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宫雀还坐在村口的大石块上,他回首望着那一地的死尸体。
有宫家弟子的,有妖魔的,横七竖八的,鲜血与妖血流淌在一处。
唐羽和宫云带着人去清点剩下的人,重伤的由没受伤的抬着走,轻伤的两两拆扶着走。
宫云:“楼主,都安排好了,可以即刻出发回宫楼。”
宫雀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唐羽:“宫雀,你别担心了,青乔不会有事的。”
说道青乔,宫雀不言不语的,只是低着头,从衣兜里,拿出灵鸟平日爱吃的瓜子和花生,用手剥去了外壳,轻轻地捏碎了喂给灵鸟吃,他越是这样沉默不语,唐羽越是担心他。
在他们回到宫楼后的半个月,满天下都传开了。
说宫家的大夫人青乔,是养妖师的后裔,这一时之间,四面八方赶来宫楼讨说词的人,将本来冷清的群山吵得闹哄哄的,每日宫楼门口都挤满了人,大家这吵吵嚷嚷的再过了五日,唐羽都直接怀疑他们是吵出了感情来了,只见他们还在宫楼外边搭起了帐篷,去镇上买了锅碗瓢盆,鸡鸭鱼肉,去山里捡了柴火,竟然开始在宫楼门口生活做饭,一派要定居下来的表现。
期间,宫雀还是一副跟往日一样的表情。
天不亮起来练习剑法,6点吃米粥喂鸟,喂鸟的一般都是在镜室,或者鸽楼上喂得,顺手的在将堆积的异常奏报看一遍,安排门中弟子下山解决,这外头各门派的弟子一见到宫家弟子下山,也不管他们去干吗,总归有几个凑热闹的要跟着一起去的,顺手也帮着解决了几起妖怪作乱的事情。
唐羽是日日来看望他,他似乎跟往日没什么区别,等忙停当了,就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几本文绉绉的古籍,又有些跟往日不一样,他从前一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的,现在是经常在青乔的院子里坐着的。
对于青乔的事情,族里是瞒着他开了几次大会小会,找他明面上也开了几次大会小会,他没有要写休书的意思,也没有要找青乔的意思,族里也是看不明白他心底里在想什么。
这种氛围大概持续了几个月,几个月后百家派来的代表陆陆续续的下山了,宫楼门口也不在吵吵嚷嚷了。
水镇上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些过年的气氛,路边摊开始卖一些烟花棒、糖果、福字、春联,糖葫芦的小摊也是随处可见。
早上是青丝说要下山买点年货过年的,她挑着一些就坚果、糖果类的买,宫雀只管付钱,跟在身后,青丝偶尔会问他,喜欢吃什么要买些啥,他也没什么话,直到问道给灵鸟买些啥,他才想起来给灵鸟挑了些瓜子和花生。
中午的时候他们选了西餐厅吃饭,宫雀头发颜色特别的出挑,一踏进西餐厅就让服务员和老板多看他几眼,银发马尾,他穿了一袭黑色的西装,外罩着一件同色的大衣,身材挺拔,其实他私服很少见人,老板见着他这一身装扮,笑着迎上来:“楼主大人,稀客稀客啊。”引着他们到选了个靠窗位置就坐。
青丝穿着玫红色高开叉的旗袍,烫着手推波浪纹法式,抬着她细长白嫩的手指,低头跟服务员交谈着菜品,宫雀期间一直闷不做声的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宫大哥?”
青丝喊了一声,宫雀没有回应。
青丝用手推了推宫雀,宫雀微微的回过神来,青丝指着菜单上:“两份牛排,一份小吃拼盘,一份蛋糕,一杯奶昔,宫大哥你喝什么?”
宫雀只是淡淡的来一句:“挑你爱吃的就行了,我白开水好了。”
青丝瘪了瘪嘴巴,眼神里很不是滋味,青乔失踪的这段时间内,青丝很少看见宫雀的身影,他要么就是呆在青乔的别院内,一坐一整天,似乎对自己有种特别的约束,晚上是不留在任何的夫人院子里过夜的,哪怕这个院子,青乔已经不住了,他夜里还会回到镜室,一坐一个晚上,有时候几天几夜不睡着,有时候又出门执行任务几天几夜不回来。
青丝尝试的问:“宫大哥,青乔妹妹有消息了吗?”
宫雀轻轻地嗯了一声。
青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这几天都是一副把自己关在宫楼的态度,这突然下山……
青丝仔细的回忆了刚才一路上买东西的场景,他似乎对那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不太感兴趣,只是对青乔平时爱吃的糖果,多看了那么几眼。
菜上桌了,热腾腾的牛排,浇上黑胡椒味的酱汁,青丝强忍着表情低头切了一口牛排送进嘴里,是不是因为黑胡椒酱汁太辣了,青丝给呛到了,咳得满脸都是泪,期间,青丝在一旁擦泪,宫雀一直在餐厅电话那边,借了电话联系了些事情,不一会唐羽就赶了过来。
唐羽和宫雀在吧台处低声交谈了几句。
宫雀就匆匆离开了。
青丝见了宫雀走了,急着要跟上去。
唐羽:“小姨娘,我送你回山。”
青丝急着问:“他去哪里了?”
唐羽只是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青丝急着还要追上去,唐羽在后头:“小姨娘,你煽动宫家族中亲眷对宫雀施压,用钱财笼络人心,沿路追杀青乔、散布宫家要对青乔赶尽杀绝的谣言……”唐羽一口气说完,青丝脸色铁青:“小姨娘,宫雀都知道,小姨娘如果还不想惹出其他祸端,乖乖回山,嫂夫人安全回来,你就安全了。”
青丝转头看着唐羽,嘴角扯出一抹运筹帷幄的笑容:“唐羽,就算宫雀能把青乔带回来,满天下除妖师百家,会容得下青乔吗?”
唐羽只是低着头,把玩着手上,唐家族长才应该带的那枚戒指:“小姨娘,宫雀与你青梅竹马二十几年,他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青乔是他的妻,就好比是他身体的一块骨头,一块血肉,一块心尖上的肉,你若是为他好,为这个家好,就好好地支持他的任何一个决定,而不是拿刀去他身上挖肉,让他受伤流血,所谓,家和万事兴,家人齐心,其利断金。”
青丝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羽,唐羽也不想跟她多废话,这宅子里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管的,只是眼见着从前他们感情那么和睦,不想他们为了青乔这件事情上,各执一词,伤了感情罢了。
唐羽能做的也只是劝解,也知道其效果不佳。
送青丝回了山,唐羽又下山去码头找了船只,加进速度追上宫雀的步伐。
宫雀从妖族和镜像世界里推测出来,青乔应该在川西一代。
妖族那边有人说,在川西一代见过青乔的影子,似乎身边还跟着一个俊俏的郎君,这一个人说也还好,问题是那天面对妖族族长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在说。
有人说,那郎君啊,似乎是狐妖出生,长得真是人间难寻的俊俏郎君,身材挺拔,宽背细腰窄臀细腿呢,穿一袭长袍褂子,日日陪着青乔,晨起去村口买一碗抄手吃,中午端着椅子陪青乔去河滩边浆洗衣裳,青乔坐在他端来的椅子上,他则蹲在地上侧眉看着青乔笑,晚上的时候,还有人瞧见他们一起搭伙做饭呢,俨然一副夫妻生活的模样。
期间宫雀一直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拳头处肉眼可见的青筋凸起。
………………分割线……………………
川西某处小山村,天微微亮。
青乔穿着村里大妈给她新做的棉鞋,端着洗衣盆去河边浆洗衣裳。
川西一代十来月份就很冷了,进了十月底就开始有些飘雪的迹象了,寒风呼呼的吹,耳朵冻得红彤彤的,青乔抓着绒线帽带好了,才从屋里钻了出去。
外头地上厚厚的积雪,青乔穿了好几层的棉裤都还觉得冷。
深呼吸几口,端着洗衣裳的盆去了附近的河塘,河塘结冰了,她就拿着顺手的工具砸开,砸了一阵冰层还是厚厚的,纹丝不动,在看那衣服,衣服都冻得硬邦邦的,都成一坨了。
“乔乔。”
青乔回头,真是阴魂不散。
青乔原本打算一口作气直接到黑灯城了,途经这里的时候,听闻这地方的百姓都被一只妖怪控制着,青乔想着,反正自己如今养妖师后裔的身份都给暴露了,就没啥好隐瞒的,干脆就绕道此处,想帮助这里的乡民,好给乡民一个好印象,让他们对养妖师没有那么大的心里抵触。
结果就是没救成村民,反而自己也被困在里面了。
那人靠近青乔,见她在拿石头砸冰层,伸手就去拉他的手悟在自己怀里,宝贝的很:“这天冷的,你多睡一会,我来洗,我来洗。”
那人说着就要来抢过青乔手里的洗衣服盆,青乔躲开了,有些神情对他抵触,那人叹了叹气,还是小心翼翼的捂着青乔的手,直到捂暖和了,才放开,撒娇的喊道:“乔乔。”见青乔不理他,别过头转到另一侧,他也知道青乔烦他,可他不怕麻烦啊,他是狐狸,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了,见过人间这些女孩子们别别扭扭的态度,他只知道使劲的缠着她,她早晚有一天会多看他一眼,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把糖果:“乔乔,给你吃。”
糖果是上次镜像世界里,青乔吃的那一款,青乔抬手去他手心里抓糖果,狐狸也就笑眯眯的看着他,狐狸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就站在那里,歪着腰,一双狐狸眼都笑歪了的模样。
青乔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解救百姓,这只没皮没脸的狐狸,竟然说,她只要能嫁给他,他就放了这些村民,硬得不成,他就来软的,日日出现在他眼前,偶尔偷偷的带她出村去吃抄手,狐狸放在这村子里的困术,明显比第一次斜村见得要厉害多了,青乔怎么也破不开,也曾想过出去买抄手的时候偷偷地溜走,可一想到她溜走了这些百姓真的没人管了,她又于心不忍。
左右都离不开,赶上10月底,川西一代开始下厚厚的积雪,大雪封山,干脆就住了下来。
观察了这几个月,发现这狐狸也没啥害人的地方,平日很少出现在村子里,就经常出现在青乔眼前,村民离不开倒是真的,村民的日常物资都是狐狸带回来的。
狐狸住在哪里,青乔不知道,只知道狐狸不是单单一只狐狸,他估计有一窝狐狸,或者有一窝妖怪朋友,要不然这么多村民的物资光靠他一人背回来,那是完全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