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大家都把眼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突然跟身边的工作人员细语几句,然后拿起话筒,“她的评完分了,下场去处理一下伤口,评下一个。”。
公然的关心来带的尴尬一点都不比刚才被灭火器喷轻。
后台一只微凉的手将她手臂拉住,“为了这个破比赛弄伤自己值得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身,寒气从眼前这个人的骨子里慢慢渗出,比最后一次见他清瘦了一圈,有种成熟的改变从毛孔里透出来,像那熟悉的红茶香,即使失去了嗅觉,也能闻到。
让她牵挂的红茶香越来越近,他用以前一半的粗鲁把她的手反过来查看一番。
“现场不是有消防员吗,你逞强什么!!”
一股火气在心里像手臂的痛一样火热,“都是我自找的,你可以回去当你的评委啊!”
这不是她想要的久别后相见的画面。
想到这里,一股热泪凝聚在她的眼眶,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只能因为强忍而微微颤抖。
“随便你。”说完冷淡地吩咐隔壁的工作人员,“再给她涂点药膏。”转身就离开还一边小声嘀咕,“策划真是脑子进水。”
“杨木森。”崇苗的声音在齿缝里出来,可除了她自己谁都没听到。
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背影。
想起他和异性的合照。
幻想着张芯和崇槿亲热的画面。
……
一股热泪流下,没怎么擦都擦不掉,只能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面的自己让她陌生至极:一脸厚重的舞台妆容,防水防得大哭都不会花妆,烫得微卷的头发,还有一身薄荷绿的抹胸萝莉装,走路走得脚趾发痛的高跟鞋。
崇苗捂着脸掩住泪水,镜子前清瘦的身体因哭泣强烈起伏。
这么难过是因为什么,这么失望是因为什么?
“苗兄。”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这个声音,像在梦里黑暗的、浓雾弥漫的森林里,突然伸出的那双手。
抬起头,薛贝琪正难过地看着因为强忍着泪水而眼睛发红的她,“可不能把妆弄花了,等下还要上台领奖呢。”薛贝琪也随她红了眼眶和鼻尖,“你现在分数最高哦!”见崇苗把眼神放在她胸口的工作证上,她急忙解释,“想看你比赛但是抢不到票,幸亏工作人员还有位置。来,起来吧,去补补妆。”
她曾经因为隐瞒了崇臻的去向而在心底埋下的恨终于都化作重见天日的内疚,在口齿边艰难地徘徊。在崇臻病逝之后,她一直都不敢去找贝琪,重新面对她,就好像无法回顾崇臻曾经痛苦的牢狱生活和跟病魔斗争而无人相伴的日子。
最后,她站在后台举步维艰,直到内疚终于膨胀到堵住胸腔让人无法呼吸,“对不起贝琪,崇臻临走前告诉我是他不让你把事情出来的,对不起。”错怪一个苦苦守着秘密的人,自己还曾在守秘密的煎熬上火上加油。
她如释负重的眼里,冒出了豆大的眼泪。
从杨木森的手里拿过二等奖的水晶座,他清冷的美像一处冬日雪山下盛开的白花,虽然他与她四目相交,但只有短暂的几秒,很快便别过头去,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当江子妮接过崇槿手中的一等奖水晶座时,她那无害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暖暖地吹向观众席。
“麻烦两位和获奖者站近一点,再近一点!很好!”
崇苗不自然地与杨木森靠近,微凉的手臂隔着他雪白的衬衫能感受他的体温,江子妮站在杨木森和崇槿的中间,笑得异常甜美。
她突然感觉一股寒气从隔壁幽幽吹来。
“叫你站过来点呢,我有刺吗?”他从牵强的笑容里挤出一丝声音,说着一把将她的肩膀拉到自己身侧。
闪光灯一片又一片过去。
崇苗被闪得双眼放空,泪水盈眶。
就在她用手指背轻轻擦掉泪水的时候,隔壁传来一个娇嗔的声音,“谢谢你啊亲爱的杨总。”
“女人都喜欢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他嗤笑一声,然后自然地找着镜头,“说真的,你的龙虾还没熟。”
“熟不熟重要么?”
杨木森鼻子发出哼声,“确实不重要。我隔壁做的排骨至少是人吃的,你没事还是回去练练吧,不然下一年又说要拿第一我可请不来评判,毕竟要顾及六星大厨的嘴巴。”
原本笑得很自然的江子妮嘴角微微发硬,用胳膊肘怼怼杨木森的手臂示意他别开玩笑,以他的身份,谁叫不来?
而这一微小而亲密的举动,不仅崇苗看在眼里,摄影师们也捕捉得细致完美,明天的头条必定又是花边新闻了。
“这么黑。”某人一脸不忿嘴里嘀嘀咕咕。
杨木森听到这个“黑”字明显有些生气,用力捏了下崇苗的肩膀,“不黑你们会站在这里吗?”
“有你的心思黑吗?”人潮散去之前,他只给她留下这句话。
一个小时后,在活动的庆功晚宴上又见到他,深蓝色西装的一边他静静地坐在旁边喝红酒一边看着台上的海报发呆。
崇苗怎么都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说自己心思黑,不能就这么被他污蔑,必须要找他谈谈。
见她迎面走来,他起身往酒店里面走。崇苗一路跟,却突然在拐角处不见了人,正纳闷怎么就不见了,身边的门就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那红茶的清香,就在咫尺。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将想念化作热吻,可当她将目光移至他黑如深潭的双眸中时,一股凛冽冰封了她的想法,他先是把她推到墙边,然后两只手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动作不大力度极大,紧得只能感觉到手指在慢慢发麻,烫伤的伤口从剧烈疼痛到没有感觉。
他武士一般冷峻的脸就在她面前,凸起的青筋在太阳穴旁像条青龙,晶莹的眼睛里棕色的眼球倒映着没有表情的面容,然而,他紧蹙的眉目,和咬紧的牙齿,还有他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神,正在把他们间仅存的一点暖意驱散。
他突然在她耳边怒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想念与恨深如海水,每见一秒想念便长一丈,而升起的恨也会如笼罩在海面的薄雾升起一丈。
崇苗没有反抗,因为就这样愣愣地直视他,仿佛这样也能缓解她快要崩断的思念神经。
“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缠着我!!!”他将她拉近又推到墙上,后背钝重的痛,同时又像被无数双黑色的手将后背刮得皮开肉绽,“你眼神里是失望吗?凭什么,你凭什么失望!!”
他鼻尖通红,眼眶红了一圈。
为什么他越是吼她,她就越是爱他?不对,不管他吼不吼她,她只要看着他就能爱到无可自拔。
不行,这样不行,她摇摇头,“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才对!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遇到你这种跟男人同居的女人!!”
啪。
当她想要抑制住自己,已经太迟,甩过去的巴掌丝毫无法停下来。
他先是愣住,因为从小到大他没被女人打过,然后他怒了,脸掌印发红发烫,可他忍住了,因为强忍,拳头白得发青。
不知对峙了多久,她终于没再颤抖,他也松开了拳头。
一颗泪从他眼角流出,他绝望的表情像一把带着倒钩的小刀,慢慢地插进她的心脏,然后,慢慢地抽出来,喷溅的血变成汩汩而出,慢慢地流出身体,慢慢地夺走灵魂。
“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还跟他住一起,他明明已经向你求婚了你还跟他住一起,你明知道他让别的女人怀孕了你还跟他住一起。崇苗啊,你凭什么有失望的眼神。”苍白而无力地低语,比他盛怒的语气更让她无法呼吸,“说好的要等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
是她故意无视让一切都如白雪皑皑。
崇苗还在自己的脑里寻找想说的话,忽而感觉他把自己扔了出去,脑袋一阵钝痛,心脏有一下没一下地恍惚跳动,继而眨眼世界就黑了一半。
“我对你的爱都被你一次次看着崇槿的眼神磨掉了。”
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居然还有资格流泪。
呵呵,呵呵。
“我和他从来都——”
“天知道你们在里面有干过什么事情!!”
“我们能干什么事情!!!”崇苗抓地毯对着他大喊。
“要我示范一下吗?”话音还没落下,只感觉到一股超级大的力量扯着她的胳膊,然后将自己粗鲁地按倒在床上。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西装脱掉、皮带扔在地上,怒气让他全身出汗,看着床上那个目光呆滞,紧抱着胸口,嘴里像是已经用尽全力叫喊却只有细微声音的她,全身上下开始颤抖,汗在她额头和胸前大片渗出。
他是多想得到她的重视,可一次又一次,她都只是这样愣愣地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连嘴角也不再给他施舍一点笑意。
她苍白地看着他,眼神里只有痛苦,嘴里喃喃的声音越来越薄弱,他的心痛得想叫却叫不出来。
“你看着,我不会输给他的!!”
“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杨木森。”她用尽全力喊,但是,那声音连自己都没法听清楚。
“嘭”的摔门声后,房间里只剩下她,因为心脏乱跳而四肢麻木地躺在那里,衣冠不整。
那快要被空调吹散的红茶味,还有他和她之间最后的一丝暧昧像被碾过的玻璃碎成了渣子,注入血管里,最后堵死了心脏。
成年后的他们,怎么就越走越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