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乔其实脑子里面还是有一些理智的，知道这个东西碰不得，可是这双手似乎就是不听使唤，把药瓶拿过来，倒了一把在手上。
她哆哆嗦嗦的捏着一颗药粒放在眼前看，药片很普通，和平时吃的感冒药也没什么区别。
她想起来在那别墅里面喝的红酒，瓶身有白白的粉末，而且味道那么怪那么涩。
现在想来，喝完之后出现了一些幻觉，她原本还以为是内心的不甘让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看见了厉北衍。
原来并不是，是药物让她看见了一直想见的人。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她就算是知道有问题，也依旧拒绝不了。
白静乔全身都是湿的，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水，她喘息的也厉害。
也没看几秒钟，白静乔就把药片放在了嘴里。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那药片入口就化开，没什么怪味。
白静乔抿了抿后直接咽下去。
她靠坐在浴缸边上，闭着眼睛，微微仰头。
药效来的很快，几个喘息之后，那恨不得让她把骨头都剔掉的痒意瞬间就没了。
不只是没了，身体里面还生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像是一点点的飘了起来，慢慢上升，一直到云端。
白静乔没着急回床上去，就坐在冰凉的地上，身上的湿衣服裹着，她慢慢的又看见了厉北衍。
他看见厉北衍从外边进来，见她这样子坐在这里，很是惊讶，他过来抱着她，心疼的问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白静乔也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她现在虽然看着狼狈，但是内心里很快乐，很舒服。
她感觉到厉北衍把自己抱到床上去，帮她换了衣服，好温柔的给她擦头发。
这种温柔，是从前没有的，即便是那个假货对她最好的时候，也不曾这么对过她。
那个时候她太卑微，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得到就开始患得患失，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那个假货，就怕他有一天突然又后悔。
白静乔躺在床上，抓着厉北衍的衣角，脸上是笑着的，“阿衍。”
厉北衍似乎是问了一句，“嗯？怎么了？”
她笑出声音，“我就是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厉北衍的声音轻飘飘，“你问吧。”
就是，白静乔闭着眼睛，舔了舔嘴唇，“你有爱过我么？”
厉北衍的声音好长一会没出现，她也没睁开眼睛，身体太舒服，也不是想睡觉的感觉，就是轻飘飘，像是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静乔听见厉北衍说，“我一直爱你啊。”
我一直爱你啊。
白静乔都笑了出来。
这句话太美好了，她听得心里冒着小泡泡，她笑了一会，声音也轻轻地，“我也一直爱你啊。”
接下来就飘乎乎了，白静乔始终闭着眼睛，觉得周身温暖，像是厉北衍的怀抱。
她贪恋这种感觉，恨不得就这么一直睡过去算了。
……
顾惜一觉醒来，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厉北衍就在她旁边躺着，她可能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双手紧紧地抓着厉北衍的衣襟。
厉北衍早就醒了，不过没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她。
顾惜眨了眨眼，“早啊。”
厉北衍笑了笑，“早。”
他是在顾家留宿的，昨天后来又和老爷子顾南城聊了一段时间，天色太晚。
顾惜舔着脸拉着厉北衍不让走，关键是彭家的事情还没和他解释清楚，她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
老爷子自然是看见了她那黏糊的样子，有些受不了，却也只是哼了一下，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转身就走了。
反正最后，厉北衍是在顾家吃了晚饭，而后又留了下来。
邓暮云和老爷子一样的脸色难看，却也没说什么，想来是顾南城已经帮着解释清楚了。
厉北衍是睡得客房，他要脸，顾惜可以不要的，她在自己房间等了一会之后，就自己拿着枕头去了客房。
顾惜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她现在孩子都有了，和厉北衍还避什么嫌。
她在这方面一直都想的比较开。
厉北衍先起来，去洗漱，顾惜慢慢悠悠的去浴室，里面牙膏都挤好了，她过去慢慢的刷牙。
厉北衍在旁边看着她，过了一会笑了笑，“彭家夫人是什么眼神。”
顾惜转头看着厉北衍，眨了眨眼，一下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厉北衍抬手摸了摸顾惜的头发，笑的温柔。
两个人收拾完出门，正好遇见顾南城从走廊那边过来，顾南城看见顾惜和厉北衍一起从房间出来，挑了一下眉头，“分开一个晚上都不行？”
顾惜一点也不害臊，“你没有女朋友，是不懂的。”
顾南城嗤笑一下，没说话了。
几个人一起下楼，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顾惜和厉北衍牵着手去餐厅，厉北衍就在顾惜的身边坐着。
老爷子已经在餐厅里面坐下，昨天一直没露面的顾峰也在。
显然顾峰已经知道了她和厉北衍的事情，看着厉北衍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厉北衍只是礼貌的打了招呼，不卑不亢。
顾家这几个人好歹都是会做面子功夫的，不乐意是不乐意，早饭还是招呼的。
一顿饭吃下来，没人说话，气氛诡异又有点莫名的美好。
顾惜好几次差点笑出来，这画面其实和上一世有点像。
吃完饭，厉北衍直接带着顾惜去了医院，那边已经安排了医生。
厉北衍还是不能直接出现在大众面前，尤其最近他的新闻还有点多，于是他绕了一下，被医生从另一边带去了B超室，顾惜晚一点才进去。
做B超其实很简单，耦合剂弄上，探头在肚子上滑动，屏幕上就出来了影像。
厉北衍站在一边，微微皱眉，那医生赶紧给解释，指着里面某一处给厉北衍看，“这里，这里能看到一个孕囊。”
厉北衍凑近一点，确实能看到一个黑点。
医生点点头，“宫内早孕，恭喜了。”
厉北衍盯着那屏幕看的认真。
顾惜扭头，看着厉北衍，他那个样子并不像是高兴，似乎有点紧张。
她还没见过厉北衍这种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医生给他指完，又盯着那屏幕看的认真，厉北衍直接来到顾惜身边，伸手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
医生隔了一会突然哎了一下，前倾着身子仔细的盯着那屏幕看。
顾惜一愣，赶紧转头看着医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医生盯着屏幕很是缓慢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等一下啊，我仔细的看看，我怕是我看错了。”
厉北衍再次过去，可惜了屏幕上那些他也看不懂。
医生盯着看着半天，突然笑了，“哎呀，还有个小家伙。”
厉北衍这次也愣住了，“什么？”
医生转头看着厉北衍，“这是双胎啊。”
顾惜一愣，“双胎？”
她家族可没有双胞胎的基因。
厉北衍盯着那屏幕看了看，哦了一下，表现的还算淡定。
因为是双胎，检查就更仔细一点了，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等着两个人从B超室里面出来，顾惜还有点不敢相信。
上天对她太过于厚爱了吧，居然一下子给了她两个。
她拉了拉厉北衍，“我们家没有双胞胎的基因，你呢，厉家也没有的吧。”
厉北衍只是笑了笑，带着顾惜从后门出去，两个人到了车上，厉北衍也没马上开车，拿着检查单子看了半天。
顾惜靠在椅背上，还有些晕晕乎乎，“居然是双胞胎啊，真的是太让我惊讶了。”
她还摸着肚子，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厉北衍从兜里把烟盒拿出来，后来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他伸手放在顾惜的肚子上，“我其实有个哥哥。”
顾惜一顿，慢慢的抬头看着厉北衍，“你是有一个啊，厉北笙啊。”
厉北衍嗤笑一下，带了一点点的讽刺，“不是他，我本来有个双胞胎的哥哥，但是早夭，没留住。”
顾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厉北衍吐了一口气出来，“我妈也是在他没了之后才遁入空门的，这么多年，想来也还是没放下。”
“怎么会？”顾惜有点想不明白。
厉家的经济能力，如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或者突发的意外，怎么也不会留不住人。
厉北衍抿了抿嘴唇，“是意外，但是明明是能救回的，被耽误了。”
顾惜舔了舔嘴唇，没办法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事情，想来过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是谁都不愿意再提了。
两个人坐在车子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厉北衍哼笑一下，“算了，不说这些了，都是陈年旧事。”
他开车把顾惜送回了顾家，老爷子和邓暮云都在客厅里面坐着，两个人明显在等顾惜回来，看见她和厉北衍之后，邓暮云没控制住，先站了起来，“医生怎么说？”
……
白静乔醒来才发现，自己还在浴室里面躺着，看来是在这边睡了一晚上。
她抓着浴缸的边缘坐起来，想了想昨晚上的梦，看来也就仅仅是个梦了。
她身上难受的厉害，昨天弄湿的衣服，到现在也没干，头也昏沉，鼻子也有点塞，看来是感冒了。
白静乔撑着身子起来，先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看了看地上放着的药瓶，她拿着出了浴室。
站在衣柜那边换了一身衣服，看了看床上，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不知道那个假货昨晚上是去了哪里。
她从药瓶里面拿了一颗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放好，接着就下楼去。
因为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楼下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佣人在打扫。
白静乔理了理头发，过去问，“爷爷他们出门了么？”
佣人赶紧回答，“是，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二少爷也出门了。”
那假货是早上走的，想来昨天是又在客房睡了一晚，也好，昨天那种情况，要是被他发现，倒是有些麻烦。
白静乔也没什么胃口，只让佣人给拿了感冒药，喝完了之后直接就出门了。
今天是胡丹的一审，那假货说是要跟着去旁听的，白静乔出门之后就给他打了电话，结果并没有人接。
其实她也并不是一定要他跟着，不过是这种情况，那人用厉北衍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多少对她有点帮助而已。
她连着打了两遍，都没有人接，白静乔盯着手机看了看，也就算了。
她自己开车去了法院。
时间还有点早，她转了一下，在附近吃了点东西，然后才过去。
幸亏她进去的早了一点，因为没过多长时间，外边就围满了人，有记者，还有一些看热闹的。
白静乔在大厅那边等了一会，厉北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看了看电话，自嘲的笑了笑，也还是接了，“阿衍。”
那边嗯了一下，“我已经在法院这边了，你在哪里？”
白静乔站起来，“我在大厅这边。”
厉北衍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白静乔没等多久，厉北衍就从外边进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带了墨镜，整个人看起来清冷的很。
这个样子，就和从前一样了。
厉北衍身边还跟着人，看样子是这边的工作人员，白静乔赶紧迎了过去。
那人见他们两个到齐了，“二位，请跟我来吧。”
白静乔走到厉北衍身边，然后跟着那工作人员上楼。
一路上，厉北衍别说跟她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静乔深呼吸一下，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一直到开庭，胡丹被带上来，白静乔才再次看见她。
其实算起来，她也只是有几天没看见胡丹，可是这次开庭看见胡丹，胡丹又变了模样。
比上次还要苍老，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白静乔离得近，一看见胡丹被带了上来，她马上就站起来，“妈。”
胡丹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去了审判席。
一旁的厉北衍似乎有些不耐烦，声音压着，“你坐下吧，你站起来也没用。”
白静乔盯着胡丹看，咬着嘴唇，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其实整个庭审，并没有用太长时间，胡丹认罪态度很好，把事情全都揽了下来，最后陈述的时候，她说是因为那个女人破坏了她的家庭，还找上门来出言挑衅，她气不过，所以就下了杀手。
她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提前想好的，一点停顿都没有，背书一样。
白静乔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那女人的家属也过来了，老太太带着孙子，有些控制不住，在胡丹做陈述的时候突然疯狂的哭喊起来，最后老太太直接昏了过去。
白静乔现在谁也不在乎，听众席一时间有些混乱，她看都没看，只盯着胡丹。
胡丹垂着头，对外界的喧闹也是置之不理。
她头发白了一大半，黑发丝几乎都快没了，身体佝偻的更厉害。
等着喧闹结束，庭审继续，不过当庭没有宣判，而是择日。
胡丹又被带了下去。
白静乔哭着要冲过去，厉北衍只是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还插兜。
男女力气悬殊，白静乔根本挣脱不开。
等着胡丹被带走了，厉北衍才松开她的胳膊，任由她坐在地上哭。
他带着墨镜，可是不耐烦全都摆在脸上，“你要在这里哭，还是回去？”
这边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在一旁窃窃私语。
白静乔原本肝肠寸断，可是看见厉北衍这个样子，又看见旁边那些人看热闹的眼神，突然就有些释然了。
她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怜惜，更不会有人帮她说一句话。
所以，白静乔擦了擦眼泪，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也没和厉北衍说话，大步的朝着外边走。
……
胡丹庭审的第二天，白静乔就接到消息，白林被放出来了，白家的封条也拆下去了。
白静乔没去接白林，只在厉家老宅里面对着窗户站了一上午。
网上关于胡丹的事情连着白静乔的事情已经传得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了。
白静乔懒得管那些，她在中午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接，笑呵呵的，“小乔乔。”
白静乔声音柔媚，“程先生，麻烦你个事情好不好。”
……
厉家老爷子根本无暇顾及白家这边的情况，他这两天都在处理公司的事情。
厉家公司里面这两天人心惶惶，老爷子亲自过来，而且始终是拉着一张脸，这公司的员工一个个的也噤若寒蝉。
老爷子坐在办公室里面，这办公室他很久都没用了，里面的文件什么已经搬空，只剩下办公桌椅和电脑在。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脸上现在没了表情。
对面站着厉沉，厉沉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泛白，站在那里也没个样子，缩着肩膀垂着头。
老爷子面前有几个账本，还有一张A4纸，A4纸上密密麻麻的打印了什么东西。
厉沉盯着自己的脚尖，眨着眼睛。
其实最开始的害怕和慌张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反而淡定下来。
等了一会，就有人敲门，门口那边站着老爷子的保镖，直接把门打开。
外边的人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之类的东西，直接递给厉家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去大致的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拍在了桌子上。
那人也是会看脸色的，见老爷子这样了，赶紧对着办公室里面别的人使了使眼神，然后这些人全都出去了，只留下保镖在。
老爷子盯着厉沉看了看，然后先冷笑一下。
厉沉想了想，直接抬头看着老爷子，“爸。”
“别叫我爸。”老爷子一声怒喝，说着把桌子上的几个账本都拿起来摔在厉沉的脚边，“你自己看看，然后解释给我听，这是什么情况。”
厉沉也没看脚下的东西，只是看着老爷子。
这个东西怎么解释，根本没办法解释，他做了假账，之前就做了，不过是后来因为白家的事情，对老爷子有了埋怨，就做大了数目。
这事情怎么解释都没用。
见厉沉不说话，老爷子哼了一下，“怎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厉沉过了两秒，也笑了笑，“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对啊，我是挪了公司的钱，可是那些钱，也都是我该得的。”
老爷子没想到厉沉会这么说，直接拿起旁边的茶杯，对着厉沉就砸了过去。
那茶杯里面是刚泡好不久的茶水，还烫的。
厉沉侧身一躲，那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厉沉眸色也黑了下来，转头看着厉家老爷子，语气不咸不淡，“爸，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不就是挪了两个钱么，再说了，那钱也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一桩生意一桩生意谈下来的，怎么就不该拿，我不拿，你是不是打算都给厉震，都给厉北衍和厉北笙？”
他随后嗤笑一下，“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处都是他厉震的，你要是直接明说这公司就是给他厉震，我早不干了，让我替他厉震卖命，他想得美。”
老爷子气的直咬牙，“原来你早就是这样的心思，你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动了公司的钱？说。”
厉沉呵呵的笑了一下，“哎呀，很久之前了，这也记不清楚了。”
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那模样真的是什么也不怕了，“反正事情也到了这个份上了，那今天我们就把话都说开了。”
他翘着二郎腿，对着老爷子盛怒的眼神，还笑着，“爸，这么多年了，你就从来都没觉得对不住我过么？”
老爷子微微的眯着眼睛，明明很苍老，可眼神里面全是精光。
厉沉接着说，“你当年领了老三回来，死活让他认祖归宗，不惜气死了我妈，然后你觉得对不住我妈，就加倍的补偿厉震，厉震是妈生的，我就不是了么？”
他盯着老爷子，“你又觉得对厉震太好，亏待了你那私生子，所以就又变着法的对厉展好，那我呢，我呢。”
厉沉脸上的笑容终于没了，带着阴狠和不甘，“我活该被你忽略是吧，我活该成了陪衬是吧，你这么多年了，你有补偿过我么，你气死了我妈，在外边弄了个野种，你还有脸在厉家摆老家主的姿态，你恶心不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