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绵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于梦中一直坠落,无助、无依、无望,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来------
“岁绵,你祸害六界,罪行累累,还不伏诛!”
“岁绵,连你至亲之人你都不放过,忘川川主果然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魔犼出世,忘川川主召出了魔犼!”
“今日誓杀忘川川主,定不能叫此祸害为祸六界!”
“忘川川主罪大恶极,总算魂飞魄散,真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岁绵那个祸害,竟敢召出魔犼那种上古邪兽,落得被反噬的下场,也真是自作自受,不自量力!”
“上古真神后简为诛魔犼而魂灭身陨,果然不愧是六界守护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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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神魔之交,人鬼之界,从来无主,直到岁绵出现。
忘川川主岁绵丧心病狂,放出上古魔犼,意欲毁灭六界,引得六界共讨,神魔共伐,临危之际,后简真神出世,悲悯终生,以魂灭身死为代价,终诛岁绵,镇魔吼,护六界万世安宁。
故事的结局在众口铄金中尘埃落定,善恶仿佛一眼便可了然,岁绵便是那恶人,板上定钉,盖棺定论。
兵荒马乱的打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喧嚣着烧灼着岁绵的大脑,头痛欲裂到习以为常------
“回来吧------”一声男子的轻唤穿过层层喧嚣,温柔而低沉,似有情深,带她转离了梦境。
这一次,岁绵发觉自己正置身于茫茫雾境之中,脚下绵软的不真实。可刚刚的声音激起了她心底的最深的那一丝留恋,她忍不的住寻声奔走,焦灼又急切。那声音,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只是怎会是他,当岁绵意识到这点时,心口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可无心之人,所有的感觉也许不过是错觉。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空灵的女子声在岁绵的身后响起。
果然不是他,又怎么会是他,岁绵眼里还是漫上了落寞,她还是想见他。
转身,茫茫云雾中笼着一个缥缈的身影,任岁绵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
“我就是你,回来吧,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握住我的手------”
“他是谁,谁还会等我------”岁绵立在那儿,思绪纷乱,前尘往事,如洪水决堤。最终,岁绵鬼使神差的随着那个身影缓缓的抬起了手臂,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天摇地晃,她的梦仿佛醒了。
“绵绵,绵绵,你快醒醒,再睡就该晚了给小殿下送饭了!”
岁绵混混沌沌的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明,便瞧见一个容貌灵动俏丽的白衣少女坐在床边轻轻的摇她的手臂,樱桃小口絮絮的说着什么,两弯新月眉轻蹙,一双杏子眼微嗔,水灵嫩白的脸蛋晕上了两抹淡淡绯红,甚是娇憨可爱。
“绵绵,你可算睁眼了,咱们得赶紧收拾了,你快点起床------”
“我还活着!此为何处,何人救我------”,仿佛一道白光在岁绵的脑海中炸开,她的记忆混乱如经年尘封的古刹,绵亘错节的结满蛛网。她兀自的下床,光着一双纤纤玉足摇摇晃晃的往房门的方向奔去,丝毫不顾身后有人在喊她。
“哎——,绵绵,你又要去哪儿,你回来啊,你还没穿鞋——”
岁绵赤着足,丝丝凉意从脚下的白玉砖上蔓延了上来,她本欲奔走,却在这一瞬间发现自己并没有方向。身侧猝不及防的明晃晃的光倾泻而下,让她这个久困黑暗的人突然有些恍若隔世的不适应。
阳光,对于她来说太过晃眼。
她不由的抬了一手,遮在了额角,澄明的阳光依旧透过纤纤玉手投在她那白皙的宛若新荔凝脂的面庞上。其实,她还是很喜欢有阳光的感觉的,尤其是凡间的阳光,至少,很暖。
她只能这么漫无目的向前走着,走到长廊的尽头,然后没有了去路。四周薄雾缭绕,亭台楼阁依水而建,放眼之处,景致皆极为素雅庄重。岁绵不经意的低眸,瞥见了水中的倒影。水中那人轻衣缓带,风姿绰约,娉婷袅娜,缥缈的宛若回风扬起新雪。
尚未束起的三千青丝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开来,宛若泼墨般流淌了一身,映衬着她那莹白如玉的面庞。额间一点朱砂,形似滴泪,艳艳似血,烈烈如火。远山眉,桃花目,瞳若点漆,又盈着一池秋水,只是再怎样钟灵毓秀的山水风物也仿佛描摹不出她眉眼间的半分空灵澄澈。丹唇盈盈,色若含苞尚凝露的芙蕖花瓣,梨涡清浅,漾着明媚如晴雪的岁月无尘。
“怎么会这样——“岁绵愣了那么一瞬,这是怎样熟悉的一张脸。
这水中的倒影明明就是前世的她,除了那点额间的朱砂痣,此外简直不差分毫。只是,只是她是不可能重生的,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她死的时候就清清楚楚,她再也回不来了。
“魂祭忘川,身陨天地,灭魄镇形,同归混沌”,又岂是说说而已的玩笑。
“这不是我的身体!”岁绵下意识催动灵力去查探现在自己的真身,却是一抔香灰。而这具身体的灵力更是少的可怜,若非体内仿佛有什么强大绵长的力量养护着,恐怕维持形态不散都难。
岁绵不记得她曾动过重生的年头,那这世上怎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谁,为什么会和我如此相似,我不是应该神魂俱灭吗,我梦里的白衣女子又是谁?”。岁绵开始努力回想脑子里的细枝末节,企图一点点拼凑起故事的全貌。可是越想,脑子里越是一片混乱,最后燃成了一团浆糊。
有些异样的温热感自岁绵额间的那颗朱砂痣扩散开来,像是一滴滚烫灼热的血滴在额间,岁绵突然意识到刚刚她所感受到的那股养护这具身体的力量就来自这里。岁绵情不自禁的缓缓抬手,以指尖去轻触额间那点殷红,这个印记她前世并没有,而此时她毫无由头的觉得这点印记便是一切的关键。重归于世,她尚捋不出丝毫头绪,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一张巨大又细密的蛛网,铺天盖地的笼罩住她。
她望着水中这张脸愣愣的出神,恍惚间,过往的人,过往的事,呼啸而至。因为想起,一双眸子里便慢慢氤氲了水汽,说不出的怅然压在胸口,化作漠漠的悲凉。
岁绵身死魂灭那年,刚刚过完五万岁的生日,甚至还和大哥二哥围坐在一起祈了愿,而那时她周身早已浸透了黑魆魆的的邪煞之气,阴冷又凄厉,成了另六界众人闻风丧胆的忘川川主。
而此时,水中这副容颜则更像她四万岁时的样子,风华绝代又恣意明媚。神魔不会老,容颜一旦长成,便会留在最鼎盛的时期,几乎不会改变。岁月不可耐神魔何,可是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却会交织着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留在眼角眉梢,留在眸子里。所以,四万岁,五万岁,脸还是那张脸,无甚变化,可她知道不一样了。
比起之后的那些纷乱,四万岁那些年过得仿佛很是平静、平凡,平庸,无风无浪。唯一的涟漪,甚至算不得涟漪的事也不过是和一人打过一架,火烧过一人的居所,死气白咧的想讨好一人未遂。然后就悻悻的被提溜回了魔界,每日不是百无聊赖的在陌染哥哥的院子里卖萌撒娇,作天作地,装死躺尸,便是与斩荒偷溜至人间装作凡人一般,听戏喝酒,惹是生非,所谓人间荒唐事,已然习得十之八九。每每闯祸,便仗着魔尊阿爹和哥哥宠着罩着,甩锅给斩荒来背,更会幸灾乐祸的看着斩荒被罚戒鞭后,一瘸一拐的嘶嘶倒吸着气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岔了气,整整近一万年皆如此,无所事事,不思进取。
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想起,便是翻来覆去的折磨,前尘往事,太痛,她眸子里氤氲的水汽越聚越浓,黯淡了眼中的明媚。
“我们阿绵的眸子里便有万千星辰,比那司夜星官布下的星辰还要明媚璀璨,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们的小阿绵------”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岁绵固执的觉得那温热的气息尚还于这世间残存。那时她孩子般的撒着娇,扬起故作无辜的脸颊,讨要着陌染的百般宠溺。而陌染就那样温暖而和煦的笑着,轻抚过她的脸颊,帮她将散乱而细碎额发归拢至耳畔。而如今岁绵眼里的星星都落了、灭了,陌染的笑容也散了、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勾在嘴角,梨涡里漾了一杯苦酒。
“哥哥!”她呢喃了一句,那是她前世对这世间最后的留恋。
最终,眸子里的泪水终还是忍了回去,毕竟,回不去了。既然活了过来,那便活下去吧,于这六界之中做一无名之人,逍遥流浪也挺好。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是谁,是谁在救我,可我当年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又怎么救得回来------“岁绵正略微皱眉思忖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时,刚刚屋里的那个小姑娘拎着一双白色缎面的鞋子追了过来:“绵绵,你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快把鞋穿上,赶紧跟我回去收拾一下,真的要晚了!“
岁绵不由的去打量身边这个小姑娘,指望能瞧出些线索,起码搞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又是何人。但见那小姑娘束着简单的随云单髻,发髻后系着条长长的白色飘带,着一身甚是飘逸的广袖白衣素裙,而这正是三十三重天一般小宫娥常见的打扮。
“天族的地界”岁绵眉头微蹙,情绪微微一沉,不由的腹诽道:“真是好死不死啊,我这儿重归于世,怎么就不能给我挑一个好地方呢。魔界,人间,鬼都,哪儿都行,哪怕给我扔到幽冥地狱里,也比这儿要好上千倍万倍啊!照这样看来,岁绵现在应该和这个小姑娘一样是天族的一个小宫娥。并且依照灵力修为来说,她应该是个仙,而且是一个灵力低下的小仙。“
天地之间共分六界,神、魔、仙、妖、人、鬼,六界轮回,生生不息。其中神、魔多为上古神祗的后裔,生来便具有强大的灵力。仙、妖者多为凡间生灵——如人,如虫鱼鸟兽,如花草树木,修炼所化。而其中灵力强盛者,修炼个十几万年亦有机会飞升为神。凡间生灵身死为鬼,需历轮回,以期来世。所谓天界则是神、仙两界的统称,万万年来一直由居于三十三重天的天帝所统御。魔尊、妖皇、鬼君则分别掌管着魔界、妖界和鬼界。而人界,则由人间的帝王所统治。
上一世,岁绵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她的真身是一块毫不起眼的顽石,并非什么上古神祗的后裔,却生来就是神魔之躯,灵力十分强盛。至年少时,岁绵的灵力修为在同辈神魔中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大放异彩。虽然岁绵是被捡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却依然不妨碍她成为魔尊膝下备受宠爱的魔界三公主。
岁绵暗暗在心底为重生错地界哭天喊地,连连叫惨一番后,又一个雷在她耳边炸开——
“绵绵——“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你说我叫什么!“还没等那小姑娘把话说完,她便把话从中截断,一脸惊讶的开始发问,甚是还有些结巴:”你,你,你说我叫,我叫绵——绵绵——“
岁绵这才想起方才那姑娘便一直这么称呼她,只是她刚刚脑子太乱,一时没有顾上留心。绵绵,连名字都像极了她的前世,巧合的像是被人精心安排过得。只是这名字,配上这脸,竟然能在天界这破地方安然的当一个小宫娥也确实令人惊叹,不知是这身体的原主人太会做人,还是这天界的包容心见长了。
要知道从前,但凡和她沾点关系的人都会被六界众人喊打喊杀,当初为了找她的踪迹,这神族仙族那可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当初可以隐居避世,谁又不想呢,可当初确实已是走投无路,任她挣扎,皆是死局。
而现在,这人长了这么张脸,又这么个名,就真没有人怕她是岁绵重生吗!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高估自己了,也许六界的人早就忘了岁绵这个祸害,毕竟自己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吧,应该是很多年,具体多少,她一直死着也不知道。
“绵绵,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那姑娘一脸的神情紧张,眉头蹙的紧紧的,边说边扯着岁绵的袖子要查看一番,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额,那个,你是——“
岁绵下意识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眼前的姑娘却泪眼汪汪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一抽一抽的:”绵绵,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白果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昨天打架受伤了,是不是伤到脑子里。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锦公主起冲突!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我应该拦着的!“
岁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话,总不能告诉那姑娘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口中的绵绵了吧,所以只能一脸的尴尬的陪着笑脸,想着怎么能圆回来。
听这姑娘话里的意思,这身体的原主昨天应该是为这姑娘打过抱不平,和那什么锦公主打过一架。像天族这种冷冰冰的地方,肯为别人出头的神仙少之又少,能知感恩落泪的神仙也实在不多见。这姑娘看起来比现在的自己略小,想来,应是真心拿这身体的原主人当好姐妹看待。而如今自己却鸠占鹊巢,原主亦不知去了哪里,若是让这姑娘知道了真相,还不定怎样伤心。想到这里,岁绵便不由的生出几分愧疚之情,同时也对这姑娘生出几分怜爱与好感。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好好对待人家身边的人,也算是告慰原主了。
“别,别哭了——“岁绵略有些尴尬的伸手去擦那姑娘脸颊上的泪珠,尽量把声音放的轻柔:”别哭了,我死不了,打架而已,我经常做的——“
果然,她确实不适合扮演这种温柔慈爱的角色,越说,那姑娘哭得越花枝乱颤,抽抽噎噎!
“哎——“岁绵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苦口婆心的哄道:”白果,你看看我,我没事,真的,你看——“
岁绵边说边活动着胳膊腿,以此证明自己好得很。
白果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她,抽抽噎噎,一脸担忧。
“我,我逗你玩的!我能有能么事!好了,好了,别哭了,白果!“
岁绵用余光注意着白果脸上的表情变换,睁眼说瞎话的胡编乱造了一番,总算哄住了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绵绵!哪有你这样的!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白果嘴上虽是嗔怪着,却还是一把抱住了岁绵,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岁绵颇有些尴尬,又有些受宠若惊,暗想道:”小姑娘果然好骗,蒙混过关。”
只是,岁绵本来打算从白果嘴里问些消息的盘算不得不打消掉,再问下去,怕是又得惹哭这个小丫头,甚至惹人起疑。只得另寻时机,弄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果,你刚刚说要去干什么来,不是要晚了吗——”
“给小殿下送饭!”白果突然想起自己尚有大事要办,又不由的嗔怪了岁绵一句:“都怪你出幺蛾子吓唬人,差点把正事忘了。这小殿下都被上神罚跪三天了,一滴水都未进,怕不是要饿坏了。听说今天一早,上神下界去了,趁着上神不在,咱们赶紧去给小殿下送点吃的!”
“放心,一个神仙三天不吃饭饿不死的,神仙没有饿死的!”岁绵这话不过大脑的脱口而出,本来只是想安慰一下白果,让她别他紧张那个什么小殿下,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妥,不由得看像白果,尴尬的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我们做神仙可以不吃饭的,但是也会饿啊!而且小殿下比较喜欢吃我做的菜。”
岁绵万万没想到白果竟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解释起来,表情甚是可爱。也是,神魔和人其实没什么不一样,虽非必须,可饿了最好还是吃饭。
上神!岁绵突然意识到白果刚刚提了“上神”二字,可是指龟爷爷吗,那她口中的小殿下会是她的小团子吗!
混沌初始,父神开天辟地,母神创造万千生灵,后简统御四海八荒,三者被尊为上古真神。后,父神母神相继为救世而身陨魂灭,重归混沌,后简则前往虚空之境,陷入沉睡。至此,上古时代结束,而后天地历经万万年光景,六界秩序逐渐形成。上神者,为六界中灵力修为达到最高境界的存在,凌驾于众神魔之上。
岁绵少时,这天地间能达到上神修为的尚有四位,一位是先天帝玄苍,一位是白虎族长老太微,一位是玄武族长老太一,还有一位则是自己的阿爹,魔尊九幽。至岁绵身死之时,故人多陨落,世间便仅剩了玄武族长老太一这一位上神,她的龟爷爷。
“那还不快点走!省的饿着小殿下!”再见故人的喜悦让岁绵有些兴奋,更何况当年她还把云儿和泽儿托付给了龟爷爷,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是否过得还好。
岁绵拉着白果便要往回走,手腕处却传来一阵被利刃割裂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胸口更加剧烈的痛楚,好像要把心脏生剖活剥出来一般。这种痛,她太熟悉了,痛到她从来都觉得自己要捱不下去了,却又得咬着牙熬下来。
而此时,岁绵只能故作镇定,强忍着痛楚放开白果的手腕,想办法支她先走。
“你先回屋去收拾饭盒,别耽误了时间。我,我穿上鞋这就回去!”
“那你快点!”
“恩,很快!”
好在白果好骗,而且心思一直在怎么避开上神给小殿下送饭上,并未发现岁绵的异常,转身往房间走去。
“额——”待白果走远些,岁绵方才半弯着背,手掌用力的压着胸口,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呼痛声,说是呼痛声,其实更像是为糊弄着白果离开而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种痛到自己想打滚场景不适合让别人看见。
“痛!”岁绵在心底哭喊了千万遍,却不发出一声。她不擅忍痛,一点点小擦伤便能在哥哥面前哼哼唧唧半天,可她又擅于忍痛,正如现在,她已痛到面色惨白,瞳孔泛红,额头两颊皆是热汗,濡湿了额前鬓角的碎发,却也只是紧咬着下唇,紧握着双拳,任指甲深陷进手心的皮肉里,然后把身子蜷缩的更紧一些,微不可查的闷哼一声。
未按压在胸口的另一只手因为身体的蜷缩被捧到了眼前,一条细细的伤痕在手腕处缓缓显现,不用想,岁绵也知道她的另一只手腕处也一定出现了这么一道疤痕,不过是前世的痕迹而已。
疼痛慢慢消退,岁绵缓缓站直了身体,长吸了一口气,这又有什么呢,于那场醒不来的噩梦中,这也不过是经常上演的折磨而已。覆在心口的手掌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岁绵顺势扯开已然有些松散的领口,低头看了看。那熟悉的利剑造成的伤痕就印刻在胸口,这一世,她同前世一样,没有心,也好,真的也好。岁绵整理好衣服,喉间有些腥甜又有些苦涩,她愣了那么片刻,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果然,有些伤,是印刻在灵上的。
岁绵挥手施了个幻术,掩去了腕上的疤痕,毕竟自己的痛,何苦让别人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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