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皆神色凝重,各怀心思。黑无常看了一眼阎王林骁,见林骁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白无常见兄长似是有话要说,便替兄长开口道:
“阎王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林骁:“无。”
黑无常:“那就闯吧。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破坏结界。”
泷新月看了一眼林骁,他依旧没有任何要出声的意思。
白无常道:“方才我在空中看了一下,这巫月山东西南三面都有入山的道口,唯独北面是断崖。我们分头行动吧。”
林骁还是没说话。泷新月也十分识趣,知道这种时候没人会问她的意见。白妹妹见没人有异议便继续说道:“我们分三路进山,目前兄长是唯一一个进过这巫月山的,比我和阎王大人了解山中的情况,为安全起见,孟婆便和兄长一组吧。我和阎王大人各走一方。您看行吗?”
说完看着阎王林骁。
林骁道:“孟婆和我一起吧。”
黑无常道:“孟婆是冥王指派而来协助我们兄妹,还是我带着比较好些。”
林骁看了一眼黑无常,淡淡道:“也好。那我去东边。”其实他并非真心要带泷新月同行,带着她实在不便,只是想试探一番而已。说罢便飞身而去。
黑无常带着泷新月从南面入山。这山中遍地法阵结界陷阱,法术在这被重重压制,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向山中腹地走去。随着入山越来越深,泷新月能感觉到黑无常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小,那是法力被一层层束缚在结界里。山林深入,邪门的法术痕迹越来越少,倒是仙门的阵法越来越强。一路走来,这巫月山上草木繁茂,珍禽异兽不在少数。为什么这满地的阵法结界能压制外来者的法术,却仿佛对这山间万物毫无危害,他们竟能如此自在修行?泷新月实在是诧异。
泷新月正思索间,一只白狐从树上一跃而下,直直向泷新月扑来。幸而被一把将她推开才勉强擦身而过,那东西速度极快,再看时泷新月才见眼前这并不是白狐,虽是一副狐狸模样,但是身形却比狐狸大许多,且背负巨翼,翼旁还有一对角,通身的皮毛皑皑,不染纤尘。泷新月虽活了这一千多年,见过不少珍禽异兽,但是长相如此仙气飘飘的灵兽还是头一回见,简直比九重天上的雪狮,青丘的九尾白狐还要美丽。只不过这仙气飘飘的灵物出手却是十分狠绝,短短片刻,它便连咬带扑纠缠了数十回。黑无常将泷新月牢牢护在身后,喘息间,黑无常道:“这是乘黄。自白民国覆灭,已消失八千多年。不曾想竟藏身在这巫月山中。”泷新月方才忆起传说中的乘黄正是这般。万兽谱中载:白民之国有兽焉,乘之可寿三百。只是这白民国已然倾覆数千年,为何这灵兽却出现在这巫月山中?因着这山中结界、阵法等的限制,黑无常能驱使的法力不到两成,而这限制对乘黄似乎毫无影响,黑无常自保无碍,但还想着护着泷新月却显得力不从心了。
黑无常:“我将它引开,你且先找地方藏好,我稍后回来找你。”
说罢便引着乘黄向山外而去。泷新月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思索片刻,便向山林深处走去。若黑无常没有撇下她,她或许还能告诉自己冥王派她这个毫无法力傍身的孟婆来巫月山是真的惩罚于她。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女鬼牵涉背景深远,冥府岂都是蠢出升天的王八,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让她逃出冥界。能只身逃出冥府那也得有通天的本事吧,显然六界之内没有听过这女鬼的名号。她会跑来这巫月山也定是早已算计好的,若不是料定她会来这巫月山便是有人将她算计来巫月山,而黑白无常不过是一个让她这个“脓包”孟婆来巫月山的一个幌子。从白无常刻意支开她和林骁她便隐隐觉察出此行许是冲着她来的,而林骁应该也不是冥王的意思,纯属是个乱入的意外。黑白无常何许人也,他们自冥界诞生就一直陪着冥王到现在,纵是九重天上位尊权重的仙家都没他们活得长久,纵是阴间法术在人间会被压制,再加上这山中种种也断不会保全不了自身。泷新月莞尔,既然是冥王的意思,她便走一遭罢。刀山火海,总不至于当真要了她的小命。
越往山里走,泷新月便越觉得山中的气息很熟悉。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象还是上一步的景象,一步又一步,一重又一重,却仿佛丝毫都没有动过,一直站在原地一般。泷新月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冷,很困,很累。即将昏厥之际再迈出一步时却已经一脚踏入了一个新的结界。
泷新月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万顷荷塘,接天莲叶,却只在田田莲叶中央宛了一支白莲。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仙子从荷塘上掠过,那仙子回头看了一眼那水中的莲花,浅浅一笑,风华绝世。
而另一边的林骁进入山中后便直接去了北面的断崖。那日,那女鬼是判了沉忘川的,是他乘乱带她离开了冥界。她虽是千年的野鬼,却到底不是十恶不赦也非祸乱六界,像她这般的幽鬼这世上千千万,逃了便也逃了,冥府原是不会管这等事的。原本倒也无人在乎这女鬼,倒是安静了几日之后冥王居然让黑白无常去寻她,事出反常必定有鬼,况且还是一般鬼在打鬼主意。既是他放的鬼,便没有不来善后的道理,况且有着与她兄长间的情分也断没有让她落得个万鬼撕咬,灰飞烟灭的道理。显然黑白无常不想见到他,而泷新月来这巫月山来得也着实奇怪。
断崖顶上是巍巍庙宇。高墙巍峨,琉璃瓦在皎皎月光下泛起清冷的光晕。那门匾上提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北冥仙宫。林骁穿墙而入,如入无人之境。正殿内灯火通明,九丈神像也只照亮了双脚。林骁没有进去,只远远在院子里看着那女鬼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身着霞帔,头顶凤冠。瘦弱寂寥的身子,淹没在神像的影子里。林骁看了一会儿,转身便去了九重天。
到了下半夜,才带着一仙官珊珊而来。那仙官见了女鬼跪在自己的神像前,转身想要离去,却被林骁一把拽回。对着那佝偻的身影看了许久,终启唇唤到:“晟华。”
女鬼听到似是那人在唤她,如梦似幻,她已分不清究竟是千年还是千世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她呆呆地转过头来。那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身着浅青色绸裳,白玉冠束发,手执折扇,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站在那儿便是霁月清风,公子无双。他还是他,昔日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如今是世人仰望的镇北武神北冥真君;而她却已经不是她了,昔日她是谪仙下凡的太子妃殿下,如今她是游荡千年无处可去的孤鬼野鬼。
女鬼跌跌撞撞站起来,却终究不敢上前。她怕,怕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幻像,怕她稍微动一动这幻像就会被打碎。如果见不到,这样望着,守着,她便也是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