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刚一穿过峡谷,崖壁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爆炸声,整个崖壁像被剥离一般倾覆下来。吴贲一拳逼退黑袍人的长剑,抽身几次连跳,跳出落石的范围。来不及撤离的天命部队被落石埋葬了。
吴樾追上车队,立马钻进女王的车内查看。御驾并没有受到攻击。可是女王毕竟年纪太大,身体又很虚弱,连续的惊吓与颠簸使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脏剧烈疼痛,倒在小白怀里几乎不能动弹。
“姨妈!”吴贲焦急地喊了一声。
“快!拿……拿纸笔来!”女王艰难地含糊不清地说。
吴贲从车前座的储物箱里拿出纸笔,交到女王手里。
女王伸出颤抖的双手,在纸上写起来。她的手几乎没有力气,因而字迹十分难看,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她艰难地写下一份遗诏,然后又用录影机录了一份宣讲。
这时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连呼吸都微不可察。但还是让吴贲退出去,然后几乎耳语般对小白说道: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牵扯进这摊麻烦里,对……对不起,要救救他们,一定要……救救他们……”
女王说完这番话,静静地闭上眼睛。这是小白第三次直面死亡,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失落,心底空空荡荡,好像那里本该有什么东西,可是随着他人的死亡却飞走了。这应该不算悲伤,因为她并没有哭出来,但是仍然觉得嘴里发苦,喉头堵得慌。
女王驾崩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只对外宣称受到惊吓,不便露面。由于女王的车驾确实没有受到袭击,所以并没受到什么怀疑,车队一如往常般向方舟城行进。
吴樾从昏迷中醒来,感到全身撕裂般疼痛。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但是被什么压住了,软软的,不像是岩石。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秦风的脸正贴在他的脸上,上面布满伤痕,血液已经结痂,将他们的脸粘在一起。
他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人揪了一下,猛烈的刺痛起来。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当他躺在地上等待死亡时,是秦风一把抱住他,让他免于被爆炸吞噬。
他将秦风翻过来,侧耳靠近她的胸口。他是那样恐慌,心都几乎跳到嗓子眼了,因此几乎无法确定秦风是不是还有心跳。
他懊恼地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想要让心跳停下,可是反而跳得更快了,越来越快,跳得几乎爆炸。
“别锤了!再锤就要死了!”小玉的声音忽然响起,但是不像平时那样调皮,反而格外温柔。“放心吧,她还活着,爬虫能够感受到。”
“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感受一下,静下心来,仔细感受。”
吴樾按住胸口,得知秦风还活着的消息,他忽然平静下来。他仔细感受从外界传来的信息,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一种细微的玄妙的联系,好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秦风链接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秦风身上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他欣喜若狂,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可是这种联系忽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心链的联系非常微弱,很容易被干扰。”小玉见他心情好起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别高兴得太早,她虽然没死,但是身体非常虚弱。可不能再保护你了。”
“谁……谁要人保护了?”他原想嘴硬一番,可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风,忽然感到很幼稚,住了嘴。
他坐到地上,将秦风的脑袋抬起来,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用手轻抚她的脸颊,想要将血迹擦去,可是血迹已经干了,怎么擦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怎么办?”他有些怅然若失。
“找个地方躲起来,最重要的是得快点找到食物,恢复伤口可是很消耗能量的。”
但是他们不能回到城里,一方面他并不确定执道者们是不是真的撤离了,另一方面北蒙城的电磁屏障会阻碍纳米虫修复身体。可是在野外,他就更没底了。毕竟除了一开始与血狼的战斗之外,其他变异兽的威胁都是秦风干掉的。但是现在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快点找到食物和住处。
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将秦风背到背上,感受到她胸膛规律的起伏,心里更加安定了。这时小海参也找到了他们,看到吴樾背上的主人,它很乖巧地跑到吴樾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这只小猫竟然不再对他抱有敌意了。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他背着秦风,无法战斗,只能将毕月乌放出来,和小海参一起负责警戒和护卫。
天色逐渐暗下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夜晚在山林里游荡,无异于自寻死路。好在附近的群山里有很多山洞,太阳将要下山时,吴樾终于在一片不高的崖壁上发现了一处山洞,洞口很小非常隐蔽。他让毕月乌先去探路,确定不是什么大型野兽的巢穴之后,才背着秦风艰难地爬上去。
来的路上,他记得曾经路过一条小河。将秦风安置在洞穴以后,留下毕月乌警戒,因为不放心,又在洞口进行了伪装。做完这一切,他带上小海参向河边走去。
夜晚出去捕猎野兽显然不现实,但他又不想让秦风挨饿,于是打算在河里捕点鱼。小海参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别看这个小家伙又懒又肥,但是作用却是极大的。只见它轻轻一跃,跳到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懒洋洋地将一只爪子伸进水里。霎时间,水面电光大作,不一会儿,一些长相怪异的鱼就浮出水面,多半是死了。
他将这些鱼收集起来,但是小海参放电放的太猛了,将这一片水域的鱼全部电死,鱼尸漂了一河。他只能带走一小部分,剩下的只能眼看着被河水冲到下游。看来明天是不能指望吃鱼了。
他回到洞穴,将鱼处理了一下,然后把内脏之类的扔出洞穴,顺便捡了些干柴回来。晚上生起了篝火,就着火焰烤起了鱼。他边烤边想入非非:是这样的,秦风这时候还没有醒,是肯定没法进食的,但是她又急需补充能量。那应该怎么办呢?作为这里惟一的活人,他应该负起责任,用自己的嘴把鱼肉嚼碎,然后嘴对嘴喂下去。而且这是名正言顺的,绝对是名正言顺的!
可是秦风并没有给他实践的机会,她在闻见鱼肉的香味后,幽幽醒转了。吴樾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微微感到失望。不过他立马找到了替代方案。
他将秦风上半身抬起来,顺势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后拿起烤好的鱼肉递给她。所幸,秦风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厌恶的表现。只是窝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吃着鱼。
也许是吃饱了有了力气,秦风忽然好像闹起了别扭挣扎起来。吴樾连忙将她放开,用自己的衣服叠在一起,给她当枕头。并且立马红了脸,一个劲地道歉。
秦风依然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很奇怪,既尴尬又恼怒,甚至孩子气地扭过头,假装睡着了。吴樾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他知道自己太无礼了,但是她的反应着实奇怪。于是一直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忽然无声地笑起来。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姑娘,生起气来竟然还挺可爱。
吴樾独自守了一夜的篝火,但是直到早上仍然没有感到疲惫。早晨柔和的朝阳洒落在洞外的兰草上,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这些经过蒸馏凝结之后,还未被夜晚的光雾打扰的水珠,大概是整个世界上最干净纯洁的存在了吧。
睡了一晚上,秦风的心情逐渐平复,又恢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吴樾不敢打听她昨晚为什么生气,甚至不太敢和她说话。空气中凝结了一种尴尬然而十分暧昧的气氛。
吴樾开始为昨晚的大胆行为感到后悔了,如果……如果被讨厌了怎么办?那就全完了!最后他懊恼地甩甩头,说了一声:“我去弄点吃的。”就走出了洞穴。
秦风看着空空荡荡的洞穴口,神情有些恍惚。她忽然陷入了回忆:那时,她也是这样躺在温暖的怀里,手里捧着一小块抢来的面包屑,也是这样安静地吃着,一点不留的全部吃掉,甚至没有想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也在挨饿。
她用力擦了擦眼角,想趁着泪水还没流出来前,将其扼杀在眼眶里。“那个爱哭的小女孩,自私的小鬼……不该再想这些的……都怪他,烦死人了!”她心里杂乱无章地想着,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究竟在想些什么。
吴樾离开洞穴后,开始在周围查看起来。吃鱼是没有指望了,他只能去找些小型变异兽的麻烦。好在附近的山林里有着许多啮齿动物的巢穴。他在其中一个小山洞里逮到了两只肥硕的土拨鼠。
这种傻头傻脑的素食动物,即使变异之后依然十分温顺。当吴樾掀开它们的洞穴时,它们只是用长长的门牙象征性地咬了咬他的枪尖,随即就被乖乖擒获。
这种东西应该是食物链底层的一级消费者。因此只是较小幅度强化了肌肉和咬合力,主要强化方向则是繁殖能力。在这片山林里,几乎到处都有他们的踪迹,为捕食者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和物质。
吴樾拎着两只处理好的土拨鼠回到洞穴。篝火几乎要熄灭了,他急忙又去搜集了些柴火。篝火重新燃烧起来,他将土拨鼠架好,放到篝火上烧烤。
“那个……谢谢你……”秦风忽然开口道谢。
这让吴樾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呆坐在原地好几秒,忽然傻乎乎地笑起来。然后又觉得自己的笑声太蠢,蓦地板起脸来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客气,不对……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已经被炸死了。”
眼前这个男孩儿滑稽的表情,似乎让秦风感到欢乐,她的嘴角又情不自禁地上扬了。可是仍然是转瞬即逝,如昙花一般明艳短暂。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风问。
“我想跟着女王的车队看看,虽然车队顺利通过了峡谷,但是我还是没能见到小白。而且不确定执道者有没有放弃暗杀计划,不放心呐!”吴樾回答道。
“那好,听你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你们兄妹团聚。”
“谢谢。”
土拨鼠已经开始滋滋冒油了,烤肉的香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岩洞之中,让两个人都止不住狂咽口水。
“我的伤大概明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就不用麻烦你了。”
“不不不!不麻烦不麻烦!”
不知为什么,一旦空气安静下来,吴樾就难以控制自己偷瞥秦风的冲动。但是当他每次看向她时,总是害怕她忽然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这奇怪的心情简直把他吓到了。
好在,土拨鼠终于烤好了。吴樾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抱起一只就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