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读心
牧尘一倒立着挂在房顶,如同一枚钉子钉在那里一样,他的周围像是被重新划出的一个独立的空间,他的整个身体都不受重力影响,连头发都没有发生任何下垂。他的呼吸也极为轻柔,如同被柔软的棉花过滤过一般。
就算是冥界的高手都未必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盯着床上躺着的少年,长相上和杨羽毫无差别,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他也很难分辨谁是真正的杨羽。只是从睡姿上简单区别开来:此少年睡觉蜷缩着身体,看似和常人无异,但牧尘一能看出和普通人的差别,他侧卧着身体,姿势是一种收力的姿态,让整个身体如同一根卷曲的弹簧,以便随时都能弹起,他的半边耳朵如同野兽的耳朵,不时的微微颤动,似乎在随时听着周围的动静,而一只手上始终紧紧握着,如同抓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另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保护着心脏的位置,呼吸均匀但稍快且浅显,很显然的是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如此状态应该是经常处于危险中的人才会有,而杨羽没有过这样的危机。
还有就是杨羽似乎不可能这么早就睡,此时此刻应该和某位女孩花前月下,诗酒歌花。
所以在前一刻牧尘一对信里的内容还将信将疑,但此刻却深信不疑。
牧尘一稍稍动了下脚掌,弄出一点点声响,充其量也就是在桌面上掉落一颗瓜子一般的响声,但少年的耳朵顿时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他并没有挪动身体,但牧尘一可以看出来他的肌肉已经开始在蓄力,而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少年休息,几乎像是与生俱来的防御意识。
只是他毕竟只有人类普通的五官,感觉延伸的距离确实极为有限,异响之后他虽然极力寻找声响的来源,脑子里也在极力判断和评估危险指数,但他始终发现不了倒立在屋顶观察他的牧尘一。
大约半分钟之后,杨羽的身体放松了些,放下了警惕,他仍感觉不到屋内牧尘一的存在。
牧尘一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件自己即将要去雕琢的艺术品的前身——一团泥巴。失去了自己最得意弟子的失落夹杂着重新雕琢一个的期望,牧尘一内心失望当然居多,但他必须要做,就像他告诉杨羽的一样,人很多时候的判断完全只取决于捉摸不透的感情,和理性逻辑无关。
“好好再睡一晚吧,明天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牧尘一从房顶走下来,如同鬼魅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甚至没有激起半点尘埃,当然更不会让杨羽感知到他的靠近。
牧尘一走到杨羽床边,看着他如狼般保护自己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一股无声的气流流进杨羽的身体,顷刻间杨羽的身体随即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深沉而缓慢,很显然他终于进入深层睡眠。
。。。。。。
翌日。
杨羽从毫无梦境的深沉睡眠状态中醒来,他几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纯粹的睡眠了,哪怕是前面受伤昏迷期间,都游荡在梦境中,经历着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折磨。
这一夜,不知为何,居然能睡这么深沉,身体如同放空了一般舒服,这样的感觉让杨羽几乎都有一丝贪念,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最舒服的感觉。
睁开眼,一切还是延续着昨天的记忆,自己还是在冥界,杨羽房子的屋顶远比自己以前的经常住的小帐篷高出许多,几乎如同穹顶一般,顶上星星还能发出微弱的光。
屋外的光线已经照射进屋内,轻柔地铺在杨羽身体的一角,毫无灼热之感,只像是被一直有温度的手抚慰着。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该多好!
“醒啦!”一个沉稳而利落的声音打断了杨羽思想的片刻沉沦。
杨羽稍微受了点惊,毕竟他从意识清醒开始就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的存在,甚至他还坐的那么靠近床边,且喝着茶。
这在以前可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生死仅仅一瞬间,而刚才自己的放松足够自己死上十次。
杨羽马上摆出对峙的姿势,但这里毕竟是阿泰城少主的房间,他很快意识到这里不至于有危险,而且从此人的状态来看,也并没有丝毫杀气,很平和近人。
但没有杀气不代表没有威慑力,恰恰相反的是他身上那种平静却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威慑力狠狠压着杨羽,让他不敢有一丝越雷池的想法。
在人间学习武术之时杨羽就听师傅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是能藏住杀气的人,如果一个人真想杀你,而你却感觉不出他的一丝杀气,那么只能证明你的修为和他差距极为巨大,这个时候只能逃跑。
而眼前的这个人,别说杀气,杨羽甚至连他的气息这种极为有形的都没感觉到,他就如同站在身边的鬼魅。
“我是杨羽的老师,也将是你的老师。我叫牧尘一,你叫我牧老师即可。”
“你——”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小小年纪,身上有着浓重的煞气,和年纪不相符的人生经历让你有了和狼一样的本性,几乎能随时侦测周围的危险,但在冥界,你的这些能力就如眨下眼睛一样不值一提。”
牧尘一重新倒上一杯茶,茶香砸落,溅散到屋里的每个角落。
杨羽彻底放下警惕,对这样的人保持警惕毫无意义,庆幸这样的人是自己的老师而非敌人。
前面碰到的黒怨灵队长的恐怖让他心有余悸,但黒怨灵队长的恐怖就如同长相凶悍的匪徒般将自己的凶狠摆在桌面,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优雅如书生,亲切如师友,而他的威慑力被深藏,深不见底。
牧尘一起身,将手轻柔地放在杨羽的肩膀,眼神掠过杨羽眼睛的刹那间,似乎已经将他看得透彻。
“你为什么明知是陷阱还有留守?”
“什么?”杨羽本想试图掩饰,但在牧尘一再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你清楚是什么事情?”
“我欠汉王的,更欠果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