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想上学了。”
当他在父亲面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空气似乎凝固了。
“为什么？”
过了许久，父亲方才开口问道。
不出意料，父亲的语气很平静。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不安。
父亲从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脾气绝不暴躁。在出了事后，父亲往往会先扪心自问而不是怨天尤人。
在供养他上学这件事上，父亲尽心尽力了。
所以……
他必须给父亲一个能令父亲接受的理由。
但……
可能么？
他是家中三子，大哥二哥先后辍学，如今依旧在学习的只有他。
父亲对学习很看重。
虽然父亲并不会因为成绩而责骂他，但他对此很清楚。
父亲当年在高考那一关卡了数年，但却连连失利，直至父亲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随着三个儿子的出生，父亲对大学的执念被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父亲做梦都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
可……
如今，他在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上学，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而今，再有一年便会高考的他竟有了辍学的念头。
当然，他想要辍学绝不是因为认为“上一辈的执念不应强加在自己身上”这种被看作“叛逆”的想法——虽然他的确处于叛逆期。
他有着自己的想法与打算。
但……父亲会同意吗？
他心中有些忐忑，却还是开了口：“我想写小说。”
是的，这就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每一个喜欢看小说的人都会诞生的想法。
很荒唐，很草率，很天真。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应该趁年轻多试试。
但，他赌不起。
所以，他的选择是有充分的准备的——至少，他认为很充分。
他也明白，在那些所谓的“大人”眼中，他的想法很幼稚。
但他相信父亲会理解他的。
曾经，父亲也痴迷于书籍——大多是小说，比如：《西游记》、《鲁迅全集》。
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叹息，认为自己当年考不上大学是因为看杂书。
但即使到了现在，父亲依旧每天都要看“杂书”。
而且，他兄弟三人看杂书时父亲也从未严厉地说过他们。
父亲的藏书可以说是他兄弟三人的启蒙刊物。
父亲嗜书，以前也肯定想过写书。
所以，父亲会理解他的……吧？
他不安地等待着父亲的回答。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他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你想过写书的难度吗？”
父亲终于开口了。
他心中长出了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父亲。
在这期间，父亲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他则始终盯着父亲的脸，生怕父亲有什么不快。
但，父亲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待他说完，他紧张的地看着父亲。
他不知道父亲究竟会不会同意。
如果父亲同意，那自然最好。
但……如果父亲不同意呢？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幼稚。
自己根本没有想过父亲不同意自己要怎样。
或者说……自己刻意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不愿回答。
那么……结果究竟如何？
他只觉度日如年……
……
“我明白，父亲不愿我辍学。可我那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我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写好小说。
可……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给那时的自己一巴掌，让我清醒过来。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会经历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把那个人彻底忘了。
呵……
说起来，当时因为小说与那个人相识，如今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小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