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于岁绵来说的确是个没有留下半分好感的地方,前世,岁绵曾两次强下三十三重天,第一次,她跃身跳了灭灵台,仗着灵力强盛,硬是抗下那胜过万千神兵的戾气和万道天雷没死成;第二次,她强破天族结界,手持残念剑大开杀戒,于众神围堵中冲出一条血路。总之,皆是落了个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可如今,凭她现在这点可怜的灵力怕是哪条路子都行不通,岁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番,在把白果熬睡着以后蹑手蹑脚的下床出了屋,打算先翻墙溜出栖梧宫,去三十三重天的结界处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漏洞。
可哪成想,岁绵千辛万苦的爬上墙头,刚想往外跳,却被一堵无形的光墙给弹了回来,“呼啦”一下子就四脚朝天的摔在墙里的草地上,生疼。
“结界!“岁绵皱着眉,一脸委屈的揉了揉摔痛的屁股,爬起身以灵力仔细的探了探,果然有一张透明的巨网笼罩住了整个栖梧宫。而且从结界留存的灵力来看,八成是渊荼亲自布的,想强闯根本不可能。岁绵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她这刚刚还在琢磨怎么绕开三十三重天的结界逃出去,这下可好,连出栖梧宫都有问题了。
渊荼啊渊荼,没事你瞎布哪门子结界,就冲您这生人勿近的气场和周身笼罩的强盛神泽,怕这六界中也没人敢动歪心思,闯你这栖梧宫吧,谁不想要命了。所以说啊,你也真是闲的,布这劳什子,这不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嘛,我也是倒霉。岁绵颇有些抓狂,在心底暗暗的腹谤了千百遍。
但当想到渊荼那一身极为强盛,散着白晃晃的琉璃光芒的神泽时,岁绵嘴角不由的噙了一丝浅笑,想来,渊荼此时的灵力修为应已经超过当年的四位上神,甚至可以与上古真神相较了。这四海八荒,终是没有人能再伤他了,岁绵想着,觉得有些事情终归是有了意义。
“还能有什么办法出去呢!”岁绵不甘心的在结界前溜达了半天,硬是是想不出半点对策,只能恹恹的耷拉个脑袋准备回房间睡觉,哪成想没走两步就遇上麻烦。
“绵绵!“
一个音调略高,很是跋扈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三个宫娥打扮的女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就这么挡住了岁绵的去路。为首的也是说话的是一个容貌妖艳,气势嚣张,眉眼之间透着来者不善的女子。细瞧打扮,虽着了和大家一样规制的衣裙,却故意又添了些金灿灿、银闪闪的花里胡哨的配饰,妆容也比普通宫娥浓重艳丽不少。
“见了锦公主还不行礼!”站在一旁的小宫娥开始冲岁绵趾高气昂的呵斥着,气焰都快压过了她的主子。
岁绵不置一词,眉尖蹙了蹙,漫不经心的瞟了瞟眼前这人,思忖着“这就是白果提起过的那个锦公主,果然是嚣张的很啊!呵,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关于锦公主其人,岁绵此时倒是想起前几日从几个小宫娥茶余饭后的闲聊里听来些有趣的事情。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锦公主和绵绵打起来了——”
“你说那件事情啊,我当时就在旁边。原是锦公主挑衅在先,言语间故意欺辱白果,绵绵看不下去了,拽了白果就要走人,可锦公主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一来二去的就起了冲突,打了起来。”
“那结果呢,谁赢了!”
“哪有什么结果输赢啊,大伙见势不好就赶紧给拉开了。你一定是新来的吧,这可是栖梧宫,谁敢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就算她锦公主再怎么嚣张,也得有台阶就下,真要是惊动了上神,怕她也担待不起吧!。”
“各位姐姐,我的确是新分来的,你们口中的锦公主可是天帝一族哪位殿下的女儿,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了,她哪里是什么天帝一族的公主啊,我们这是被她欺压的,不得不尊她一声公主,其实她不过是个荒山山主之女罢了。她名为岁锦,乃是西方之神、四象之一的白虎的旁支后裔,她父亲乃是西荒盂山的山主,也是她们这一族的族长。“
“是旁支后裔哟!不是真的四象之一的白虎,她的真身也只不过是白色的老虎而已。只可惜自咱们上神的师尊身陨神灭之后,世间便再无真正的白虎,到叫岁锦这一族成了白虎一族于六界中最后的血脉,占尽了各种好处。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话你可不敢乱说,要是让岁锦听了去,倒霉的还是你。再怎么人家也是有一族势力撑腰的,不像咱们都是些无根无基的小仙,能进这栖梧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一族的公主啊,干嘛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要和我们一样来这栖梧宫当一个小宫娥呢。“
“因为痴心妄想呗!想着以此为契机,接近上神,成为这栖梧宫的女主人呗。莫说她一个白虎族的旁系公主,我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前些年,连一些六界大族的公主帝姬们都有拿着来栖梧宫当宫娥做幌子,费尽心思想要接近上神,得到上神青睐的。不过到最后那些帝姬公主们,要么因为犯禁被逐出了栖梧宫,要么就是自知无望打了退堂鼓。这是这些年,大家都知道这么干没啥希望,才消停下来的。不过也有不死心的,岁锦不就是一个吗!“
“不过她能撑到现在,既没有被逐出宫,也没有自己打了退堂鼓,也是有些本事啊!“
“这你又错了不是!她不是有本事,她是太会变通了。她入宫的时候,我也刚刚入宫,离那帮帝姬公主闹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久。有些人呢就自视过高,总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定能得到上神的爱慕。可咱们上神是什么性子的人啊,自然不会多瞧她岁锦一眼。本来呢,她也是要打道回府了的,可谁成想最后她竟然心思一转,换了目标,说什么自己的一颗芳心全系在了咱们那为英俊潇洒的小殿下身上,也是实在让人跌目。“
“我还听说,为此岁锦的父亲还曾亲自跑来向上神求亲,说什么岁锦和小殿下二人年岁相仿,情意相投,可谓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后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八成是让上神给拒了吧。”
“原来如此啊。那你们刚刚提的白果是谁,还有绵绵,岁锦和她们有什么过节吗?干嘛要总找她们的麻烦!“
“嫉妒呗!小殿下的起居一向是由白果和绵绵照顾,据说这还是上神钦点的,而且与暮小殿下一向对白果比较亲厚,所以某些人自然就看白果不顺眼了。再加上白果的性格比较怯弱,母族又只是西荒盂山上的一群兔仙,所以总是受岁锦的欺压。“
“要我说啊,白果姐姐就不必怕她岁锦,毕竟她比岁锦入宫早,资历比岁锦老,而且还有小殿下撑腰。真要是闹出点动静来,怕岁锦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谁说不是呢,可你又不是不知白果是什么性格,她若是和绵绵一般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恐怕岁锦也不敢随意欺压。哎——不过说起绵绵,我就一直很好奇,你们有谁知道她的来历吗,我以前也听人议论过她,说她和上神有些渊源,不过具体什么渊源谁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听说她很早就已经在栖梧宫了。“
“别看我,我更不知道了。她除了和白果交好以为,和旁人好像没什么交集。”
岁绵本想继续听下去,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像是在提醒她们栖梧宫中禁背后语人是非。众人张望了一下,见渊荼的侍从迦匀正打不远处走过,于是一众小宫娥顿时噤若寒蝉,慌慌张张的散了。
“我们聊聊!”
岁锦傲慢的扬了扬眉,张扬跋扈的话音把岁绵从回忆里拉回到此情此景。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让岁绵没什么好感。不过,对于岁锦这个和前世的自己如此相似的名字到让岁绵觉得哭笑不得,以至于她打心底觉得这姑娘的爹,脑子一定是被驴给踢了,不然怎么会好死不死的起这么个破名,就真不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千刀万剐了。
聊聊,她和她之间可真没有什么好聊的,岁绵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向来都懒得搭理。
“借过!”岁绵并不接话,看上去无波无澜。
“你!”岁锦明显加重了语气:“绵绵!你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好狗不挡道!”岁绵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撞开岁锦的肩膀,径直超前走去。
“你!你给我站住!”岁锦在岁绵的身后大声怒吼道。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岁绵骨子里的那种不屑与不喜之人为伍的桀骜与不羁,总能轻而易举的将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激怒。
岁绵任那人在身后几近咆哮,只管自顾自的盘算着,要不要趁着白果睡着了把她前几日同梅花仙子讨来的青梅酒偷出来喝掉。
“啊——”
哪成想,岁绵没走几步,突然感到右脚脚腕处被什么东西缠住不能动弹,刚想挣扎,又被人往后一拽,就这么五体投地的重重摔在地上。
“岁绵啊岁绵,你真是弱的可以啊,连根鞭子都躲不了,还摔的如此体面,真真是把你六界第一祸害的脸都丢到忘川底去了。”岁绵暗暗在心底调侃了自己几句,爬起身,揉了揉有些吃痛的手腕,瞥了一眼怒气冲冲到炸毛的岁锦,略带三分调侃的摇头讥笑道:“这栖梧宫禁止私斗,你难道不知道吗!”
“活该!你一个区区小仙,竟敢冲撞锦公主,简直不知礼仪尊卑,我们公主也不过是替上神管教下人罢了!”站在旁边的那个小宫娥见有岁锦替她撑腰,也冲着岁绵一顿乱吼。
“呵,尊卑!”岁绵又是一声讥笑:“你们跟我谈尊卑,我刚刚懒得和你们理论,你们倒把自己当根葱,还真就扯虎皮拉大旗起来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岁锦你也是这栖梧宫的小宫娥吧,什么时候竟敢以主人自居了。这三十三重天上,除了天帝一族所出之女,怕是没人敢担得起公主这个称号吧,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你也不过是白虎一族的旁系后裔,怎么,是想改天换地吗,竟敢自称公主!岁锦,你说,这么算来到底是谁不知礼仪尊卑呢!”
“你,你!”岁锦被怼的脸色乌青,咬牙切齿了半天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岁绵,气急败坏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扬了鞭子,狠狠的朝岁绵抽了过来。
纵然岁绵此时灵力不济,但对付些招式还是绰绰有余的,只微微移步侧身便轻轻巧巧的躲过了岁锦的鞭势。反倒是岁锦,由于挥鞭的力度过重,再加上被岁绵这么一闪,顿时失了重心,身子踉跄着向前冲去,险些也摔个五体投地。
岁锦哪肯罢休,当即回身横扫,又是一鞭。
却见岁绵翻腰后仰,盈盈让过鞭锋,后顺势一把握住了鞭子,再借力一夺,直接使得鞭子脱了岁锦的手。
岁绵拿着夺来的鞭子,左右瞅了瞅,咂嘴道:“鞭子倒是把好鞭子,只可惜了——”
说完便直接把鞭子往旁边的地上随手一扔,打算走人。闹了这么一场,照以前的岁绵的体力,大可敞开了继续撒欢,可现在的绵绵确实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岁锦的目光一沉,有些阴森。
“石化术”这两个字涌上岁绵的大脑时,岁绵已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剩一双眼珠可以滴流乱转了。
这石化术原是白虎一族用来惩戒族中顽劣弟子的术法,中术者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需如此熬过整整十二个时辰,身体才能恢复如初。此术虽不会伤及性命,但却非施术者不能解,中术者若强行破术,就如同硬生生把僵硬如石的关节掰弯,须得忍受一番断骨之痛,可若就这样身子僵在一个动作上十二个时辰,可想而知,即便术法解除以后,中术者也免不了要受几日的腰酸背痛。鉴于这个术法用于对付那些实难教化的捣蛋弟子简直不要太对症下药,上一世皮到没谱,撩到没边的岁绵自然没少在渊荼那张想冻死谁似的冷脸中领教一番这石化术的厉害。
“绵绵,刚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岁锦故作大度,语气却始终跋扈的让人讨厌,说话间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岁绵的脸颊上,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割出血来。
简直是赤露露的威胁,可岁绵平生最讨厌别威胁。
“我知道上神待你不错,我也不想惹麻烦。你只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插手我和白果之间的事情,我自然可以放过你,不然——”
岁锦故意拉长了尾调,手中匕首的刀尖贴着岁绵的脸颊、脖颈一路缓缓下滑,最后抵在岁绵的心口。
“不然,你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岁绵发狠的说道。
“待我不错,你哪儿只眼睛看见那个冰疙瘩待我不错,明明是懒得搭理,好吧!“岁绵刚听完岁锦的前半句话就开始腹诽起来,至于后面岁锦罗里吧嗦说了些啥,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岁锦的大体意思岁绵还是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自己再看见岁锦欺负白果的时候别上嘴怼她、上手打她。不过,可惜,岁绵做不到,对于多管闲事这个毛病,既然上一世都没改,这一世更不打算改了。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困境,却也着实让岁绵头皮发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灵力修为不怎么的的小神拿刀抵在胸口上,最关键的是,她竟然真的无力脱身。岁绵憋足了劲,运转少的可怜的灵力想要强行破术,可貌似没啥用处,毕竟要想破术,自身法力须得和施术者法力相当,呃,貌似自己是真的弱爆了。
“绵绵,考虑的怎么样了!“
随着那张扬跋扈、让人讨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岁绵感到喉间的紧绷感消失了。岁锦解了岁绵喉间的石化术,等她的答复。
“呸,做梦!“岁绵嘴角勾着抹蔑视的笑,回绝的干干脆脆、潇潇洒洒,视岁锦的威胁与无物。
“你!不识抬举,我看你是找死“岁锦被激的怒火中烧,眸子瞬间阴沉下来,手起间,雪亮锋利的匕首便要刺进岁绵的心口------
岁绵眉头紧促,紧盯着那刀尖,掌心明明灭灭的积聚了些灵力,想要召唤些什么为自己所用。
上一世的岁绵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可以驾驭不在六界之内的煞灵。所谓煞灵,乃是六界生灵身陨神灭后,依然不散不灭的怨气与执念所化,裹挟着前世所有的爱恨与不甘,力量异常强大,积聚起来甚至可以毁天灭地。六界中人闻煞灵而色变,而煞灵也多被镇压于忘川水中。前世,岁绵凭借自己一骑绝尘的灵力修为,使这天地间的煞灵能为己所用。
但六界中人多不知道是,这为岁绵所用的煞灵其实是分为两种的,一种煞灵本就对这世间没有恶意,甚至怀着对一人深沉的爱,所以她们受岁绵的感召,心甘情愿的守护岁绵,就像清欢那般,心如赤子,不染尘埃。而另一种煞灵则是臣服于岁绵的强大灵力之下,他们遵循着胜者为王的法则,只听从最强者的号令,随时会反噬原主。
可这里是栖梧宫,哪有什么煞灵敢在闯进了,更何况,她也不是那个睥睨诸天神魔的岁绵了。所以,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岁绵并未召唤来什么替她解围。只是与此同时,她又隐隐感受到的一丝微弱的呼应,从一片遥远缥缈的冥蓝色中传来。随着她的召唤,那呼应亦慢慢变的强盛起来,仿佛要冲破万重枷锁,义无反顾的奔赴、守护在她的身侧。
是清欢,她竟还在——,岁绵的心中一阵狂喜
然而,岁绵掌中微弱的的灵光终是渐渐熄了,她不能让清欢闯这栖梧宫,更不能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四万年过去了,前尘往事皆尘埃落定,若清欢已然远离这六界的诋毁与伤害,她又怎能再让她搅进这一滩浑水。
不就是一刀吗,挨下来又能怎样,她身上的伤口还少吗,刀捅的、剑戳的,哪个不想取她性命。
大不了,再死回去,也挺好,就是疼点——
刀落之间,岁绵突然感觉被什么人往后拽了一下,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打飞岁锦手中的匕首。
迦匀,渊荼的侍从,岁绵一眼便认了出来。前世,岁绵与迦匀还是有些交集的。这个迦匀真身乃是一只黑羽的枭鸟,并且性格暴躁,不服管教,所以干脆自己找了座名为苍疾的仙山,占山为王,专门和天族对着干。先天帝自然是不容他,于是派兵前去捉拿。哪成想僵尸王将臣竟趁机控制了迦匀,并借他之手斩杀了前去镇压的天兵天将,甚至还跑去人间大肆屠戮,终是闯出了大祸。
渊荼作为战神太微的高徒自然被派去处理此事,时值岁绵正在太微处求学,年少好动的她便死气白咧的缠着渊荼跟去了苍疾山。再后来,迦匀被降服了,先天帝本想诛其身,灭其魂,以儆效尤。
但是岁绵见迦匀本性不坏,所做恶事又皆非出自本心,便想要保他一命。所幸当时天魔两界还尚算和平,岁绵便抢先废了迦匀的道行,又仗着魔界三公主的面子以”我已罚过,断没有再罚一次的道理,不然教我魔界三公主的脸面往哪儿搁”为由,保下了迦匀的一条鸟命。
道行被废后的迦匀便只是一直鸟,要想重新修成人形,没个千八百年肯定是不能够的。可是喂养一只鸟对于岁绵来说实在是太过麻烦,思来想去之后,岁绵最终眉眼弯弯的腆着脸,把迦匀当做灵宠硬塞给了渊荼。
至岁绵身死之时,这只枭鸟还未重新修成人形,没想到四万年之后的他,竟成了一个白衣长袍,看上去妥帖规整的仙官,丝毫没有了当年怼天怼地的轻狂劲。明明此时是个剑拔弩张的情况,可岁绵又开始不合时宜的腹诽起来:“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前黑魆魆的、咋咋呼呼的多可爱啊,好的不学,非要学那个冰疙瘩。这破天宫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好好一个小魔头都被嚯嚯成一板一眼的呆木头了!”
“迦匀,这不关你的事,你让开!”岁锦见来人是迦匀,嚣张气焰顿时去了一半,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收手,还欲上前拉扯岁绵。
“栖梧宫内禁止私斗,烦请自重!”迦匀横剑于他和岁锦之间,阻了岁锦上前的动作。
“你!”
“哼!”岁锦毕竟没有胆量和迦匀硬碰,气的脸色乌青,干瞪了半天眼后,只能愤愤的甩袖离开。
“石化术,我的石化术还没解!”岁绵小声在迦匀耳旁嘟囔着。
“烦请解了此术”略微抬高声音,唤住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岁锦。
岁锦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认怂,头也不回,权当没听见,继续气急败坏的朝前走。
“栖梧宫内禁止动用私刑,公主此举实属不妥,若是让上神得知此事,公主怕是也不好交代吧。”迦匀这话说的不急不缓,不卑不亢,明明是拿着渊荼做威胁,听起来竟毫无不妥帖之处。
“好,算你们狠!”岁锦在听到“上神”二字时,脚步不由的顿了一下,愤愤不平的一转身,抬手解了岁绵的石化术,继而怒气冲冲的甩头离开。
“谢了!”岁绵冲着迦匀爽朗而又慵懒的勾了勾嘴角,然后开始大喇喇的活动起有筋骨。别看只被封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岁绵此刻就已经开始手痛脚痛脖子痛,浑身哪儿哪儿都酸痛了。这让岁绵不由的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可能真的如斩荒说的那样,脑袋有个坑。明明知道要吃苦头,却还要厚着脸皮硬往渊荼身上贴,被人家用石化术拒之千里,却依旧学不乖。哪次被封,自己不是腰酸背痛的直喊斩荒来给她揉揉,可哪次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有事没事的就去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赚足了人家嫌恶的目光。
“分内之事,何须言谢。”迦匀微微欠身,甚是谦逊得体。
岁绵长吁了一口气,趁人没察觉,翻了个白眼,腹诽道“没救了!”
“走了!”岁绵随意的扬了扬手,晃晃悠悠的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这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恩,是得回去开坛酒压压惊——”岁绵在脑子里和自己自说自话半天,一扭头才意识到迦匀竟一直不声不响的跟在她的侧后方。这是什么意思,要护送她回房间,这可太让她受宠若惊了,人家毕竟是上神的侍从,怎好意思劳烦呢。
“你,你这是要送我回去!”岁绵面上略带些尴尬。
“恩”
“哈哈哈,不用,不用,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就不劳烦你送我回去了------”岁绵打着哈哈,身边跟个不吭不声的人,不对,是只鸟,这谁能习惯。
然而,迦匀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跟在岁绵的身侧,默不作声。
算了,要跟就跟吧,反正也劝不动,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从。岁绵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套近乎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打探到逃出栖梧宫的办法。
“迦匀大哥,你说这天宫本来就有结界,咱们栖梧宫还要另布一重结界,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吧。咱们上神是谁啊,修为灵力那叫一个仰之弥高,这六界中怕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胆敢擅闯他的宫邸吧。“岁绵眉眼弯弯的巧笑着,凑到了迦匀的身边。
“确实没有这个必要!这万年来虽有心怀不轨者私闯过三十三重天,但却没有任何生灵敢擅自踏足栖梧宫“岁绵也没想到迦匀竟然会顺着自己说。
“你看,我说的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岁绵摆出一副知音难求的架势,继续套近乎:“你说设上这么一层结界,我们这些小宫娥们要是外出帮上神跑个腿什么的多不方便啊,我刚刚就撞到结界上了,可疼了。”
“宫中之人若有事需要外出,只需向负责的神官报备一下,自然可以从正门出入,不会造成不便。不过翻墙者,自然是出不去的”迦匀神色平淡妥帖,话里话外却略带揶揄之意
“呃,呃,那个——”岁绵讪讪的笑了笑,一脸的尴尬,暗暗在心底埋汰起自己竟然被抓包了还浑不自知,实在太过丢人。
“其实,栖梧宫往日里是不设结界的。昨日,上神前往北荒查探妖兽的下落,临走时才布下了这结界,说是防止有人擅自出入栖梧宫。”迦匀顿了顿,又道:“并且还嘱托我要——”
刚布的,还防止有人擅自出入栖梧宫!迦匀的话如一道惊雷在岁绵的耳边炸开来。这是在防谁呢,这结界摆明了就是冲她来的!怕不是自己已经被渊荼认了出来。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若自己被认出来了,渊荼还去除什么妖兽啊,直接就把她绑了,押到天族的金殿之上,交由六界众人处置,毕竟,自己才是六界众生眼里最大的祸害。诛杀天帝,勾结魔犼,涂炭生灵,祸及父兄,果真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你刚刚说上神嘱托你做什么——“岁绵收了略微有些慌张的神色,故作平常的顺着迦匀的最后一句话,有一搭无一搭的往下问着,刚刚她一时走神,后半句确实没有听清。
“上神嘱托我一定要照看好你,莫要让你受伤。“迦匀道。
照看好我,什么情况,难道——,也许他嘱托的要照看好的人是绵绵吧,岁锦不也说了,上神待绵绵不错。
“------“岁绵竟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终是悻悻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好照看的。“
岁绵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着没落起来,只能失魂落魄的继续走着,迦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路之上,岁绵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却又想不起自己想了些什么,思绪乱成一团浆糊,脑袋是空的、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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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短的路,岁绵却觉得很长。
“你若真的是那位,该多好。”迦匀安静的说着,像是忆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什么”岁绵愣了愣,没听清。
“没什么”迦匀顿了顿,淡然道:“到了,回房吧。”
“哦”
岁绵慢吞吞的应着,慢吞吞的朝房间走去,突然感觉真的很累,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干,真的很想睡一觉,就这么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