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
“神父。”
“你今天一下午表情都不太好呀，是生病了吗？”
“没，没。”
“那是有什么心事吗？”
“……”
“心里有何烦恼，皆可向神明倾诉，神明乐于给每一只迷途的羔羊指引正确的方向。”
“……”
“那能来我办公室一下吗？我正好有事要请你帮忙。”
“好，好的，请稍等一下，我和我爸爸说一下。”
很快，教室里又只剩下林雷孤零零一个人在那发呆了。
意识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片寂静，林雷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要起身回家，却感觉身体无比沉重，根本站起不来。连番的打击令他心力憔悴。
许久，看了眼窗外红暗的天空，就像把整个无情的世界顶在身上一样，他艰难地站起来。
来到校门口，等急了的哈哥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哼哼哈哈地围着他团团转，好像在质问他：
你怎么才出来？你怎么才出来？劳资快饿死了！劳资快饿死了！
林雷不理不睬，接着不顾哈哥嫌弃的表情，一把强行抱住哈哥毛茸茸的身体。
神奇的是，平日里特不靠谱的哈哥挣扎几下，就突然像理解了林雷的心情一样，安静地蹲在那任林雷把头埋进他的毛发里，显得格外的温柔。
“咱们先不忙着回家嘛。”
稍稍缓过来的林雷骑上哈哥后，揪着哈哥的厚实的皮毛，让哈哥驮着他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先去散散心嘛。”
这个方向却是往核心区的方向。
意外地，林雷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核心区的安保工作是最严密的，他本以为自己走不出两三步就会巡逻的警察拦下来呢！
没多久，铁卫3号第一实验中学的校门遥遥在望。
铁卫3号第一实验中学称得上历史悠久，是铁卫3号移民卫星上最早兴建起的一批建筑之一，亦是第二小行星带上最早的几所中学之一。初建时的校名是第二小行星带第四贵族中学，是专供贵族孩子就读的中学，课程涵盖初中、高中。独立战争后，奉行物权公有制的卡缪拉共和国不仅将学校更名为铁卫3号第一中学，学校还开始吸纳成绩优秀的平民、贱民学子入读，促进龙人族与猿人族的友好团结。学校几经扩建，才有现在的规模。后来，随着教学条件更好的学校越来越多，特别是贵族们纷纷往居住环境更好的中大型移民卫星迁移，全校学员中贵族学员的比例越来越小，学校就慢慢变成纯下层民众的学校了。
直到奥尔加家族的莫林奈男爵携家眷举家迁来铁卫3号，学校的性质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年后，政府为庆贺男爵女儿的降生，通过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学校改造计划。自男爵女儿出生以来，学校便停止对外招生，并把学校逐年翻新改造成一个课程囊括幼小初高、设施完备到连跑马场都有的现代化贵族中学。一个专供男爵女儿使用的豪华校园！
至于为何男爵女儿不愿去省里的贵族学校读书，理由罕有人知。很多人猜测男爵的女儿或许天生患有可怕的疾病。
当男爵女儿长大入读后，校名才像很多贵族学校那样欲盖弥彰地加入实验二字。由于有大量的工作人员为男爵女儿服务，只为一人专办的庞大校园那时倒不显冷清。高薪雇佣大量人类雇员的学校，在智能机器人遍地走的现代为铁卫3号贡献了不少国民生产总值。
再到男爵去世，男爵女儿去外地继续完成学业，学校才一天比一天冷清下来，最后居然连个看大门的都不剩。
然而，这几天深夜里，有不少回家晚了的附中学生路过时，发现这所本该被彻底荒废的校园里，竟似有人影晃动，甚至隐隐有钢琴声传出。待学生们停下仔细观听，偏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附近本就廖无人烟，一到晚上就黑漆漆一片，只余一个久未维护的路灯“咯吱咯吱”闪烁。阴森的环境加上诡异的情况使学生们无不胆寒。再加上有小道消息称，男爵在外求学的女儿早因思念亡父过甚，病重去世。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男爵女儿的幽灵在校园里徘徊不去，幽灵学校之名不胫而走，传入林雷耳中。
第一实验中学高耸的大门近看更加大气，在紧闭的大门前停下，林雷骑在哈哥身上，透过栏杆好奇地朝里头张望。
中午从图书馆天台上眺望过来的时候，眼尖的他就看到实验中学的校园里有一道倩影一闪即逝，当时就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随即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核心区可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原本这个念头应该会像无数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样，一出现就很快彻底湮灭在他的脑海里。偏偏心情极度灰暗的情况下，这个最该遗忘掉的念头反而愈来愈清晰，成为色彩最是明艳的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他选择了那个最没必要一试的方向。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还成功到达目的地。
“应该走了吧。”
实验一中非常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林雷艰难察看很久，并没发现里面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老鼠都看不见一只。
“可惜哦，我还没亲眼看过贵族家的姑娘长啥样呢！”
无奈的林雷正准备唤哈哥转身离开，耳朵一动，又停了下来。
“还真有钢琴声。”
细微的琴声若有若无，但的确真实存在。他立即跃跃欲试地四下寻合适的通道。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完全不相信世界上有幽灵鬼怪存在。
找半天仍欲入无门，林雷急了。再次像是了解到他的心情一样，哈哥往后稍退一步，徒然一跃而起，跨过两贾米高的围墙，稳稳落到校园内。
“哇哦。”
突然的变化把林雷惊呆了，身形一晃，差点没坐稳。没等他反应过来，哈哥就载着他，循着琴声，继续向源头找去。反应过来的他便不再大惊小怪。现代两三米高的围墙更多是用来保护隐私的，龙气修炼到强骨境就能随便翻。哈哥长得这么高大，跳得高点也说得过去。
七拐八拐，悦耳的钢琴声逐渐清晰起来。
“怪不得琴声会时隐时现。”
钢琴色时而低沉如呻吟，时而高亢如爆发，林雷分辨出这首钢琴曲应该是著名钢琴家戴姆勒的遗作《革命之夜》。该曲描述了海瑟联邦第一次独立战争爆发前后，受到帝国本土贵族压迫的杰佛里贵族同帝国之间矛盾由积累到爆发的过程。前段一会缓一会急，交替前进，象征着革命者们对帝国一次次的抗争与一次次的妥协。
当钢琴曲进行到中段的时候，他们寻到一栋教学楼前。林雷从哈哥身上跳下来打量着敞开的大门，看来这是一栋音乐教学楼。钢琴声此时变得悠扬婉转、清新明快。醒悟过来的革命者们聚到一起，他们愉快地交流，达成一致目标，决心推翻暴政。
林雷带着哈哥进入音乐教学楼，上到第二层，变得铿锵有力的钢琴色从前面教室打开的门中飘来。革命者们正在紧锣密鼓地为起义做准备。
钢琴曲终于进入高潮，琴声急促高昂。受到卡缪拉、紫枫两国独立战争胜利的消息刺激，革命者们决定提前发动起义。
如瀑金发反射出飞舞的美丽流光，站到教室门口的林雷像被夺去魂魄一样呆呆地看着少女在月光下忘我地演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