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走在队伍最前的李浩，终于强撑不住，接受了卢苇的搀扶，但仍坚持亲自扛第十房的大旗。
似乎有上天保佑，一夜的行军，队伍没遭遇任何野兽的袭击。地面的晃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
夜间行进的时速比昨天来时慢，但胜在中途不停，视力极好的李浩，已经看到前方河谷中建筑群的轮廓了。
“大家再加把劲，一口气走回去！”
他转过头，向身后的同伴们吼了一声，回应他的是齐声大喊：“是！”
卢苇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干牛肉，递给李浩。他道了声谢，刚要下口，就见远处天际飞来三道身影。
气云下落，李浩看清三人的模样，和萧九山长老一样的白衣，拥有化元力为云飞行的能力，除了宗门的长老外还能有谁？
“弟子李浩，拜见长老。”
他深深一躬，卢苇冲着停顿队伍吼道：“快见过长老！”
“北苑第十房弟子，拜见长老！”众人齐声喊道。
站在三人中间位置的，是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年纪至少也七十往上了。
他皱起眉头，看着面前举旗的少年问道：
“带队的萧九山长老在哪？你们为什么先回来了？”
立于他两边的两名中年人，俱是满脸肃穆，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反衬出老人的和蔼。
李浩上前一步，将昨夜混乱的经过简略一说，老者一听到“地阶灵兽”四字，脸色登时大变，随即又恢复正常：
“能乘夜带领队伍及时撤离，你做得很好。你叫李浩是吗？我记下你这一功，带你的人回宗门，等着奖励吧。”
说完，老人转头吩咐道：“老三，你回去禀报宗主，准备启动护宗大阵。老二，跟我去支援。”
两位中年人齐声应是，老人跳上气云，和二长老一同飞向兽潮聚集地。而那位三长老，则盯了李浩一眼，也踏上气云，转向掠回风剑宗的山门。
李浩感觉三长老的眼神很奇怪，但身后的危险还没解除，一刻不到宗门就不算安全。他不敢拖延片刻，立刻挥旗，队伍再次出发。
当他终于带领队伍，穿过中转点城镇，站到外门高耸的石墙前时，紧绷了一夜的身心，终于断了弦。眼一黑，昏倒过去。
“李浩，李浩...”
......
“这是哪儿啊，怎么这么黑？”
李浩揉揉眼睛，他能感觉到手上的温度，但分不清自己到底睁没睁眼。周围一点光线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他感觉自己被关进了封闭的小黑屋，人类对幽闭环境的恐惧驱动他抬腿跑起来，没有光，没有方向，他狂奔着，脚下触感很硬，真的有地面。
他默默数着，跑到第三十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手摸上腰间，没摸到乾坤袋。
再摸，之前血战群狼时留下的腰间创口，竟然一点儿也不疼了。
“这不是现实！”他立刻反应过来，就在这时，漆黑的空间猛然亮起光点。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九个光点亮起，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预感，冲出他的脑海。
“这里...是我的灵根？！”
念头浮起的瞬间，周围的漆黑完全变成刺目的白光，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片海滩，细白的海沙连绵万里，天空太阳高挂，白云飘飘，海风迎面吹来，咸腥的气味让他打了个大大喷嚏。
“李浩，这儿不是灵根，是你的精神之海。”
一个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从镜子般的海面中传出，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吸引着李浩不由自主地抬步，寻找它的源头。
“你是谁，你在哪儿？”
李浩晃晃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都和现实中没有两样，只是身上的练功服十分干净，原本的创口疼痛也都消失了。
“我在海里，你走下来，就能看到我了。”
那个声音仿佛是从自己的耳朵里发出来的，李浩眼见四周无路也无门，只得按照那声音的提示，一步步走进那片怪异的海。
他三岁的时候见过一次海，在祖父去世之前，有祭拜帝国守护神的遗愿。家族为此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庆典，为帝国东方海域传说中的神明奉献礼物。
面前的海，和他印象中波浪汹涌，万帆舞动的场面差别太大。
它太安静了，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缸水而已。
李浩的右脚踩进水中，奇怪的是，他没感觉到浮力，除了清凉的感觉之外，脚下的水就像不存在一样。
“咦？”
他好奇心起，一步接一步往前走。水漫过他的膝盖，漫过腰，整个人都走进了水中。
呼吸、心跳和重力，一切正常，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方假海。
脚下的地面是个坡，他伸展开双臂，任凭那股清凉感浸润全身，舒服的感觉像在做全身按摩，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但重力还存在，他还在前进。
“这里很舒服，对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惊醒了李浩。
他放眼看去，透明的水中，隐隐有一根柱子，在光线的折射中扭曲。
“我看到一根柱子，你在那里吗？”
李浩张嘴时，水流自动分开，没有一滴进入到他口中。
“请你过来吧。”
当李浩走到那根柱子仅十步之外时，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根雕刻着让古怪纹路的柱子矗立在沙地中，柱子前，是一座晶蓝色贝壳椅，上面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女，她像和椅子融为一体，李浩被她美丽的面容惊呆了，轻声道：
“是你在呼唤我？”
“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李浩走上近前，仔细打量着这个蓝发及腰，一身白裙，双眸晶蓝如珠的陌生女孩。
精致，像雕塑一样精致。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在我的意识里？”
他伸手捏捏那张洁白无瑕的脸，软软的，有温度，是活的。
“我没有名字，你给我取一个吧。”
她微笑着，白皙的脸上两团红云，目光清澈，让李浩看得有些呆了。
他使劲晃晃脑袋，把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诧异问道：
“这儿是我的精神空间对吧？你怎么在这里的？”
少女眨眨漂亮的大眼睛，摇摇头：
“我的记忆被封印了，现在能理解和说的东西，都是从你的精神之海里模仿来的。我了解你每一天的记忆，唯独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哈？”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李浩觉得正要再问，少女低垂下头，轻声道：“我被困在这里好久好久了，你能帮帮我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落寞，让李浩听着有些揪心。
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有怜惜之意，他问道：“我要怎么做？”
“拉住我的手，就能让你的精神之海接受我了。”
少女向他伸出手，纤细修长，如玉如葱。
他伸手去握，一直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海，像突发了深层岩喷，猛烈晃动起来，巨大的水泡汩汩冒起，沙地裂开道道缝隙。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裂隙中爆发而出：“小子，不，准，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