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的活下来的时候,林蔓感觉自己小小身体蕴藏着巨大的童趣。她什么都想尝试,陆南阳读书的时候她便去后山上抓鸡,惊着自己身边姑娘们生怕林蔓哪里摔着跌着,她身子可才好。
但从来没有抓到过鸡。林蔓只是想尝试在7岁这个年纪,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生活,无忧无虑,鸡飞狗跳。
林蔓初步了解自己现在所生活的年代是陆朝,一个男女皆可入朝为官的时代。这个朝代她不知道,但历史的洪流曾淹没很多记忆,所以这个时代没有被历史所记载。
这个时代对女人很温柔,女子可以抛头露面,可以读着和男子一样的书,可以当官。
所以林蔓跟着男孩子似的野,阮明月也没怎么说她。
阮明月是真的偏心,在晚膳入完后,陆南阳和林蔓待在阮明月的院子玩着秋千。一会我给你推,一会你给我推。阮明月在院子里的坐着乘凉,但看到陆南阳嚷着让林蔓推高点推高点那副野猴子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她起身插着腰指着陆南阳说,“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看你学业,先生又说你上课不专心,外面一只鸟值得你看老半天?”
林蔓愣住了,正在推的手停下了。
陆南阳习以为常,撇撇嘴小声说,“先生就知道告状。”
“你说什么?不服气?”
阮明月典型的暴躁型家长。
陆南阳大声说,“娘亲,儿臣说儿臣知错了,上课再也不看外面的小鸟了。”
阮明月心情稍微好点。
林蔓在一旁偷偷笑。
太可爱了吧。
姨母这个脾气,南阳表哥好惨啊!
林蔓看了看陆南阳,心想这熊孩子会不会有些难受,谁知陆南阳还悄悄地对着她小声说,“推。”
林蔓,“......”
好吧,是她把熊孩子的心思想的太复杂了。
林蔓身体好了差不多,姨母没有问她的想法,直接让林蔓跟着陆南阳一起去先生那读书去。
先生是王爷请来的,是京城里有名望的老先生,曾是每年仕考的监考官,但由着年岁大了,这位老先生便退休了。如今也只是教着陆南阳一个学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来王府赚点零花钱。
先生原先以为女孩子认真,即便成绩不好,态度肯定端正,所以对于多加一个学生其实还是有些高兴。
先生都喜欢认真的孩子。
陆南阳知道林蔓跟自己一起读书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他畅想着,兴奋着,“蔓蔓,咱们一下课就去后山。你捉鸡我打鸟。”
林蔓自从知道这不是梦后,便不让陆南阳叫自己蔓儿妹妹了,矫情了。梦里叫着到没事,可若是现实里还这么叫着,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她也只叫陆南阳表哥,没在前面加上南阳了。
林蔓笑着说,“表哥,我不仅要抓鸡,还要给你捡箭。”
陆南阳一副小大人模样,“表妹给表哥捡箭是天经地义。蔓蔓你不要有所怨言。这世道就是如此。”
林蔓乐了,“那前几日来府上和我们一起玩的严家兄妹可不是如此。”
那严家兄妹是京城侯府的,长辈们跟关系不错,侯府夫人来这王爷府的时候便将两孩子带上了。
陆南阳有些恼怒,“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怎能混为一谈。蔓蔓只管帮我捡箭便可,等表哥打到鸟了,分你一半。”
林蔓笑着点头,“等蔓蔓捉到鸡了,也分表哥一半。”林蔓脸上有个酒窝,笑起来很可爱,很天真无邪。
但陆南阳只觉得蔓蔓是在嘲笑他。
林蔓再也不能一觉睡到表哥上午放学的的时间了,卯时上课。她得早起,比高中还早。
夏日的天亮的早,但林蔓起床的时候天还隐隐有些暗沉。
她很艰难的起来了。
在雅居见到陆南阳的时候,陆南阳很精神地朝着她打招呼,“蔓蔓早。”
“表哥早。”林蔓有气无力。
陆南阳有些担忧的问,“蔓蔓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蔓幽怨地看了一眼陆南阳,服侍林蔓的荷花笑着对陆南阳说,“回少爷,小姐这是没睡好呢。早上奴婢跟翠花两个人一起才把小姐喊起来。”
“荷花姐姐!”林蔓有些不太好意思嗔道。
陆南阳笑嘻嘻说,“蔓蔓现在就有如此大的瞌睡了,到时候上先生的课可别睡着了。”
借陆南阳吉言,林蔓上课果然睡着了。
她坐着端正,上眼皮和下眼皮却在打架。先生一开始没注意,觉得她在认真听课,和后面的陆南阳那心不在焉样好多了。
但过了半刻,先生让翻页,林蔓还毫无动静。
先生皱眉,他喊道,“林蔓。”
林蔓没有动静。
先生声音又大了些,“林蔓。”
林蔓还没没有动静。而在林蔓后面的陆南阳低着头小声的提醒,“蔓蔓,先生喊你呢。”
但林蔓纹丝不动。
先生声音有些怒,吼道,“林蔓!”
林蔓这次被惊醒了,她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先生,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无知。
先生被林蔓这幅表情气到了,他直接将书往地上一摔,怒道,“不教了!一个两个冥顽不灵,上课睡觉。王爷花钱是来让老夫看你睡觉的?”
陆南阳有些害怕,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尽量把自己缩在先生视线不及的地方。
但先生还是看到了一小团的陆南阳,气更不打一处来,“还有你,天天上课不是走神发呆就是一个劲的乱动,还一问三不知。上了这么多天学,学到了多少?《儒学》说什么的?老夫就问你。”
陆南阳站了起来,小小的眼睛里也全是茫然。
先生气的胡子都歪了,离开的时候还很狠狠地哼了一声。
林蔓缓和过来了,她歪着头对陆南阳说,“表哥,我们是不是犯错了?”
陆南阳有站在位子上,脸上皱巴巴的,有些委屈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还未等二人怎么谈论,阮明月便让人带着他们去明月居,陆南阳母亲的住所。
路上陆南阳都快要哭了,“先生每每跟娘亲告状我便要受母亲责骂。如今先生被气走了,这下我肯定是要跪祠堂了。”
林蔓有些内疚,她低着头对陆南阳说,“这不怪你,是我上课打瞌睡让先生生气了,我待会跟姨母解释。不会让你跟我受责罚的。”
陆南阳很天真地看了一眼林蔓,“娘亲想罚我跪祠堂和谁气走先生没有关系。”
林蔓,“......”
林蔓对着陆南阳保证,“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跪祠堂的。”
陆南阳有些感动,但还是想哭。
“蔓蔓,如果我跪祠堂了。你一定要偷偷给送几个蒲垫。”
陆南阳已经在为自己未来打算了。
等到了明月居,阮明月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着等着陆南阳和林蔓。
阮明月见着他们来了,气不打一处来,身旁的翠萍及时按住了蓄势待发的阮明月,小声在耳边说,“夫人,说好的先问原因,不责骂。”
阮明月一窝的火活生生的被压了下去,她低沉地说,“说吧,怎么回事。”
阮南阳和林蔓站在离阮明月有两米的距离,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听见阮明月问话,林蔓立马抬头说,“姨母,是蔓蔓的错。蔓蔓上课打瞌睡了,将先生气走了。”
阮明月听完完全不信,“光你打个瞌睡先生就能气走?陆南阳,你是不是上课又在发呆走神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这么没担当,让你妹妹一个女孩子替你承担。”
陆南阳歪着头悄悄地跟林蔓对视了一眼,眼里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阮明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突然一下,身旁的翠萍都被阮明月吓到了。
“陆南阳,看蔓儿作甚?是不是还想着让蔓儿替你认错?”
翠萍轻拍着阮明月的背,安抚道,“夫人别着急对着小少爷发火,或许小少爷说的是对的呢。那雅居外的小厮可也说了先生发火是因着蔓儿小姐打瞌睡的事。”
阮明月火慢慢平息下来了,她端起桌子上一杯茶,一饮而尽,“我自是知道蔓儿打瞌睡是有一部分原因的,但打瞌睡能怎么打,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吧?这归根结底还是南阳这孩子平日给先生的气太多了,这不,今天借着蔓儿打瞌睡的事爆发了。”
陆南阳小朋友只敢小声否定,“儿臣从不让蔓蔓表妹替儿臣认错。”
林蔓也说,“表哥是无辜的,真的一点不关表哥的事。表哥或许之前不认真,但今日表哥什么都未做。只是先生生气,才将表哥也一起骂了一顿。”
陆南阳听着林蔓的解释,眼眶里不禁噙满了泪水,真的很委屈。
娘亲总不听他解释。
阮明月见陆南阳这幅可怜样又有些心疼说,“南阳,不是娘亲一定要怪你。你好好想想,先生被气走难道真的没有你的原因?先生第一次见着你上课不专心的时候是这么生气吗?不是吧。现在这次这般生气,南阳你好好想想为什么。”
阮明月将陆南阳喊了过去,用手帕将陆南阳眼眶里快出来的泪水擦了去,“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动不动流眼泪。娘亲这次不罚你跪祠堂,按你妹妹说的,是你妹妹上课打瞌睡了气走了先生,罚妹妹去跪祠堂可好?”
陆南阳立马抬头说,“不要!妹妹是女孩子,不能跪祠堂的。”
林蔓有些被这小屁孩感动了。
阮明月又说,“既然蔓蔓是女孩子,跪不得祠堂,那你代替她去可好?”
陆南阳犹豫了,祠堂在王府的最里面,阴森的很,他害怕。
但陆南阳想着蔓蔓一个女孩子更害怕,便坚定地说,“儿臣代替蔓蔓去!”
阮明月这才满意了,有担当。
阮明月笑着说,“这次可不让你们跪祠堂。不过你跟蔓儿须将先生教的《儒学》抄上10遍,当是惩罚。还有,南阳你给我写一份你的反思。好好想想。”
林蔓生无可恋的接受,而陆南阳则松了一大口气,直喊着娘亲真好。
林蔓也很虚伪地说,“姨母真好,不要跪祠堂了。”
可他妈的她宁愿跪祠堂,也不想把那本书抄上10遍啊!
阮明月很欣慰,将林蔓也喊上前,握住林蔓的手,将陆南阳的小手放在林蔓手的上面,他对着陆南阳说,“娘亲没能给你生个兄弟姐妹,你以后可得将蔓儿当亲妹妹看待,知道吗?”
陆南阳用力点头,“儿臣知道,儿臣一直将蔓蔓当成儿臣的亲妹妹。”
林蔓突然有种偷了小女孩幸福的内疚,这种幸福是属于原来这个小女孩的,并不属于她的。所以她现在真的很感激小女孩把活下来的机会给她了。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阮明月点头,扶着额说,“先生确实是被你们气走了。还得请回来,只能让你父亲再去请一次了。”
陆南阳脸色刷白,磕磕巴巴的说道,“父亲,知道了会把儿臣吊起来打的。”
林蔓对王爷一无所知,她从待在小女孩的身体后一次都没见过王爷。听说是在军营里训练小兵。
阮明月瞪了陆南阳一眼,“既然害怕被父亲打,怎么上课就不能专心些?”
陆南阳不说话了。
林蔓知道,这就小孩子玩手机一样,知道时间玩久了父母会生气,但就想多玩玩。
阮明月撑着下巴说,“你们这次将我所罚的十日内抄完。等王爷回来了,将那些罚抄的给他看了去,怒火自然消了些。这些日子也无需上课了,陆南阳你得给我老实点知道吗?”
陆南阳很清脆的说,“好。”
“还有蔓儿,你也别跟着你表哥到处疯。没事的时候看看姨母在你房间摆的那些书,看完总归是有好处的。”
林蔓生无可恋的说,“姨母,蔓儿有空便去看。”
阮明月点头,便换了一个话题,对着林蔓说,“蔓儿,最近有想到什么过去的事吗?”
林蔓这下如实回答,“想到了一些,但并不怎么完整。不过都是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阮明月也不撑着下巴了,心疼地看着林蔓,“疼吗?”
林蔓摇头,“早就不疼了。”
阮明月搂住林蔓,小小的她被埋进阮明月的怀抱,阮明月说,“身上那些伤疤,是那些下人打的吗?”
陆南阳瞪大了眼睛,着急问,“什么伤疤,蔓蔓表妹身上伤疤吗?”
林蔓低垂着眼眸回答阮明月,“不是下人,是柳氏。”
阮明月气急败坏,“果然是那浪蹄子。蔓儿你别怕,姨母明日便就给你讨了公道。”
林蔓从阮明月的怀里出来,朝着姨母甜甜的笑,“蔓儿现在在王府里呆着,衣食无忧,跟柳氏如今也不接触。柳氏已经将过错推给那些丫鬟,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姨母去了,只能让世人觉得姨母是在逼迫她。”
阮明月心疼道,“你小小年纪竟能考虑这么多。这么多年,都怪姨母没能早些将蔓儿你接出来。”
陆南阳在一旁云里雾里的,“娘亲,你们说些什么呢。儿臣怎么听不懂?”
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一切都能提前知道,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她可能也就不会死。但命运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或许她死于其它的形式呢。
林蔓说,“姨母不要自责,如今蔓儿能在王府呆着便很幸福了,蔓儿才7岁,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呢。”
阮明月点头,“对对对,我的蔓儿日后定能成为这京城最出色的姑娘。”
身旁的翠萍也说,“姑娘是这京城里最出色的姑娘,少爷日后自然也是这京城里最出色的男人。”
阮明月笑道,“我发现翠萍你真的是逮到机会就要夸一波南阳。这南阳日后若是成了骄傲自大的,我定得好好治你的罪。”
陆南阳有些骄傲地扬起头说,“翠萍姑姑说的本就是实话。”
翠萍和阮明月忍不住笑了,她朝着翠萍打趣道,“瞧瞧,我平日里骂的可还没错吧。这孩子不严加管教日后定就成了那跋扈的主。”
林蔓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到不是在嘲笑她的表哥。小孩子自恋能理解,长大了就好了。
她只是很幸福。
柳氏的事她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虐待小女孩,这种人就该被世人的唾沫芯子淹死。林府她肯定得回去的,但不是现在。便让柳氏多乐上一段时间又如何,日子还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