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月听老国王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可您还是娶了皇后，纳了嫔妃。”
老国王身躯佝偻，笑道：“后来，屠铎跟着我南征北战，一次战斗时，他为了替我挡箭而受了重伤。我便带他去了大商找你师傅。回到屠坦不久，先王驾崩，本王登基。众臣合力上奏要本王立后纳妃。”
“您同意了？”莫月插问道。
“当人登上王座，有时更无能为力。本王不得不接受众臣提议立了王后。第二年又纳了司徒霓裳为王妃。也就在那时，为了司徒霓裳入宫，我与屠铎大吵一架后逐渐产生了嫌隙。”
“您为何立司徒霓裳为妃呢？您应该知道屠铎忌讳此人的。”
“因为那时本王为王，屠铎在军中为将。司徒家费劲心机在本王醉酒时通过宫内宦官将司徒霓裳送到本王寝殿。”
“自古以来，总算有为臣者善用此法博取王者欢心。”
“司徒霓裳与屠铎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有可能是司徒家有意为之。”
“屠铎因为此事与您决裂了？”
“本王与屠铎之间的关系自司徒霓裳入宫后越来越差，越来越疏远。他自请带军剿匪，常年不在朝内。”
“他在赌气？”
“可以这么说。但也因此积攒经验屡立战功。”
“要我看只是想证明自己，为了不被您看轻，为了显示自己重要罢了。”
“无论屠铎想要什么，那时的本王却无暇估计。新王登基，朝政不稳，本王为巩固自己的权力日日殚精竭虑。”
“您将他置于军中不闻不问了？也不曾试图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小姑娘，你要知道一个人一旦登上这王位，就会被权力淹没。世上一切都不如这个位置重要，巩固王权，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当初的美好会消磨殆尽，只剩怨怼和恨。”
“可您一直度命给屠铎，他可知道？”
“呵呵，这也是本王最大的错。本王以为有了度命的关系，屠铎与本王永远不会有决裂的一天。”
“屠铎知道您为他在度命吗？”
“知道。”
“那他如何看待？”
“一开始这样的关系就像生死相守的诺言。之后就变成了互相伤害的根源。本王以度命之由威胁他做他不愿做的事，以恩情换服从，终将他越推越远。”
“后来呢？屠铎又怎么当上了摄政王？”
老国王长叹一声：“后来本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本王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天天为了王位私下里争得你死我活，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所以本王又回忆起当时我初见屠铎时的情景。他是本王用心一手栽培的孩子，只有他能承担起屠坦社稷之事。本王心想有度命牵制，屠铎不会脱离本王掌控，便封他为王，让他摄政。可本王没有想到的是，权力也让他变了，他有了越来越狭隘的心，越来越残忍地手段，以及我们越来越彼此仇恨的关系。”
莫月思考了一阵：“那您为何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收回屠铎摄政之权？”
屠坦王大笑：“小姑娘，你还太小，不懂人情感之复杂。纵然本王与屠铎反目，可他依旧是本王此生最重要的人。本王绝不允许他人伤害他分毫。”
“我不明白。”
“哈哈哈哈，你们大商玄王的野心注定会让他登基称帝。那时你一定会明白。”
“明白这些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宁愿永远糊涂。”莫月端着茶杯认真说道，“陛下，您为什么愿意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
“因为你是妙华真人的徒弟，也是大商玄王唯一看中的人。注定你将有不凡的一生。你拥有过人的容貌，良好的教养，生于丞相府，又师从于仙家，拥有天下女子都羡慕的一切。可小姑娘你要知道，拥有的多，失去的也最多。今日本王讲述的事不知是否对你有用，但这也就算是还了妙华真人一点点人情。”
“谢谢您能跟我讲这些，我发誓守口如瓶不会传扬。”
“妙华真人的弟子，本王信的过。”
莫月本想直接离开，转念一想后说道：“陛下，不如我去寻了办法，解开这度命之术。我曾听师傅说过世上并无解不开法术。我去找找看，一来要能解除您二人度命之关系，二要能延续您和屠铎的性命。若是我找来此法，您是否能助力屠坦与玄王合作？毕竟屠坦仲延他志在必得。与其开战伤及百姓，不如和平解决。”
“若能解开此术，本王感激不尽。到时会相助你的。”老国王微笑。
莫月行礼告辞。
她推门离开，跟随引路人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所有人都跪拜让路，她也跪拜下来。
只见屠铎独自一人大步而来。
莫月偷偷打量这位摄政王。
果然如老国王所说，年近四十却依旧拥有不输给少年人的俊美容颜，又散发着经阅历锤炼的王者之气。
怪不得奥宇青山这样高傲的女王也对他钦慕不已。想必他在年轻时更加充满魅力。
屠铎没有注意到莫月，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屠坦王的寝殿。
莫月站起来继续跟着引路人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屠坦王寝殿内巨大的争吵和家具物件推倒掉落之声。仔细听似乎是屠铎在发怒。
莫月管不了这些，只想着抓紧离开此处。
回到住处，铁戈亲自迎她：“莫月，情况如何？”
莫月摇摇头：“屠坦王不愿和仲延合作。”
铁戈：“那你准备怎么办？”
“另想办法吧。”莫月揉了揉太阳穴。
“你去歇歇吧，从长计议。”
莫月回到房间，取出笔纸，催动心法写了一封秘术长信给妙华真人，又召唤青鸟送往羁莽山。
写完信她累坏了，倒在床上便睡。
沉沉入眠，梦一个连着一个，多是关于仲延。
收到师傅回信已是几日后。
信有二十页，十九页都是师傅唠唠叨叨地教育训斥之言。唯有一页关于度命术的解法，莫月反复读了多遍。
妙华真人三十年来一直未曾忘记研究解开度命术之法。而今已有所突破。
解术不难，简单几句咒语即可。难就难在，一旦解除度命之术，被度命之人即可死亡无法挽救。
妙华真人信中提到他得鬼界相助，在忘川河边试种可换化人形承托灵魂的植物，目前试种成功。这种植物花与根可分离，只要根在忘川边的土壤里，不断汲取忘川精华，便不会死亡。而脱离根部的花茎所塑的人形亦不会消亡。
以他的想法，用植物重塑人形，将屠铎灵魂转移到新肉身之上即可续命。
可转移人类灵魂到植物上的方法却让妙华真人陷入了难题。他遍查古籍，终于找到了一种上古妖族神器——聚灵镯。此镯由蛟夜北方雪鸮族看守，万年未曾出世。
“雪鸮族，我的天啊……”莫月看着信愁眉苦脸道，“雪鸮一族要找就够费劲，还要人家交出圣物，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事已至此，莫月决心前往蛟夜，她在市集上购置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冬季用品，可依旧一筹莫展。莫月唉声叹气地收拾着行李，虽说自小也没少跟着师傅到处寻找稀有物品，可这一次难度空前大啊——要想着怎么前往蛟夜，怎么翻过雪山，怎么穿过密林，怎么不被冻死……
“你在收拾行李？”铁戈站在莫月房门口问她。
“嗯……”莫月脑子里计划着路线，对铁戈有些敷衍。
铁戈：“去哪儿？”
莫月：“北方，蛟夜。”
铁戈：“去那儿干什么？”
莫月：“找一样东西去。”
铁戈：“找什么？”
莫月：“与你无关，我自己去。”
铁戈：“什么叫与我无关，你的事儿我管了这么多，自然得帮人帮到底。”
莫月：“你的人情我都先欠着。等我从蛟夜回来再还。如果我死在路上，你带着我的这块儿玉找我师傅，他会答应你一件事，算是帮我还了人情。”她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常年随身的小玉佩递给铁戈。
铁戈毫不客气地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玉质看起来朴实无华，上面却刻着一株九叶天南星。铁戈好奇问道：“你这玉佩什么来历？妙华真人送你的？”
“我自小带的，来历还真没问过我爹。”莫月道。
“那你这个珍贵了，我可收不得。”铁戈将玉佩还给她。
莫月没有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我平安回来，你再把它还我。”
铁戈：“你不怕我现在拿着去找妙华真人？”
莫月：“我又不傻。青鸟已经带信儿给师傅，说了你的事。别人若抢了这玉佩去找我师傅，肯定会被一剑刺死。你如果在我活着时候去，估计也是一个死字。”
铁戈：“你师傅不是陆地神仙吗？怎么这么暴力。”
莫月：“暴力的神仙多着呢，如果不杀鸡儆猴，打仙界主意的凡人肯定多如牛毛。”
铁戈：“这玉佩我是收下了，但是蛟夜我陪你去。”
莫月：“你这是要彻底撂挑子不干了？你真不把你们堂主放眼里了。你们迷踪堂的组织纪律性这么差？”
铁戈：“别人自然是对堂主言听计从，我特殊，不用看堂主脸色。”
莫月：“你自己可掂量好了。有你陪我去蛟夜自然最好，可我总觉得越欠你越多。”
铁戈：“说白了咱们还是合作关系。你赢、玄王赢、大商则赢。我们大商商户才有好日子过。”
莫月：“听你这么说，我这东西势在必得了。”
铁戈：“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是什么。”
莫月：“雪鸮族的聚灵镯。”
铁戈：“我的姑奶奶，你要什么不好，要打雪鸮族的主意真是疯了。它们都是群吃人肉的猛禽。你去了就是给它们当食儿去。”
莫月：“我听说雪鸮族化作人形后，白发白肤冷心冷眼，但得仙人教化还不至于见人就吃。”
铁戈：“为什么非得要那聚灵镯？”
莫月：“你能不问吗？”
铁戈：“除非你起了誓不能说？”
莫月：“起了。”
铁戈：“我的姑奶奶，我也真是服了你，怎么能乱起誓！罢了罢了，不过玄王新纳了蛟夜鹤族的公主，你让他帮你啊。”
莫月：“那个公主恨不得我原地死于非命，我可惹不起。他们才不会帮我，我还得防着他们知道聚灵镯的事儿。”
铁戈：“又是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没劲。”
莫月：为了不让鹤族那个公主得逞，我得尽快拿到这个镯子。明天就出发。
铁戈：“这么急？”
莫月点点头。
铁戈：“好吧，你收拾好，明日吃了早饭我们就走。跟你说明一下，蛟夜鹤族向来谨慎，我们在蛟夜行动无法安排暗卫保护，只能你我二人行动。而且，到了蛟夜附近，马车就不能坐了，我们没有通关许可，只能偷偷潜入。一旦到了蛟夜境内，迷踪堂很难提供协助，到时就全靠你我二人。”
莫月：“明白了，铁老板。”
铁戈：“收拾东西也不急于这一会儿，陪我去烈城市集上买棉衣去。”
莫月：“没问题，走吧。”
铁戈和莫月徒步前往烈城市集。
市集的热闹并未受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暗杀案子的影响。
二人一路吃吃逛逛买了不少路上用得到的物品。
走着走着，一位商家的叫卖声突然引起莫月的注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屠坦最大矿山出产的美玉，清风大师卢子韬亲手雕刻，快来看看啊。”
莫月走进那位商家的珠宝铺子，前后转了一圈也没自己相中的，只好迈出商铺门槛。
出来才发现自己只顾着看玉石首饰把铁戈忘了。此时怎么没了人影。
正想着，铁戈从这家商铺的里间出来，铺子掌柜的一脸堆笑讨好地陪着。他手里拿了一件木质小盒，走到莫月面前：“打开看看，给你的。”
莫月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狐狸挂坠。玉质上乘不说，雕刻技艺登峰造极。
莫月：“这挂坠的雕刻水平远在卢子韬之上，是哪位大家雕的？”
铁戈：“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好看。你把你的玉给了我，我得给你挑一件聊表心意。
莫月：“那我就谢谢了。你真够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