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镇上,高档的西餐厅就那么一家,坐落在安桥的桥下,西餐厅的正门正对着繁华的街道,背面是一块大的落地玻璃。
白天啊,坐在那面落地玻璃前的餐桌前,吃着西餐,可以抬头看着安桥桥上桥下的风,安桥这座桥上,每日都是一副生活忙碌的姿态,这进城出城的人,脚步匆匆,走货郎几乎每日都在安桥上摆摊,就摆在一侧,也不影响行人走动,手里的东西都是走南闯北挑来的好货,那些个小孩子只要多看一眼,就挪不动脚步了,缠着阿嬷买,走货郎是些眼尖的人,瞧的清楚你家啥条件买得起啥,挑选出来的东西又好玩价格又合适,孩子玩的开心,阿嬷买的开心、
夜里啊,沿路河岸,两岸用红灯笼做的引路灯,一路从安桥上,蜿蜒到码头,这远行归家的游子啊,见着那一盏盏引路灯,远远的看上一眼,更是归心似箭,也不管这水路还有多远的距离,已经将随身带的那口皮箱,拎在手中,等船一靠岸,随时坐好着下船的准备。
这能来西餐厅吃饭的,都是住在镇上的上流社会人士,这要是能在西餐厅宴请他人吃饭,也是衡量一个人家境如何的标准。
尤其是那些个小姐太太,早上出门,去街上美美的做个头发啊、指甲啊、买衣服啊,这一套逛街流程下来,就爱来西餐厅歇歇脚,吃个下午茶,连着相亲,都爱挑这地方,
此时,唐羽懒洋洋的歪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他个头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梳着时髦的大背头,手指尖夹着一根雪茄,不咸不淡的抽着烟,桌子上摆着牛排、龙虾面、烤鸡翅、薯条、西点、饮料,对面坐着一位留洋回来的小姐,家境殷实,说着一口流利的洋文,说话的时间比吃饭时间多,面前盘中的牛排没吃几口。
唐羽一个川西的小伙子,做茶叶生意,会遇到要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时候,他不会说,多听也能动啥意思,那种“YES”、“NO”、“Hello”会几句,英文句子式的交流,就不会了。
小姐是一半英文夹着一半中文的说话,唐羽听得懂的就说上几句,听不懂的就嗯嗯,一笔带过。
秋鹤是根本听不懂了,干脆就做起了饭桶的样子,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吃着,闭口不说话。
要是那位小姐要找秋鹤谈话,唐羽就没心没肺的说着:“我这兄弟,小时候……”唐羽指指脑子:“这里,被门夹坏了,不太好使,只会吃饭……”
小姐也没听懂其中的意思,以为秋鹤真的是脑子被门夹坏了,还心疼的说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俊俏的少年郎,真是可惜了。”
秋鹤白了一眼唐羽,只能对着那位小姐尴尬的呵呵的笑着。
孔燕的电话打来西餐厅,本来这顿饭吃到现在,那位留洋的小姐对唐羽很是满意了,甚至要开口约着下次见面,一顿饭吃下来,唐羽始终保持一副斯文彬彬样子,一听见川西雪妖出逃的事情,坐不住了,拉开椅子,借着西餐厅的电话打回川西询问。
唐家在川西还有弟子,接电话是管家,管家支支吾吾的,知道怎么也骗不过唐羽,干脆说破了,说雪妖出逃了,家里的弟子已经出门去找了,唐羽就没好脾气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竟然瞒而不报,直骂道:“娘的,你们是长本事了,觉得天捅破了,你们还能是女娲啊,自己补天不成?”
骂声传遍整个餐厅。
那位小姐一听这气势,感情刚才那副斯文样都是装出来骗人了,小姐拉开椅子就要走人,唐羽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推了相亲的局,拉着秋鹤就要去找宫雀了。
唐羽出了西餐厅,走到酒楼那边,脚程也就五分钟。
宫雀和孔燕坐在酒楼对面,唐羽干脆拉了拉裤脚管,和他们蹲在一处。
他们四个人,都是俊俏的少年郎,宫雀银发马尾、雀服着身,孔燕嬉皮笑脸、花色西装,唐羽时髦俊才、手夹雪茄,秋鹤瘦弱少年、传统长袍,这四个人一起蹲在酒楼对面,不时有人朝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着。
唐羽八卦的问道:“孔兄秋兄,小弟问二位,宫兄大婚,随多少份子钱,兄弟我跟一份。”
他们扭过头去齐刷刷的看着唐羽,现在是讨论怎么找到青乔和隐灵的时候,他怎么先讨论起份子钱来了。
唐羽不急不慌的说道:“川西雪妖之所以叫川西雪妖,她只能住在川西严寒之地,要是离开了那里,不仅法力受损,自己也会损了性命,何况她这不是找死吗,大夏天的跑来江南兴风作浪,她在这里的法力,肯定不如川西来的厉害,我们耐心等着,看谁先热死谁。”
唐羽也是刻意为了今天的相亲,才穿了这身体面的西装,蹲了有一会也热了,随意的将西装脱下来,铺在台阶上,拍拍西装,拉着他们一起坐下,:“你们都别蹲着了,坐坐坐。”那是一件名贵的手工定制西装,这样的衣服,在唐羽家中,是满满一柜子,他根本就不在乎多一件或者少一件。
唐羽非常体贴的,从宫雀手中接过隐灵:“宫兄,你也累了,这鸟,我替你端着。”唐羽一摸着鸟,又是粘乎乎的,在低头看看脚边趴着的大金毛犬:“你就不能改改你添东西的习惯嘛……”
那狗理都不理唐羽,惹得孔燕哈哈哈大笑:“唐兄,你也有今天啊。”
这时候也快接近午夜了,那狗没来由的抬起头,朝着街道的尽头,先是眯着眼睛盯了好一阵,突然的汪汪大叫,他们四人齐刷刷的朝着街道的尽头看去,宫雀先站起身来,警备性的手中化出隐刃,紧握在手中。
狗吠之声始终不停,宫雀一手握刀,疾驰行走,身后兄弟紧跟左右,宫雀虽然身形快,他的兄弟们也不是逊色之辈,都是能追上,宫雀双脚离地,御气疾驰,往右边走了差不多有10分钟的路,心里疑惑道:“不应该啊。”
过了安桥,进入小镇,小镇为一个圆形,分三条街。
进入小镇的第一条街道主要一些居民住宅区,沿河建造,风光独特,刚才说的西餐厅,就坐落在第一条街上。
第二条是商业街,就是镇中心,镇中心坐落着酒楼、商贩、餐馆,酒楼往右手边走,走上差不多10分钟,就是小镇主要的水路码头,码头过去,就是出镇的另一条山路,那山上有宫家把手,妖魔鬼怪都有怕宫家的除妖能力,很少翻过山头进入镇内为非作胆,。
第三条街道是宾馆,也有一些居民的住宅区。
宫雀疾驰速度很快,要是以正常的速度来说,不消一分钟就能从酒楼到码头了,现在都过去了十分钟,这座镇都可以绕一圈了,宫雀慢慢的停下身形,观察四周的情况。
宫雀抬头,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家糖果店。
水镇,正是有着宫家镇守,才能相安无事多年,水镇上不管开什么店铺,哪怕是摆一个小小的摊位,摆在哪里风水好,这都是镇民关心的热门话题,在水镇上但凡要摆摊或者开店,那家主人一定会上宫家,去求一个风水位置。
水镇要是谁家开了新的店铺,宫家肯定第一个知道的。
这家糖果店,是宫雀从来没见过的。
糖果店大门敞开,店铺内装修的很是时尚,在这处偏安于江南的一座小镇上,这家普通的糖果店内,竟然装了一盏超大吊顶水晶灯,这样一盏大灯与这家小店铺的装修,显得格格不入,店铺的橱窗内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诱人。
宫雀瞧着这前后左右,独独这家店铺亮着灯,在这么冷清寂静的街道上,似乎这里是个在合适不过的避难所了。
宫雀正要抬脚踏进去,只听身后“哎呦”一声,回头一看,是孔燕摔倒在地上,孔燕见了宫雀,不确定的上前抬手摸摸宫雀的头发,一摸这人是热乎的,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宫雀不明白为什么孔燕抱着他又哭又笑。
孔燕激动地说道:“大兄弟啊,我以为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宫雀扶起孔雀,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孔燕是手脚并用的挂在宫雀身上,宫雀冷声道:“下来。”
孔燕死死地抱住宫雀,坚定地摇摇头:“不。”
只听身后一阵疾风,宫雀只能伸出右手御气,隐刃出手,直直挡上疾风,只听着空气里,隐刃与对手武器的阵阵嘶打声,火花闪烁,隐刃就像被吸进了空气里似的,宫雀看了一阵,几乎都要看不见隐刃的踪迹了。
宫雀非常强硬的把孔燕的手和脚掰开:“松手,躲我身后。”
“啊。”孔燕抬起头,眼睛呼噜呼噜的望着宫雀:“哦”。
眼见宫雀要追着隐刃去,孔燕拉着宫雀的衣袖,小声的嘀咕着:“你早点回来,我害怕。”
宫雀满脸黑线的看着孔燕,那句“不要一副小媳妇受委屈表情似的”这句话,真想还给他,宫雀指了指那家糖果店:“那里,应该安全。”
孔燕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家糖果店,这里,不知道是人类世界还是妖怪世界的地方,宫雀告诉孔燕,那家唯一亮着灯光的店铺,是安全的?骗鬼去吧,这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宫雀说完话,就飞身进入那段疾风内,那疾风所就像一团黑雾似的,宫雀钻入其中,闻到了浓重的腐尸气息,宫雀一开始以为,隐刃进入其中,是跟什么在打架,等宫雀进去后,看见隐刃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这团疾风内的黑雾看似无边无形,隐刃乱飞,处处碰壁,宫雀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着隐刃忽上忽下的用刀尖撞击黑雾,以每次碰壁的地方,宫雀差不多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地形了,这里看似就像一间密闭的房间似的。
这团黑雾其实空间很小,只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
既然能钻进去,肯定也能出来。
宫雀收回隐刃,要从刚才的进来的地方出去,用手触摸却只摸到墙壁,奇怪,难道出入口还能随意变化?
宫雀被困在其中找不到一丝思路,只能干坐在地上观察。
这种情况,在川西雪妖那里,宫雀和其他人三位兄弟也碰到过一次,那次被困住的地方,就是一个超级庞大雪山群,无边无际,一眼望去,只有连绵不绝的雪和看不见头的雪山,那时候情况唯一好的情况,至少是四个人被困在一起,一起想办法。
站在疾风外的孔燕,一开始是害怕的躲在那店门口的墙柱下,也不敢进店。
唐羽和秋鹤纷纷从其他地方,狼狈的摔了出来,秋鹤摔得甚是狼狈,四脚朝天,唐羽的西装衬衫都凌乱了,几道利爪抓伤的血口子,唐羽嘴里还骂着:“妈的,在川西玩这套还没玩腻啊,在这江南还玩,真当你是刀剑不穿啊,法力无边啊,自己搞搞清楚,自己是雪生雪长的雪妖。”
孔燕一见他们跟见了亲人一般,热情的上前抱着他们大腿,秋鹤倒是不嫌弃,显然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惊魂未定,秋鹤不敢抱唐羽,只能和孔燕二人互吐苦水。
唐羽一通骂完,回头见着宫雀不在:“这人身形比我们快,应该不会被那段疾风给困住啊,人呢。”
孔燕指指早就消失的疾风:“刚才这里出现过一次,宫雀进去查究竟了。”
唐羽指着那身后跟空气一样的地方:“刚才这里?”孔燕点点头,唐羽上前揪着孔燕的衣襟,一双眼睛就跟要从眼眶里弹出来一样:“那你怎么不陪他进去啊,他虽然厉害,孤身一人,孤立无援啊,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去的。”
孔燕也是从其他的疾风中逃出来的,孔燕历经的疾风似乎无意困住他,捉弄了他一阵,见他只是会哭哭啼啼的胆小鬼,有意放了他,引宫雀进去,孔燕几乎要哭了:“我哪里知道它会消失啊……。”
唐羽还要骂,秋鹤拉开了他们,劝道:“好了好了,这里胆子最大的是你,最厉害的就是宫雀,我和孔燕就是个凑数,现在不是骂谁的时候,就该把宫雀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