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系列之八
摸老鳖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唐就靠摸老鳖也摸得个名声在外。摸老鳖是啥？搓背呗。
大唐识字不多，什么扬州风格的精搓，安徽河南的粗搓，大唐一概不懂。大唐摸老鳖的手法完全是自己实践和揣摩出来的。往往浴客过来，大唐就一只手轻抚客人后背，另一只手，抵托客人腰部。但等浴客躺下，一只小包毛巾的手掌，便轻柔缓慢、力量碎小地顺着脸部纹理，先左右平搓额头，再用左手轻扶头部，右手以鼻子为分界线，分别由脸颊向发际方向两侧轻搓，然后上下轻搓鼻部，打圈轻搓嘴部，环型慢搓耳部。搓脸结束，在问了手法要轻要重，搓灰要毛巾还是澡巾后，大唐便从上至下、从前至后、从左至右，先搓后敲，刚里有柔、柔中带刚，什么碎式搓法、上推式搓法、圈搓法、平搓法、侧搓法，不一而足，整个过程始终是“三分搓灰七分赶，三分平劲七分按”。时间不长，很多浴客就会发出轻轻的鼾声。
很多时候，大唐不是立马就给浴客摸老鳖，而是根据浴客身材和皮肤类型，建议身体富态的先干蒸，身体瘦削的和干性皮肤的先湿蒸，油性皮肤的先打香皂或者沐浴露，以去掉油脂，彻底除灰。
大唐摸老鳖通常有三遍。一遍谓之拿灰，二遍谓之去垢，三遍谓之舒筋。拿灰的时候，遇见“战果丰硕”的，大唐常常喜欢将“战果”搓成长条，拿在浴客面前晃悠两下，就像医生做完手术总要将病灶部分给患者家属看一样。第二遍，大唐会从发丝摸到脚底板，将旮旮旯旯的残渣余孽掏个干净。第三遍，大唐会力道适中地为浴客从头到脚捏上一遍。遇有哪个穴位疼痛，大唐还会煞有介事地告诉你是身体哪个部位出了毛病，该怎么防治。三遍下来，汗涔涔的大唐就会走到厅里，一手捏着搭在肩头上的浴巾，一手微颤着从鞋帽柜子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三口并着两口地抽完，或者摸出半瓶酒，拧开，仰起脖子猛灌两口，更多的时候，是端起大号糖水瓶改装的的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上大半杯茶，然后抹抹嘴，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再做个深呼吸。听得里面的呼声就进去继续摸老鳖。
大唐摸老鳖在当地声名鹊起，回头客很多，慕名而来的新客也很多，常常其他擦背工那边门可罗雀，大唐这边却站着、躺着、泡着的一大排在等。但大唐从不欺生，无论生客熟客，无论权贵黎民，大唐都会一视同仁地微笑道“你好，来了”，然后一视同仁地按照先来后到的预约顺序逐一搓背。
大唐搓背绝不敷衍，等的人再多，催的人再急，也会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完成各道工序。大唐每次摸老鳖花的时间和功夫是其他搓背工的两三倍，但摸老鳖二十年，大唐从不向浴客讨要一分小费。大唐说，他摸老鳖为了生计，但不只是为了钱。大唐用他那“下盘扎稳上盘正，气沉丹田气自定；右手带路左手压，呼吸均匀力不乏”的架势，告诉人们，他不只是在摸老鳖，他更是在做一件工艺品，在努力向着工匠方向奋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