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2133年，本都市，地球之上无数城市之中的一个城市。
从城市上空俯瞰的话，看到的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多功能楼。
那些白色外墙和巨大玻璃构建的楼每一栋都有很大的体量，在楼的内部还有交通系统。
城市里没有私家车，都是便捷的公共交通，其实除了出差的人会乘坐，也没有人会使用公共交通。
大多数是物资运输车辆，每一栋大楼的配置都差不多，或者说一模一样。
人们所获取的物资是没什么变化的。
每一种产品都以同一种标准生产，多样化的时代消失了，也没有人怀念那样需要大把时间去选择购物的年代。
对了，现在，也没有购物的事情了，是按照劳动分配物资了。
所谓的公司也不再靠压榨剩余价值存续，消息共享，资源共享，技术共享，前提是你要工作。
王希就在本市的06232号大楼工作，工作内容是在维修工厂维修机器。
现在的科技，机器还不能达到自修理的程度，所以大批量的机器需要人去维修。
一条条流水线将机器分门别类推到工作人员的面前，他得将它们修好。
今天他修了三十台全自动洗衣机，下班的铃声就想起来了。
晚上五点钟下班，这里禁止加班，加班者会被扣绩效，谁都不想。
这是本月的最后一天，下班铃一响，男领班就开口说话了。
当然，每次他都会长话短说。
“辛苦大家了，本月的工作情况很稳定。”一边说他一边扫视五十二个工人。
“公布一下绩效。”说着偌大的显示屏上弹出绩效柱状图。
五十条柱状图情况高低起伏很平均。
什么地方都不要求工作量，绩效排名第一会升入新大楼，绩效的最后一位会被开除。
王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名。
这个月比倒数第二名少完成两件，比第一名少完成五件。其中还有一台烘干机返修。
“王希，连续三个月绩效垫底。”领班毫无感情的吐出一句话，他在这里稳定工作十几年，这种事平淡无奇。
王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看着他。
王希也知道多说无益，这种事情他在三个月前就经历过一次了。
那时他刚毕业，在06231号楼工作，因为绩效垫底，来到了这里工作。
王希换下工作服之后走出大门，没有在电梯前排队。他现在在51层，住宿区是35层以下，他打算从楼梯走下去。
为了好好看看拼命工作过的建筑到底是什么样子。
每个季度的最后一天，每个公司或者工厂都要清理掉绩效最低的那一个，而绩效最高的那一个将会登上新的阶梯。
所以这一天，被称作“告别日”。
说是告别日，但是不会有任何人向你告别，没有人情，是惯例。
王希一步步走下台阶，低着头，看着脚下大理石质感的阶梯，走着走着，眼睛就花了，脚也软了。
这一周他都没注意好好吃什么，一直紧张绩效的结果。
他扶住把手，走到平台，头抵着窗子，缓解晕眩。
窗外夕阳的余晖笼罩城市，王希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普普通通的脸，没什么特点，甚至有些陌生，他努力给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这时，他留意到，远处的建筑工地也停工了，那里在盖新的大楼，这个城市相同的建筑在飞速的拔地而起。
几乎每栋楼里都有健身房、置物中心、各种餐厅，如果工作稳定，说不定会找到一个伴侣。
享受这些的前提条件是至少有半年的绩效处于安全区。也就工人的前三分之一排名。
在06231栋的时候，他有幸交到一个短暂的朋友，饯别之前，那人说：“刚出来工作，换一两个工作算正常的嘛，以后爬上来就好了嘛。”
后来搬到了06232的时候，即使两栋楼相邻，那个朋友也再也没联系过王希。
王希不怪那个人，只怪自己不够优秀。
定了定神，王希继续下楼，不知道是第几层，通道门突然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又同时礼貌的点点头。
“挤电梯太没效率了。”中年男人为了缓解尴尬似的解释。
王希“嗯”了一声。
男人往上走，王希往下走，没走几步，那人又说话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去？我请客？”
“我明天就得离开这儿了。”王希不想直说自己业绩垫底儿的事，言外之意是，你现在和我攀交情，没啥必要。
那人马上也懂了王希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兀自上楼了。
回到21层的住处，这里有三十多平米的住处，这里是单人公寓。
和06231大楼里的公寓差不多，就是稍微旧一点，不知住过多少人了。
也不知道上一个住户是上升了还是下沉了。
王希摆弄着手机，还是决定给爸妈打个电话。
爸妈住在06200栋，年过50仍然靠自己劳动积攒绩效。
每个人十岁都得离开父母，去功能楼里住集体宿舍，学习各种技能。
自己决定兴趣方向，然后免费接受培训。
在20岁毕业之前，一切都需要自己决定。有些成功的父母会传授一些经验，但是大多数，在子女离开后便很少联系了。
和爸妈通话告知情况之后，就是相互的寒暄，一边说，一边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父母没有指责他的资格，他也没有求助的资格。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忽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窗前一闪而过。那不是飞鸟的运动轨迹。
王希窜到窗前，往下看，以为是谁掉了东西。视线落在地面，一个人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快速扩大。
他用手机拍下，放大之后发现，果然是刚刚在楼梯间遇见说要请他吃饭的人。
原来他也要离开这栋楼，下沉了啊……
这个年纪还在这里挣扎，确实有点……
王希明白那人活不下去的原因，但他不会认同，也不会有任何人会认同。
不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绝对不能放弃，这是王希以及所有人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得更加努力才行啊！”挂了电话，王希自言自语的喃喃着，同时有点好奇，明天他将被送到哪栋楼，新的工作，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