗透了整个凤凰血印，再有一日，我就可以解脱了……鬼面只求少侠一件事，少侠能否替我将这三千多生魂化作的花采集起来，放回人间……
是or否？
金子没了，装备没了，韩笑有些灰心，只是看那个漂亮的NPC竟然流下了眼泪，她一哆嗦，点了是。
系统叮的一声响起:
【系统】您接受了S级别任务：凤凰血印。请您收集满3655朵往生花，把它们与凤凰血印一同交给[鬼面]。
韩笑颤抖着戳一叶剑魄：“我……我有个问题……我有没有看错？”
3655朵！！！！
一叶剑魄难得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过来：“时间不早，你先休息，我采一会儿，明天再晚上一起采。”
韩笑终于泪奔。
3655朵！这要采集到猴年马月！猴！年！马！月！啊！
【五】炮灰
韩笑是个地地道道的死宅，所以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站在宿舍楼下等她。她匆匆洗了一把脸，顺了莫贝贝的发卡把过腰的长发别了起来，在莫贝贝看怪物的眼神中下了楼，僵硬地走到了晋奕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乎，冷场。
末了，晋奕轻轻地笑了起来：“上次修笔记本，我没和你打招呼私自给风扇擦了润滑，你抱回去的时候可能弄脏了衣服。”
韩笑一愣：“啊？”
晋奕眯起眼，轻道：“请你吃饭赔罪，外加赔偿，好不好？”
噗……韩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理由……= =
托晋奕败家子的福，晋奕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西餐厅。悠扬的轻音乐中，她学着他的模样手握刀叉，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牛排，没想到切得正HIGH，一只白净的手伸到了她面前，轻轻巧巧地端走了她面前的盘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盘切好的牛排。
新盘子里的牛排大小均匀，切工了得，而晋奕那盘卖相……咳咳，略差。
韩笑稍稍迟疑，叉了一块，嚼。
晋奕在对头微笑着看着她，眼里闪动着一丝说不清的光芒。
韩笑又叉一块，嚼。
音乐一曲终了，晋奕在尾音结束前开了口，问：“在想什么？”
韩笑答：“阶级。”
晋奕忍笑：“想过为什么我会突然找你出来么？”
韩笑低头叉：“出来混，总得还的。”
晋奕终于笑出声来，眼神发亮，他说：“韩笑，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
第二曲音乐渐入，韩笑悄悄抬了头，看着晋奕聆听的侧脸发了下小呆——好像有什么地方略略地偏离了轨道，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韩笑的笔记本是双核的，可是韩笑的脑袋是单核的，一件事情堵了，所有事情都入不了心，以至于怎么到了A城的购物中心她都不记得。直到导购笑容可掬地把一条长裙递到了她手中，她才回过神来，呆呆任由导购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不对劲，怎么都不对劲，这氛围不对啊……
可是正确的氛围应该是什么样？
她茫然地换好了长裙，走出试衣间，朝晋奕干瞪眼，眨巴。
这是一条湖蓝的连衣裙，韩笑人傻个儿高，穿在身上更加显得她身材纤长。加上她因为常年宅皮肤苍白，原本有些偏暗的蓝色居然活生生让她穿出了水墨的味道，配着她茫然的脸，居然分外和谐柔美。
果然人靠衣装。
韩笑默默看了一眼镜子，惨烈扭头。
导购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掉下来了，她说：“先生，您眼光真不错，您女朋友穿上这条裙子好漂亮，非常有气质。”
晋奕的目光有些凝滞，片刻后才从韩笑的身上抽回了神思，微笑：“多谢夸奖。”
多谢夸奖。
多谢夸奖……
多谢……夸奖……
“我不是……”
她还没说完，却不想，晋奕在她耳边低了头，轻轻吐了一句：“喂，你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我在用力追你吗？
……
韩笑想回火星，最近的地球实在太可怕了。
这一句话，足足在韩笑的脑袋里回响了八百周天。以至于每天夜晚来临，她在宿舍登陆霄白小号看到一叶剑魄的时候依然会习惯性面红耳赤。
即使明知道炮灰两个字总是伴随着特定阶段的甜美的，即使晋奕这样对她不过是为了一场婚宴上掩人耳目，她依旧……防不胜防，土崩瓦解。
【附近】一叶剑魄：你来了？
【附近】霄白：嗯。
【附近】一叶剑魄：
约会去了？
【附近】霄白：= =
3655朵往生花已经采集了大半，这花了她和晋奕整整一周的时间。这一周，让霄白和一叶剑魄混熟了，也就是这一周，韩笑和晋奕的交往日益密切，密切到莫贝贝鄙夷地敲了她一顿知情不报的大餐后大笑，宅女的春天到了。
到了吗？
渐渐的习惯总是可怕的，尤其是明知前面是个陷阱的时候。韩笑问每一朵往生花，问得心越来越慌，最后看着花朵的数目日益接近要求总数居然日益难熬。
最后的最后，霄白小号终于鼓起勇气拽着一叶剑魄问：“你……和花如雪现实中认识吗？”
一叶剑魄答：“嗯。她快结婚了，现实。”
韩笑，你月末有没有空？我想请你陪我参加个……婚礼。
韩笑狼狈下了线，手机上Q发了个炸毛的表情给一叶剑魄：“停电了TAT。”
一叶剑魄答：“嗯。”
【六】凤凰血衣
韩笑又做了一回缩头乌龟，接连三天不敢上幻侠。等到第四天，她才小心翼翼地趁着白天登陆霄白小号，没想到一叶剑魄也在线。往生花开遍的祭祀台上，他白衣飘飘的身影站在花中寂静无比。
韩笑本能地打开了任务面板，乍一看下巴险些脱臼——3655朵往生花，一叶剑魄已经采集到了2654，还差……一朵？
【附近】一叶剑魄：还差最后一朵
【附近】霄白：……
【附近】一叶剑魄：我刚刚在想，你要是一直不上来，我会不会化成幻侠里第一块望白石。
【附近】霄白：……
【附近】一叶剑魄：小白^^
【附近】霄白：……………………
韩笑是哆嗦着采集最后一朵往生花的，3655朵往生花终于集齐。她赶忙跑到鬼面身边，把花和早就在包里的凤凰血印交给他，点下提交的一瞬间，祭祀台上忽然光芒大作，原本悠扬的音乐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男音低低的吟唱。
【鬼面】：一千年了……我终于可以下到黄泉……谢谢你，勇敢的少侠，我囚在这儿千年，身边并无珍宝，只有这一方小土与他当年封我的衣裳还有些意义，转赠与有缘人……
话音刚落，屏幕又是一片漆黑。
眼睁睁看着那个漂亮的NPC化为灰烬，韩笑有些发愣，良久才记得打开自己的包裹，果然发现了里面多了两样东西：[鬼面的小宅]和[凤凰血衣]。
前者是幻侠从未出现过的玩家私宅，后者是加血几乎逆天的……时装？这……这也太影响公平性了吧？
【附近】霄白：一叶，你包里有什么？
【附近】一叶剑魄：一万两黄金。
【附近】霄白：……
场景又回到了桃花岛，过去的半个月就如同做梦一样。韩笑花了很久才从浑浑噩噩中抽出神思，却不经意瞥见公告频上一遍遍的喇叭：
【世界】场宣1234：号外号外，本月28号，就是后天，[花如雪][镜世无炎]A城大婚！带上红包可以蹭饭啊！
【世界】场宣4321：[撒花]终于见到一对活的转现实的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要送礼的快点啦，晚了没请柬没请柬没请柬~~~
花如雪……大婚？
韩笑不知道晋奕有没有看见，得到逆天装备的兴奋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世界】【公告】：自古英雄出少年，[霄白]与[一叶剑魄]携手斩破凤凰血印，解晋[鬼面]，竟得到[鬼面]面馈赠[鬼面的小宅][凤凰血衣]，实在是可喜可贺……
【世界】我是神：……
【世界】楼上是SB：卧槽老子看见什么了？
【世界】受受相亲：擦我的铝合金狗眼！**你的幻侠GM，楼上这种逆天的东西哪里来的啊嗷嗷！
整个幻侠世界轰动了，韩笑颇有先见之明地屏蔽了好友申请和密语。幻侠没有定位系统，她和一叶剑魄坐在桃花岛的荷花池边看了会儿风景，却没有人开口。
老实说，韩笑对一叶剑魄心中是有愧的，黄金万两虽多，却并不及她的两件珍贵万一。要不是一叶剑魄提醒她，她恐怕也不会过关，往生花采得最多的也是他……权衡之下，她默默点开了背包，想把鬼面的小宅寄送给他。
私人小宅，没有主人允许外人不得入内，说是小宅，其实相当于是建城印。他被幻盟驱逐，把这个送给他能让他重建一个最厉害的帮派吧？
没想到她还没有按下确定寄送，一叶剑魄的信息就飞到了附近频道。
【附近】一叶剑魄：小白，凤凰血衣能卖给我吗？
【附近】霄白：[瞪眼]这是女时装。
【附近】一叶剑魄：嗯，我知道。
我知道三个字稍稍迟疑了下，才飘起在白衣医仙的脑袋上。
计算机前的韩笑握着鼠标的手抖了抖，霎时明白了他要这凤凰血衣做什么，几滴湿润落到了键盘上。
很丢人。
她随手抹了一把酸痛的眼睛，手指蘸着湿润在键盘上敲：好，不用买，我送你。
黄昏时分，晋奕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韩笑的鼻子依旧还是酸酸的，正倚在阳台上让眼泪自然风干。电话里晋奕声音轻柔温煦，问她：韩小姐有没有空赏脸吃个饭？
韩笑努力清了清嗓子答：“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在宿舍嘿嘿。”
晋奕问：“去了哪里？”
韩笑深吸一口气笑：“莫贝贝啦，非拉我去看她的白马王子，结果我去了发现是只大青蛙，我正在企图破坏他们，等我三儿成功了抢回莫贝贝再跟你联系哈~”
晋奕在电话里闷笑出声：“笑笑，你别头发的是不是一根筷子？”
筷子？韩笑狐疑地摸了摸脑袋：“那是木头发簪！什么筷子啊！啊——”
三楼距离地面究竟有多远？
至少，可以把她的头饰看得一清二楚。
韩笑呆呆看着楼下倚着大树拿着手机朝她微笑的晋奕，几乎想一头撞死——夕阳的余晖下，他在一片光影斑驳里朝她轻轻做了个口型。
赏脸吗？
韩笑忽然笑不出来了，拿着手机的右手像是有千万斤重，她用左手搭了一把，双手握住手机，看着楼下的晋奕道：“晋奕，你不必……这样的，28号我会陪你去婚宴，我……我一定让自己尽量漂亮一些，我会很配合你，演得很真……你……不用这样的。”
游戏里的霄白，游戏外的韩笑，都愿意配合晋奕，都愿意的。
所以，你不必，多此一举。
【七】血案与婚礼
霄白小号成了幻侠的名人，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手握逆天血衣和建城令的人。路上被一刀砍了黑白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她只是一个3级的小号。也正因为她只是个3级的小号，即使有人有心想轮白她强抢，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刀的伤害在10点以内，不让3级小号挂掉……
可是，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她在被幻盟的人围困住的时候，正是27号的晚上。一个挂着幻盟标准的2级小号与一个90级的大号组队，小号砍她，大号拉着仇恨让她不能下线，时不时还替她加点儿血让她不至于挂掉。小号腿短，韩笑在狭小的山谷里闪避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包裹里开始掉东西……
轮白。
这几乎是所有人不耻却永远避免不了的戏码。她慌张打开好友栏，却发现唯二的两个人红袖和一叶剑魄都不在。
早知如此，就该把鬼面的小宅先转移到寂川号上……
韩笑几乎放弃了反抗，在公屏上咬牙切齿敲：你们想干什么？
【附近】医者：花如雪大婚，你个小三是不是该送个礼物？
只这一句就够了。
韩笑忽然想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贪心的人呢？要了凤凰血衣还不够，还要建城令。晋奕是瞎了狗眼才瞧上这种女人！她退一步，她进一尺，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放弃了看电脑屏幕，掏出手机，翻出红袖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红袖的号码她早就有的，只是她向来不喜欢把游戏里的交情带到现实中，当初大家交换号码她也只是默默记了同校的红袖的号码，自己装死蒙混了过去，谁想到这次居然是现实中的感情带到了游戏中，果然是因果报应。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好，我是秦青。”
韩笑忽然有些紧张，沉默两秒才道：“红袖……我是……我是寂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嘲讽：“哎呦，你还记得我啊，你不是打算溺死在霄白号了么，星杀仓库都结蜘蛛网了。”
韩笑忽然莫名心安，吸吸鼻子：“红袖，我被欺负了。”
……
五分钟后，一个打扮时尚凹凸有致的美女抱着笔记本砸响了韩笑的寝室门。
韩笑呆愣：“……红袖？”
秦青捏了一把她有些泛青的脸，沉默道：“哭了？”
韩笑：“啊哈哈哈像吗？”
十分钟后，星杀血洗幻盟。
所有人都知道，星杀的帮助发火顶多是血洗一时，可是这次，是星杀深入浅出的军师发火了。论坛上前所未有的轰动。没有任何预期，没有任何挑衅，星杀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势力主忽然出现，军师红袖辅助她左右，全派出动，突袭了幻盟总部。
屠杀持续了一整夜，有人哀嚎，有人气愤，有人在世界频道咒骂GM不作为，却没有一个人阻挡得了星杀气焰。凌晨3点，系统忽然响起了警报声，一行醒目的大字划过主屏——
【公告】：幻侠第一座城池崛地而起，城主[寂川]广邀天下豪杰入城！
城池的地点定在鄂都。
幻盟常驻鄂都成为历史。
夜半时分，韩笑挺着两个黑眼圈兴奋地睡不着在床上直打滚。
莫贝贝哀嚎：“小姐，你今天还要跟晋奕参加婚礼呢，能不能消停点儿？”
因为太晚回不去宿舍而暂时同床的秦青一记脑瓜砸在她脑袋上，言简意赅：“睡。”
韩笑捂着额头泪流。
第二天，韩笑果然在镜子里发现了一只熊猫。
秦青见了抿嘴笑了笑，摇曳着婀娜的身姿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了个更小的化妆包，抬眉：“坐下。”
韩笑见到了活生生的逆天术，果然是比PS还要惨绝人寰人神共愤好几重的存在。半个小时后，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堪称“很美”的陌生人，喃喃了一个字：“擦。”
秦青甚是满意，挑着她的下巴各种角度瞧了瞧，解了她束发的发簪，道：“除了神态还是白痴了点，其余的倒还可以看，到时候记得别开口漏了傻，秒杀不了那个什么花如雪你就别回来了，直接去死。”
……你妹。
10点，晋奕上门。
韩笑穿着那天买的湖蓝长裙下楼，局促笑了笑。
晋奕有些出神，良久才回过神，脸颊边居然有些红晕。他干咳一声，道：“我们走吧。”
“嗯。”
花如雪的婚礼在城郊，那儿有最美的风景，以及最贵的室外场地。韩笑在宾客之间有些紧张，只好一路紧紧跟着晋奕的步伐。也许是她一不小心露了怯，晋奕微微一笑，居然牵起了她的手。
手拉着，心也近了，心跳如雷。
韩笑忽然很想问他，你的凤凰血衣送给花如雪了吗？
或者很贱地问一句：哈喽，你知道昨天幻盟的惨案吗？
只可惜，现实中的韩笑永远是粒小虾米，她只敢小心地感觉着晋奕温热的手，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到一个个陌生人面前，不停地言语：“这是韩笑，我跟您提过的。”“笑笑，这是我姨父。”“笑笑，这是我母亲。”“母亲，您稍安勿躁别动手动脚……一会儿我让笑笑去找您……”“笑笑，小心阶梯……”“笑笑，你啊……”
终于，韩笑被带到了新娘和新郎面前。她悄悄打量花如雪，发现她竟然长得挺温婉，也许是因为纯白华美的婚纱，她一点也不像她的个性那么尖酸……至于镜世无炎，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儿，堪称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他们越是和乐完满，韩笑的心里越是疙瘩。她小心地偷窥晋奕，却发现他一脸微笑，居然没有任何不适忍耐的模样……为什么？
奇怪的僵持，末了，新娘笑着开了口：“韩笑是吗？我早就听小奕提过你，没想到你那么漂亮。小奕有福了呢。”
新郎搂着新娘道：“小奕，你还没和笑笑解释么？不折手段要遭报应的哟。”
啊？
韩笑目瞪口呆，脑海里混乱一片，连自己的肩膀什么时候被晋奕捞了过去揽在怀里都不知道。她只听到晋奕略带嘲讽的声音：“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姐夫。”
姐夫？
姐夫？？？
新郎趾高气扬地拿鼻孔对着晋奕：“怎么，不服么？有本事你也学我坑蒙拐骗那么圆满呀。”
晋奕轻轻地把怀里呆若木鸡的那只挖了出来，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微笑道：“笑笑，这两个你认识的，花如雪和镜世无炎……来，叫姐姐和姐夫。”
……
“笑笑？”
……
晋奕放大的笑脸近在咫尺：“笑笑，回魂。”
韩笑的神识还在异次元，只依稀看到镜世无炎幸灾乐祸地给了自家新娘狗熊抱，用几乎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悄悄话”：“喂，亲爱的，你猜小奕会死几次？”
花如雪低眉笑笑，答：“若干吧。”
【八】真相
遥远的T大宿舍，秦青看了一眼寂川号上挂名寄送的已经打钻完毕的凤凰血衣，血衣上刻着四个字：剑魄，寂川。她叹了一口气，和莫贝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秦青：“晋奕就是韩笑口中的圣父？”
莫贝贝点头。
秦青叹息：“韩笑完了。”
莫贝贝点头，闷笑：“一开始，晋奕学长找上我的时候我还好奇，他们两个明明没有交集，笑笑的本子也没有破的迹象，怎么会突然让我帮这个奇怪的忙呢，说来也怪，本子居然说破就真破了……”
秦青叹息：“有一种病毒，攻击硬件……”
莫贝贝：“……”
秦青叹息：“果然她一开始就被设计了，晋奕这追人追得也太阴险了点，果然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莫贝贝：“你认识他？”
秦青：“我和他是在游戏里认识，一年前，我派了个卧底去他的帮会窃听消息，伺机混入他们高层，结果他被晋奕发现了。”
“然后呢？”
秦青叹息：“今天不是结婚了么，拐了我家中流砥柱，现在连我家帮主也顺走了。幻盟是没了，但是星杀帮主却……”
莫贝贝沉思片刻，叹息：“卑鄙无耻，表里不一，衣冠禽兽。”
A城城郊，衣冠禽兽晋奕给一块木头倒了杯果汁，笑眯眯地递到她手里。
韩笑总算清醒了一些，接过果汁干瞪眼，半天才抓住他的衣袖挤出一句话来：“你你你……一开始就知道？”
晋奕笑得眼睫都弯了，白净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指尖，握在手里，慢慢道：“韩笑，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新生接待会上。你鬼鬼祟祟想翘会，结果被我拦了。你说，会请我喝茶。”
韩笑忽然记起来，那时候她刚入学，被红袖威胁说中午不上线提头来见，她不得已翘会，却被一个学长拦在了会场入口。她记得那时候她是口不择言允诺了什么，可是扭头就把那个人长相忘了……
“第二次，A城幻侠版聚，你偷偷去看，结果见了我没认出来，我想搭话，你接了个电话跑了。”
……
“第三次，秋季运动会，你被分到替我送水，后来，你睡着了，我没喝到水，干着嗓子跑了1500。”
…………
“所以啊，”晋奕微笑起来，“笑笑，我们有太多有缘无份，我被逼无奈，只得人工加大‘份’，对不对？”
韩笑茫然抬头望他——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
晋奕神色一动，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对不对？”
“……”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对？
不远处，新娘花如雪和新郎相互看了一眼，叹息：“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的晋奕拉着自家木头靠近新娘，笑眯眯开口：“姐。”
韩笑茫茫然看着众人聚集在了一起，忽然眼前一晃，一束斑斓的花正好落在了她怀里。
所有人欢呼了起来，晋奕颇为顺手地揽过韩笑，心满意足。
韩笑终于回过神来，对上他含笑的眼。
蓝天，绿地，阳光，花。
一切那么完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