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平城内一片寂静。
黑空幕布,映衬着大戏园里灯火通明。
台下除了国人,还有群日本人坐在台下。喝着酒吃着肉,放肆谈笑,那笑声大的溢过那戏台子,但却无一人制止。
锣鼓敲响,戏幕拉开,好戏开场。
台上唱得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台下坐的是豺狼虎豹,恶鬼当道。
“将军啊,早卸甲,孤天祭,她还在二十等你回家。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荒冢新坟谁留意…”
台上的戏还在唱着,那些角儿们虽化着花脸,也掩不了脸上的落寞。
突然,台下一个日本人摔了酒杯,红着张狰狞的脸,对着对着台上破口大骂:“奶奶的!唱得什么东西,换!给老子换!。”
一口蹩脚的中文,不过也足以让人听懂。
戏,戛然而止主角儿无措的站定脚步,头冠上的吊坠泠泠作响,娇艳的五官面无表情。
见他把头偏在一边,并未打算理会那日本人。
那日本人愤然起身,指着台子上的戏子破口大骂:“就你给老子换,他娘的听到没有,老子有的是钱!”
说罢,又掏出票子酒向戏台,钱票子,洒落一地,淅淅沥沥。
“这也太嚣张了!!”
“日本人真不是东西…”
“你别顾着说,有本事上去管啊!”
“我说你是不是存心找茬儿?!”
台下开始小声的议论着,人人脸上虽都是对着那日本人的不屑和鄙夷,但也依旧没谁站出来说话。
突然,“哗啦,”戏园门从外被推了开来。
沈让走进来立在门口拉着门把儿,冷冷的盯着那日本人。
这时,伴随着沉重地“咵,咵,咵…”
一双黑色的长及膝军靴缓蹬着进来,这人身形高大巍峨,身着墨绿军装。
紧致的腰间绑了根儿黑腰带,中间嵌了枚上校军微。
袖口镶着几颗金丝扣儿,胸前挎着枪绳儿,外披着及踝的军色斗篷,肩上用金丝作的毛羽扣固定着,中间还连着根金丝线儿。
手带黑色皮套,头戴军官帽儿。
那帽檐下,自是路霈精致的脸庞,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着皮手套,眼眸深沉,整个人散着寒气。
他径直走到那闹事儿的日本人的座位上坐下,目视前方,将手套取下放在桌上,端起桌上那杯茶,看了看。
沈让则紧跟一旁,对着那日本人说到:“这位先生你如果不听戏,就请出去,不要干扰别人听戏好吗?”
语气寡淡,对于日本人,他沈让自是不会什么好语气。
而那日本人仗着身后的那群同伴儿,口气大得很,“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穿着一身军装,老子就怕你!“说着还用手戳了戳沈让的衣服。
那样子嚣张至极。
此时,台下的一老者冷笑了声用手挡着嘴,倖悻的跟旁边人说道:“这日本人怕是不知道那位坐着是谁吧,我们陆爷的底盘,能容他折腾?”
陆霈盯着杯中浮面.上的新叶,颜色鲜,也很沉寂。
看见陆霈这般的无视,日本人只当他怂,不敢正面对上他们。笑话,如今日本商会在中国也算是很有实力了。
想到这他立马跟同伴们说了几句日语,随后就穿出他们都夷的笑声。
好不刺耳。
人群里一阵唏嘘,明白的都知道这伙人算是完了,撞了阎王庙了。
不明的以为那位军爷还是不敢得罪日本人。
场面一度的静,紧张。
那台上的角儿定定站在那儿,眼中透露着笑意,注视着陆霈,用唇语说了句”谢谢“
用陆需朝他微点了下头。并便放下茶杯,薄唇微启,
“滚。”
这个字一出,人群倒吸了口冷气。谁都不敢出声儿。
那日本人只撇了他一眼,不屑的侧身,用手指着戏台上的戏子,大声地吼道:“唱!快给老子唱!”
沈让据着嘴唇,青筋暴起,瞪大眼儿,掏出腰上的手枪,怒吼“滚!”
枪口抵在那人脑门儿上,“滚蛋!”
说罢直接把人踹飞至前一尺。
这下子,那伙日本人吓着了,领头只得恼怒的说了句:“真扫兴,走!”
随即愤愤地,伙同其他人快步走向大门。
陆霈勾起嘴角,低声说“今晚。”
接到指令,沈让朝门口一个黑衣人,做了个抹脖的手势。那黑衣人点了头,转身消失在这间戏园里。
此刻,锣鼓再次敲响,戏幕再次拉开。
那走到门口的日本人回头恨恨地盯着陆霈的背影,嘴里叫嚣着:“什么东西。”
说罢,手中拿出一根儿短管,按下后钮一根毒针朝陆霈飞过去…
沈让刚好瞧见这一幕,急促地低声提醒道“爷….”说着眼神直直往后盯去。
陆霈面不改色,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毒针即将飞至他的颈后时,他微微偏头,扯下袖口儿,修长的手指向空中一弹起,袖口儿刚好挡住了那擦过他的脸颊飞向戏台的毒针。
“噔“毒针不偏不倚的掉落在他先前把玩儿的茶杯里。
而袖口儿则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从进门到现在,陆霈连一个正眼也没给过他们。
身后的那些日本人见状也慌忙地逃离而去。
周围的人们也从未察觉任何异样,只因陆司令在此,好似有了底气,安心自得的看着戏台上的戏。
陆霈听着戏,思绪飘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母亲安在,带着十岁的他去拜访母亲的挚友,程家夫人,也就是蒋四小姐。
而当年在上海程府院里那个扎着小辫儿,眉眼灵秀,缠着他玩跳小人的小女孩儿,如今也长大了。
想到这儿,陆霈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台上一曲唱罢惊起了谁的梦,
水袖一挥带起了多少的轮回。
你笑戏子薄凉总无情,
不知油彩下掩盖了多少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