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后,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古朴灰旧的瓦片房分散在两旁,窗柩也破烂的不成样子。淡淡的清烟一缕缕的飘散在空中,伊安看了剧本,扮演她爹的张璋华老师这场戏要抽大烟,应该是道具组在布景,制造烟雾缭绕的环境氛围,。
伊安朝休息区走去,她穿着如此扮相的戏服,本身就非常廋了,走起路来,更增添一丝弱柳扶风的姿态,旁边的人拿着相机拍她,伊安浅浅一笑,摆了个剪刀手。
她知道,这是投资公司的宣传人员,专门拍《花旧》片场剧照的,上传到网上,增加一些电视剧的曝光率。
道具组正在空空如也的戏台上匆忙搭妓院的景,灯光组也在二楼布光,摄制组在幕帘旁调整机位。
片场,有个独特的景象,一些群众演员在观察老戏骨张璋华怎么演戏,还有一个群众演员跟在摄影老师后面学习,也有的在向灯光师请教,她跑组那段日子也经常看到。
《青春恋歌》后,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可那段正是她人生的低谷期,在和林系联分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自暴自弃,放弃自己。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人最怕的就是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了。那时她推了很多非常好的剧本,长此以往,就没有人找她拍戏了。
振作起来后,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期,在怎么说,也是高等学府毕业,年少成名,她怎么都想不通怎么沦落成这个鬼样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去演员公会办了一个群演证,当过一段时间的群众演员,横漂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七万多人,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没有经过系统的科班训练,也没有什么表演经验,还非要来当演员呢?怎么什么人都来抢这个饭碗啊?
毕业两年时间,他们班里二十个人,将近一半人拍不到什么好戏,转行从商的,做老师的,还有唐倾,同学聚会听他们说起,她转幕后了,从事编剧工作。
一些人就和现在见到的一样,生活所迫或为了梦想,真的是想学到一个技能或者演戏的经验,一些人是来混日子,坐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幻想着一夜成名,名利双收。学校里曾经有过一场辩论比赛,“非科班和科班那个更容易取得成功?”,答案显而易见,有这份心,不如去学一份手艺。
她那时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了,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放弃表演。非常感谢那段天天跑组的日子,穿着不合脚的花盆底鞋,吃没一点油水的饭菜,却让她学到了很多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
明星是光环,演员是职业,她分的清楚不含糊,而有了光环就能想接自己想演的角色,而不是现在这种憋屈的角色,塑造这种人物,是她最大的短板,可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晴穿着蓝色收腰身的戏服,怀里抱着一把琵琶坐在折叠椅上吃话梅,她的脚下有一个很大的透明收纳盒,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嘴,思思在一旁递上下一场戏的剧本,并从随身的大容量包包里拿出了一瓶眼药水,沈晴的下一场戏是与男一号相逢的哭戏,哭不出来必须要滴眼药水,刺激泪腺才能流泪。
沈晴仰脸,思思朝她的眼眶里滴了几滴,伊安从旁边走过,沈晴余光瞄到,张大嘴诧异的问:“你怎么下来的?外面那么多狗仔。”
“跑下来的。”伊安看向湖面的视线收了回来,又从包里掏出剧本看台词,拍完今天这场重戏,她也就没有什么重戏了。这一场戏不是按照剧本的第一幕直接开拍的,一般导演都不会选择先拍第一幕,电视剧的第一集重之又重,间接决定了大部分观众能否有看下去的欲望。所以她今天的这场戏是跳着拍的,没有和演员建立情感连接,角色也没有共鸣,平常这样乱序拍倒也正常,只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往往面对镜头没有底气会惯性的紧张。
沈晴阴阳怪气的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打那都能碰到。”
伊安一笑了之,说:“我也觉得。”
沈晴想起昨晚,林系联自从见了伊安后,心神不宁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个人绝对有猫腻,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手的男人,她不能允许任何人打乱她的计划,咬牙切齿的说:“那我去拍了,伊安,你好好准备吧,这次我们可是演的好闺蜜!后面的戏精彩的呢。”
“当然了。”
沈晴说话时的面部表情弧度极大,伊安看出了她的敌意,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得不佩服现在给沈晴补妆的御用化妆师,手还稳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副导演拿着呼叫机喊开拍了,拍的是沈晴扮演的沈之韵和男主角的的重逢,十分钟后,就拍完了,轮到伊安的戏份。
镜头推过去,这是一个特写镜头,张璋华要打伊安一巴掌,彻底断绝父女关系。
本身这场戏挺简单的,导演却一个劲的说张璋华打的太轻了,伊安没有半点正常人的生理反应,必须要打重一点,走位没走好,又重拍了几次,好不容易过了,不知从哪里发出了噪音,现场收音的,又要重拍。
五个手指印醒目的烙在伊安的脸上,她咧了咧嘴,嘶了一声,不能忍的对导演质问:“你他妈故意的是吧?你到底会不会导戏!”
“約,还和我横,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信不信我现在就换了你。”
导演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监视器都震了震,又不着痕迹的和沈晴对视了一眼。
沈晴见伊安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偷偷的笑了,又大度的说:“冯导,你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啊,现在换了她,可不能马上能找到能替换她的演员啊,就算了吧。”
导演瞪了伊安一眼,“这次在演不好,就证明你拍不了戏了,趁早改行,你看看刚才沈晴的哭戏,演的多有层次感,多学习学习。”
伊安低下头,这个导演,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绝对演的比沈晴好,虽然演的情感不充沛,可表演技巧还是在的,表演痕迹是重了点,也不至于像导演说的那么不堪吧。
她承认,她不敢闹,和华艺娱乐还有半年的合约就到期了,关键时刻,可不能再整幺蛾子了。
开拍后,伊安还没演,导演又骂:“你是不是猪?猪脑子啊,你挡着镜头了!”
伊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的裙子太长了,差点被绊倒,解释说:“我昨天才拿到的剧本,有点跟不上节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拍好。”
如果是以前的她,这样被人辱骂,一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越想越悲哀。
导演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也没有再找茬了。
此时林系联过来探沈晴的班,见伊安低眉顺眼,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小受气包模样啊,手都纠在了一起,她一紧张就会这样,问导演,“怎么回事?”
导演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说:“林总,这个演员啊,拍一个镜头拍了十几条还没过,拖了整个拍摄进度。”
林系联朝伊安看去,她的脸又红又肿,他脸色铁青,英挺的眉毛皱起,沉声说:“谁打的?”
在场的都是演员,什么面部表情,表达的是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张璋华心里咯噔一声,他也是听出导演的吩咐啊,怎么也想不到伊安和林公子关系这么好,且不说又是本剧制片人,他不敢得罪啊,颤颤巍巍的为自己辩解道:“是……是我,我也不想真打的,都是导演吩咐真打的。”
导演混迹演艺圈多年,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林总,我也是为了戏着想啊,调教调教演员,她才能大放异彩。”
“调教?冯导,别和我来这套,有些事情不用我摆到台面上来说,以后对安安客气点,还有下一次,我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导演了。”
“不敢了,不……不敢有下一次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沈晴噘嘴,“林总,导演也没错啊。”
林系联摆摆手,“都散了吧,晴儿,你先去拍你的戏。”
沈晴知道他不想多谈,便也知趣的没在说了。说好听了,是女朋友,说难听了,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伴。
林系联打了一个电话,又对伊安说:“安安,在这里等我,你的脸需要冰敷消肿,我去外面买。”
伊安看到导演吃瘪的模样,她的气全消了。可按道理,他没有必要帮她吧,还这么关心她,他应该是偷着乐吧,分手的时候,她骂他骂的多难听啊,老死不相往来那种,现在想想就寒颤,在酒店那次也是讥讽他。
“林系联,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晴在拍哭戏,那边放起了悲伤的音乐,如泣如诉的旋律,莫名的让她的心都沉了下来。
他转过了身,脚步顿了顿,凝神看她,那双眼睛还是如当初一样,明亮的熠熠生辉,可是却多了些许沉郁。
他们分手后,他就出国留学了,斯塔福大学修工商管理,家里的意思是让他和未来的未婚妻多培养感情。
他的嘴角弯了弯,为什么帮她?他也不知道?或许是见到她,勾起了曾经美好的回忆,可这些,又恰恰是他曾经想去遗忘的。
“怎么,你是感动了吗?”
“感动?感动什么?你别自恋了你。”伊安口是心非的说。
他没有多言,只是说:“行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他上前去拉他的袖子,制止着他说:“等等,不用你去买,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
比他矮了一个头,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盘好的发髻,说:“多少年了,还生我气呢?我们就不能好好的相处,像个正常朋友一样。”
伊安松开了他的袖子,往后退了几步,“你吹吧,当初要不是你移情别恋,和我所谓的好闺蜜在一起?或许我们能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现在算了吧,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莫名其妙?你是说那个叫唐什么的?我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了?你没发烧吧。”
“敢做不敢认。”
伊安恼怒,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脚踏两只船,和当初的许亚伦没什么两样,果然是狐朋好友。
她以前就爱编故事,他并没有察觉出蹊跷,“别编了,差不多就行了。”
伊安见他毫无悔改之意,他就这样玩弄她的感情,令人生厌。
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