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严看她这样守礼的模样,笑了笑,道:“这些虚礼,以后别这么认真了。”
说着也不回礼,便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一旁的木椅上,继续道,“你在我这儿,我也不会回你。”
说完,就看着谢朝姝,颇为悠哉。
谢朝姝眉头微蹙,方才寒蝉不是说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么?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倒是挺自在的?
接触到谢朝姝疑惑的视线,谢朝严问道:“怎么?你来找我,还要我先发问么?”
谢朝姝撇了撇嘴,自顾坐回了位置,左手抵在木桌上,撑着下巴,疑惑的问:“我院子里的丫头来找你,说你看起来不高兴。我现在怎么看不出来?”
谢朝严身子一顿,接着偏头看她,弯唇一笑,道:“今日十一,十九你及笄,十六十七十八三日戒宾。我爹……却从昨日就开始禁我的足。”说道最后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似嘲讽却又没有,说平常却又不平常。
讪讪的收回了自己抵在桌上的手,谢朝姝轻咳一声,有些许不自在。
看着她不自在,谢朝严却不在意,继续道:“他对你这个隔房的侄女,倒是重视得紧。生怕我出门去惹了祸事。”
“三哥哥……”谢朝姝小声的喊了一声,她害他被禁足这还真是令人不好意思。
“罢了。”谢朝严突然收起方才那种怪异的情绪,自在的往后靠在椅背上,道,“反正我也累了,正好休息一段时间。”
“吃喝嫖赌也会累么?”谢朝姝没忍住嘀咕一句。
刚说完,就和谢朝严四目相接,谢朝严突然大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着谢朝姝说:“自然会累的。”
说着就直起身子,给自己倒茶,他一手拎着白瓷茶壶,一边看着那壶口流出的浅绿茶水,慢慢说:“就像你和吴言舞出门去玩,不会觉得累么?”
谢朝姝想了想,还真的是累。赞同的点了点头,点了两下,身子就僵硬住,她瞪大眼睛,指了指谢朝严,嘴巴张了又张,却忍住没有说来。
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什么吴言舞,我都是自己去玩的。”
说着就端起茶杯,假装认真喝茶,也不看谢朝严。
三哥哥又是怎么知道的?祖母知道就算了,说是家里人都知道,那便是父亲母亲大姐姐知道也不算太出人意料吧。
那三哥哥这样不问家中事的人都知道了!?
心烦的用杯盖滑了滑水面,看见茶水被划起波澜,谢朝姝闭了闭眼。
那她们那一副副假装的不认识,避嫌的躲开……岂不是像两个傻子?
谢朝严看她好像很为难,作弄的笑容扬了扬就放下了,也不再逗谢朝姝,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她道:“我上次不是说,叫你没事别来嘛。怎么?这次是什么事?”
一口没喝,谢朝姝合上了三才杯,把杯子放回了桌上,才道:“我是来找三哥哥你借钱的。”
她一双大眼,眼里波光粼粼,恳切的看着他。
谢朝严心中一跳,他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谢朝姝开口就是狮子咬人。
“一百两,三哥哥你有么?”谢朝姝问得认真,那模样仿佛觉得他能拿出一百两来简直是理所当然。
可谢朝严注定要让她失望,一听到数目,谢朝严就吃惊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一百两,普通的妓子都能赎出来了!
几乎是他刚想到,就马上不可置信道:“你是去了竹倌阁?”
正在想找什么借口的谢朝姝懵了。
“什么珠光阁?”卖首饰的地方?新出的来?
她怎么没有听说过,三哥哥竟然连首饰铺子都知道……那就不好骗了呀。
谢朝严见她这样反应,几乎一下子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恨不得把刚刚说出来的话给吞回去。
没有多想,谢朝严就找到了借口:“我说错了,是想说翠玉阁。”他说着,看了看厅外,躲闪着目光。
好在谢朝姝自己也在纠结,并没有注意。
“好吧。”谢朝姝应了声,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可是怎么纠结借口,都想不出来合适的。
骗谢朝兰被戳穿得毫不留情,三哥哥这边,别再被戳穿……戳穿是其次,借不到钱就不好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朝严自责于刚刚自己的多嘴,也没急着说话。
这样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谢朝姝就做了决定,对着谢朝严道:“三哥哥,我们瞒着二叔帮了五妹妹去找玉,因为不能入账,所以只能我们自己凑。”
谢朝严闻言,眉头一锁,倒没有急着说话了,小五,是他们西府的丫头。方姨娘房里的事情,他不傻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而他的父亲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一百两……”谢朝严重复了一句,侧头看向谢朝姝,有些无奈,道,“若我能出门,两百两也是能拿给你的。可现在……”
谢朝严平日的开支或许是不如已经自己有官俸的谢朝枫和谢朝科,但却是按照公子的规格来的。
谢盛屈虽不喜他,却不曾在物质上克扣过他什么。只是那种言语和行为上的忽略,也足够令人难受。
甚至这种放任就是另一种伤害。
他在洛中活成了人人都知的纨绔,而他狐朋狗友里面的赵作路却因着自己母亲和家人的手段在外依旧是儒雅闻名。
“现在可以给你五十两。”谢朝严说道。
这一句打散了些许谢朝姝心里翻涌的酸涩情绪,三哥哥这样子,二叔真的该负责,可为什么二叔就是不管他?
许是谢朝姝眼里的怜悯过于裸露,谢朝严看着她的眼睛,眉头一挑,对着谢朝姝道:“借你五十两你还可怜我穷?”
谢朝严总是不大在意什么事,就像现在,偶尔一个情绪凸显好像还是因为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着谢朝严笑得乖巧,她道:“不敢不敢,三哥哥可大方了。”
这样的奉承太过明显,谢朝严明明看的出来,也听得出来,可就是觉得莫名奇妙受用。
他在外寻欢作乐,各种明显的不明显的阿谀奉承见识不知道多少,可他自家妹妹的奉承怎么就感觉不一样呢?
仿佛擦觉自己内心的奇怪,他轻咳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厅门口对着外面道:“可灵!”
能听见回答不远处的人回答:“是。”
“你去我房里取五十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