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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唯愿与君共参商

01

到处都是混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四处奔逃,昆仑仙门各大主峰的峰主,全都聚集在护山大阵的阵眼处,昆仑仙门之所以能够常保灵气,正是因为这个护山大阵的存在。

羲和他们绕过人群,从侧面冲进了昆仑仙门,大概是因为仙门里已经一团混乱,反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去石室,这种时候,常青一定就在那里。”羲和无比肯定地说。

“他不在那里才奇怪吧。”风知夏轻轻笑了一下,这种时候,常青肯定会守在石室的,昨天他之所以会利用掌门来对付羲和,大概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他没有了忌惮,所以才敢在这种时候,让秦岳去杀羲和。

沈离收起飞扇,绿檀第一个朝石室冲去。

“那孩子,真是可怜。”风知夏叹道,“这种爱,让人害怕。”

“爱?”羲和嗤笑一声,“的确,再扭曲的爱,也是爱的一种。”

羲和跟在绿檀身后,走入石室之中。

石室里,北辰家的族人却都不在,偌大的石室里,只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平躺在石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而常青就坐在石台边上,他静静地看着从外面冲进来的绿檀。

好似一早就料到她会来,他神色平静极了,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喜悲。

“红药!”绿檀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石台上的红药,她扑过去,用力握住红药的手晃了晃,“红药,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然而红药一动也不动,若不是她的手还有一些温度,绿檀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眼光凌厉如刀,刺向常青,她抓住常青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问,“你明明答应过我,你答应我放过红药的!”

“放过红药?”常青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伸手轻轻按在她的下巴上,“我放过她,谁来偿还我们之间,因为她的破坏而失去的几十年的岁月!”

“阿青。”绿檀真的很疲惫,“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或许红药有错,但是错得更多的难道不是阿青你吗?”

“够了,已经不重要了,谁对谁错,已经无所谓了。”他声音压得非常轻,“绿檀,你回来了就好。”

绿檀怔住了。

你回来了就好。

为什么他能够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的话?

“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他执起她的手,除了在羽族部落那一次,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凶狠的一面,他永远是一副白衣胜雪、干净斯文的样子,一如现在。

绿檀轻轻笑了一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替她擦泪,他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看到她哭了。

他杀死她养父的第二天,她一无所知地扑在他怀里哭,那时候他曾告诉过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让她落泪了。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会获得足够长的寿命,可以与她永远在一起,他甚至会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她。

为什么要哭啊?

他眼底满是忧悒,他替她擦掉眼泪,可是没有用,那眼泪似乎是流不尽的,他擦掉了,又跑出来。

“你知道吗,阿青?”她笑了起来,明明在哭,却用了微笑的语气,“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她说着,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一步:“你放过红药吧?阿青,不然我会更加憎恨你。”

常青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绿檀,绿檀走到红药身旁,她用力将躺在石台上的红药扶了起来。

“没用的。”常青淡淡道,“她已经快要死了。”

“快要死,但这不是还没死吗?”一道嬉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常青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已经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好戏的羲和,她冲常青挥了挥手,“又见面了,算起来,我们还真有缘分。”

“是吗?”常青收回视线,他一步一步朝羲和走去,“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秦岳竟然不是你的对手。”

羲和脑中蓦地闪过一个身影,那是火海中的一袭黑衣,当时若不是司月出现,被打败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其实也是羲和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对付一个仙门的掌门,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结果却是她差点儿被天雷真火打中。

“低估我的人很多,你不需要在意。”羲和笑道,“而且真正被低估的人不是我,是你,我没想到,你会是月宫的人。”

“只要能够给我炼药的材料,投身月宫又如何?”常青冷声道,“你是来教训我的吗?身为正道人士,却和月宫狼狈为奸。”

“我没有教训人的兴趣。”羲和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本来我打算来看场好戏就走的,但谁让你是月宫的人。”

“有什么问题?”常青问。

“问题太大了。”羲和理所当然道,“我们玉空派,是以‘灭了月宫,称霸三界’为目标的,你是月宫的人,还是个司主,我当然要除掉你了。”

“是吗?”面对打败了秦掌门的对手,常青面不改色,“可是我还不能死,我死了……谁来保护她?”

绿檀后背猛地一僵,她拼命阻止自己回头去看,她明白的,常青他做了很多的错事,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沈离从绿檀手里接过红药,风知夏放下行医箱,她抓过红药的手,她得看看,红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常青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羲和这里,他将这里的人都打量了一遍,似是有了某种觉悟:“看来,只有杀了你们,我才能和绿檀在一起了,妨碍我们的人,我会都杀掉的。”

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原本还在十丈开外的常青,忽然出现在了羲和面前。羲和早有防备,她一把按住站在她身边的谢舒意,丢沙包似的将他丢向了常青。

“骨灰,拔剑!”羲和厉喝一声。

02

羲和退回到风知夏身边,绿檀守在红药边上,正关切地看着风知夏。而谢舒意握着“飞霜”,正和常青在这空旷的石室里,斗得难解难分,一时间分不出高下。

风知夏眉心紧紧皱起,看她的样子,红药的情况似乎很不好。

“我早该想到的。”风知夏叹了一口气,她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羲和,“她生魂几乎已经熄灭了,我们晚到了一步,她已经被炼成了药。”

“怎么回事?”沈离不解地问,“她不是还有呼吸吗?”

“的确是还有呼吸,北辰家族擅长以生魂炼药,红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药了。”风知夏有些无奈,“生魂都没有了,等于她已经死了。”

“很多年前就是药?”绿檀惊愕地看着风知夏,“这,这怎么可能呢?阿青说,药没有炼好。”

“但她的确是药人没错。”风知夏很肯定地说,“她之所以会表现出病入膏肓,其实就是因为她的生魂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他之前,不是在给红药姑娘炼药吗?”沈离记得,小狐狸被抓过去,就是为了给红药炼药的,“那些药,难道并不是给红药的吗?”

“是,但也可以说不是。”风知夏解释道,“那些药的确是被红药吃下去了,但最后,那些药都变成了常青的修为。”

“那红药还能醒过来吗?”绿檀十分焦急,“风姑娘,求求你救救她。”

“并非我不愿意救,而是救不了。”风知夏淡淡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成为药人并非一两日,这么多年,她的生魂,一缕一缕地被吃掉了。她现在还能呼吸,还有温度,不过是因为她还存了最后一点儿残余的生魂而已。”

她说着,从行医箱中抽出针袋:“我能唤醒她,但她只能清醒一小会儿,生魂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医好她,除非将别人的生魂放入她的身体里,但那样醒来的,就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了。”

万物皆是如此,因有灵而生智,因灵智而开生魂,这之间要经历多少风吹日晒,星转物移,每个生命都来之不易,由此可见,北辰家的秘术有多阴毒。

风知夏将灵气逼入金针,一层柔白的光晕包裹着那金针,她轻轻将针刺进她眉心,轻轻捻了几下之后,红药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风知夏这才收了针。

“红药!”绿檀喊了一声。

常青似乎听到了绿檀的声音,他分了一下心,顿时被谢舒意一击抽飞了出去,后背轰的一声撞在石壁上,顿时哗啦啦一阵碎石声传来,那边石壁直接被常青撞出了一个大洞。

“阿青……”红药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到常青撞上石壁,她急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似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四肢百骸似乎都不是她的了,稍微抬一下手都觉得困难。

“红药。”绿檀心中难受得厉害,为什么事到如今,红药睁开眼睛看到的,仍然只有常青?

“红药,我是绿檀啊。”绿檀声音几乎哽咽,她捧住红药的脸,手下轻轻用力,让红药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别再看着他了,红药,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啊,绿檀……”红药忽然笑了一下,“我要明白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想明白,绿檀,我唯一要明白的,是阿青说他喜欢我,喜欢的只有我。”

“他在骗你!”

绿檀不忍心看着红药这个样子。

她没有办法讨厌红药,因为她总觉得她和常青之间会变成这样,错的不是红药。

她甚至觉得,常青爱的根本就是红药,他不过是拒绝走向这个世界,他一直都还是六岁时的那个小孩子,只因为她偶然间将他拉去了外面的世界,他就将她当成了唯一的色彩。

“红药,他在骗你!”

她和常青之间的那些事,不应该让红药来承担这种后果,她有错,常青也有错,但是红药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喜欢了常青,只不过去争取了一下,是她绿檀自己退缩了,擅自决定要放弃的。

“他只是在骗你啊!”所以,红药,清醒过来吧,拜托你清醒过来。

因为红药变成这样,她也有责任,她已经不想再逃避了,她曾逃避了几十年,在原本属于红药的羽族部落,与世无争地活着。

“我不想听这些。”红药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知道的,当你全心全意只看着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眼中的风景,你就会看得懂的。

“绿檀,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假如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你的存在,那该多好。”红药惨笑一声,语气沉重得让人心碎,“可是那样,我就无法遇见阿青了,很奇怪对不对?我不希望你存在,可是从一开始,你就存在着。”

“红药,你不要这样。”绿檀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才能让红药开心一些。

她仍然记得那一年,她因为追一只兔子误入了羽族的一个小部落,乍然遇见她时,她是个和她一样的少女,那静谧的雪后黄昏里,她站在这一头,红药站在那一头,隔着十多年的时光,仿佛宿命般的,遇见了对方。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看到我的。”红药静静地看着绿檀,“不过没关系,马上,我就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永远地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绿檀怔住了,随即她瞪大眼睛,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你……你知道……”

“我知道的。”红药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如果这是我唯一能够留在他身边的方式,我觉得很好,真的,所以绿檀……”红药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捧住她的侧脸,“不要露出这种表情,那让我觉得,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个浑蛋。”一滴泪顺着红药的眼角滚落,“绿檀,对不起。”

这些年来,她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不过是因为她抢了别人的东西。她知道的,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常青爱着的姑娘,只有绿檀一个人。

“绿檀,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恨阿青。但唯独你,唯独你不能恨他。”

03

没有人知道,那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红药已经挡在了常青面前,谢舒意手中的那把“飞霜”,它自红药的心口没入,后背透出,直接刺进了被她护在身后的,常青的心脏里。

唯独羲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瞬间,谢舒意将常青逼入了死角,红药说完那句话,就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常青扑了过去。

本来按照谢舒意的身手,足以能阻止那把剑的去势。

本来红药那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地挡在常青面前。

本来绿檀能够在红药站起来的瞬间,用力抓住她的。

但最后,谁都没有能够做点儿什么,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飞霜”已经刺透了两个人的心脏。

“终于,永远在一起了,阿青。”红药耳语一般地呢喃,然后她面带微笑地,低下了她的头颅,那双美丽的眼睛,轻轻地闭上了。

绿檀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常青和红药,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好久好久,她猛地捂住心口蹲了下去,那把剑明明刺进的是那两人的心脏,可是绿檀觉得那剑也一并将她的心脏穿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最初的时候,是一树美丽的桐花雪一样地落,她牵着少年的手,带他去看那场桐花雨。在那如烟如雾的花雨中,他第一次对她笑了。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一切本不该如此的,她并不悔恨,并不后悔与常青相遇,也不后悔遇见红药,她唯一觉得的,只有无法停止的痛意。

“绿檀。”常青推开红药,他白色的衣襟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血花,他面带微笑,苍白色的唇,带着一丝温润,是啊,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温润如玉、斯文有礼的模样,他舍不得让她看到他染血的双手。

从小到大,他都想把肮脏的自己藏起来,面对她的时候,只想让她看到他干净的样子。

他一直在害怕,他害怕失去她,害怕与她淡忘于岁月红尘。

在她看不见的那些时光里,他也曾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想不出办法而焦急,也曾因为想念她,在黑夜中来来回回地走,他将所有美丽的心情都留给了她。

于是他就越发害怕,害怕守不住。

他蹲在她面前,他的手指很温暖,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别哭。”

别哭,他最舍不得看到的,便是她落泪,他舍不得。

他能不动声色地斩杀千万人,却舍不得看她皱眉。

他能冷眼旁观别人的死,却看不得她落泪。

没有人告诉他,爱一个人要怎样做,要怎样去逗她笑,于是他就一错再错,在他们之间,亲手造了一道天堑,他每向她走近一步,她都会往后退三步。

“别哭。”他单手拢她入怀,“绿檀,如果我还能再遇见你一次,我一定会用对的方式来爱你。”

他不会再隔着杀戮拥抱她,不会弄哭她,不会让她一痛苦就是这么些年。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绿檀,可最后的结果,是他再也无法拥有她。

“绿檀。”他贴近她耳边,喃喃地说了三个字,然后他拥着她的手,轻轻滑了下去,他整个人往后仰倒,绿檀伸手拉住他。

眼泪怎样都停止不了,因为极度的悲恸,她甚至都无法哭出声音来,她用力地将他的手拉回来,可是他的手又一次滑了下去。

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捞起他的手,她终于再也没有力气了,他躺在地上,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双肩极力压抑,仍然剧烈地抖动着,她必定是伤心到了极点,所以在刹那间失去了声音。

她以为她对常青已经没有爱了,她以为她恨他,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不管他们之间隔着多么深的鸿沟,她是爱他的。

只是因为不能爱,所以便去恨,因为若是连恨都没有了,他们之间又该拿什么来维系。

她不能爱他,于是她恨他,至少恨也是另一种极致的感情,他们不必形同陌路。

“啊——”终于,她嗓子里迸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嘶吼,一声又一声,听得人心口呼呼地疼。

所有爱恨纠葛,在他死的一瞬间,全都消散了。

羲和靠着风知夏,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绿檀,谢舒意已经将剑身擦干净了,沈离坐靠在石壁上,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想得有些出神。

“果然是神器,竟然直接一剑两命。”羲和伸出手去,谢舒意将剑放进羲和的手里。

入手是微凉的触感,雪白色的剑身,白得很纯粹。

“杀人的神器吗?”谢舒意眼神有些纠结,他的本意并非要杀了那两个人,但是当时距离太近了,他根本无法收住剑。

“不是,你没有发现吗?”羲和微微笑着,将剑重新放回谢舒意手里,“‘飞霜’是一把守护之剑,斩三界罪恶,护三界平安,不管多么深重的罪孽,‘飞霜’都能净化。”

谢舒意怔住了:“什么意思?”

“你收不住剑,是因为这把剑不想被收住,神器之所以是神器,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有自己的意识的。”羲和解释道,“所以你不必介意,刚刚并非是你的责任,而且,有时候死亡,反而比继续活着要好。”

“咦?”风知夏正在查探红药的尸体,她有些诧异,“她竟然没有死。”

“不可能吧,那可是一剑穿心。”沈离从地上站了起来,听说红药没有死,很是吃惊。

“有时候一剑穿心未必会死。”风知夏有意无意地扫了羲和一眼,她话中有话,说的是羲和当初伤司月的那一剑,只不过沈离并不知道那件事。

风知夏打开行医箱,很有耐心地替红药处理了心脏处的伤口,最后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挤入了红药的嘴巴里。

“这是做什么?”谢舒意好奇地问。

“羽族皇族的血,对普通羽族有治愈的效果。”风知夏自己解释了一下。

“可是红药的生魂,不是已经被常青吞噬了吗?”沈离不明白,“没有生魂,她还能活吗?”

“回来了。”风知夏淡淡道,“大概是刚刚那一剑的缘故,羲和不是说过吗?‘飞霜’是守护之剑,大概是红药的生魂,被那一剑净化之后,重新回到了红药的身体里了。”

她说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常青的尸体,眼底有一抹讳莫如深的光一闪而过。

绿檀一直守着常青,整个人都木木的,还没有从刚刚的变故之中回过神来。

“现在怎么办?”沈离看着满地狼藉,问道。

“带回你家。”羲和理所当然地说。

于是半刻之后,沈离的飞扇载着一众人,缓缓地落在了沈家的小院中。沈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堂堂三界第一商人,竟然沦为专职马夫了……

非但要提供飞扇,还要随时提供住处,谁让他有钱呢?

没办法,有钱就是任性。

04

红药一直睡了七天七夜才醒来,这之间,绿檀已经从常青的死亡之中走出来了,羲和捏了一把天火将常青的尸体烧掉,装在一个小罐子里交给了绿檀。

绿檀守在红药的床边,红药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绿檀。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摸绿檀的脸,然而正巧,羲和推门走了进来。红药伸到一半的手,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羲和是和风知夏一起来的,红药醒了,风知夏正好查看一下,她伤口愈合得非常好,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你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羲和坐在一张躺椅上,一边吃着樱桃,一边问。

“我想回青鹿镇。”红药先开了口。

“我和红药一起回去。”绿檀握住红药的手,“在那里,羽族的人也能活得很自由,不必担心被人抓住。”

“那么,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羲和问。

“越快越好。”像是为了躲避这里不好的回忆,红药迫不及待地说。

羲和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和风知夏一同走出那间厢房,走了一段路之后,风知夏忽然问她:“那时候,是你推了红药一把吧?”

谢舒意的剑朝常青刺去的时候,红药飞快地扑了过去,那瞬间风知夏看到了,当时羲和闪电般地推了她一把,否则红药那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在刹那间挡在常青身前的。

“被你看到了啊,我以为没有人能看到呢。”羲和笑道,“因为不这样做,他们还会再打一会儿,我嫌烦。”

“你是故意的。”风知夏有些无奈,果然不管怎么变,羲和的性子仍然和以前一样。

“已经被吞噬了生魂,没有了就是没有了。”风知夏叹了一口气。

“是啊,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羲和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真的好吗?”风知夏有时候真的看不太懂羲和,她做事的方式还有她的性格,总是很任性,别人根本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知夏,玉空派不是月宫,也不是仙门,就只是玉空派。”羲和回过头来,冲着风知夏笑了。

这时候阳光照进走廊,她一半在阳光下,一半藏在阴影里,她琉璃样的眼眸深处,藏着一种谁也看不见的光。

“什么意思?”风知夏追问。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羲和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风知夏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丝慈悲的错觉。

玉空派不是月宫,也不是仙门,就只是玉空派。风知夏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羲和说的这句话,这就是羲和让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怅然谢幕的原因吗?

风知夏的嘴角弯了弯,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狐狸睡了好多天之后,身体里过度消耗的灵气终于补充了回来,便是这一天,羲和让沈离拿出飞扇,带上红药和绿檀,一起朝着北方的穆斯塔娜山脉飞行。

红药似乎完全换了个人,她几乎和绿檀形影不离,不管是谁见了,怕是都会觉得,那是一对感情特别好的双胞胎。

飞扇慢慢地在青鹿镇的镇中心降下,住在镇上的居民纷纷围了过来,一些寿命很长的族类,见到绿檀和红药,都很吃惊。

“这是我姐姐红药,以后她会和我一起住在这里。”绿檀握着红药的手,微笑着对所有人介绍。

羲和他们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

“听说昆仑仙门的掌门换了。”沈离想起什么似的说,“不知道秦岳知道常青死了,会是什么心情。”

“应该会很复杂吧。”谢舒意想了想说,“爱恨交加?”

羲和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她仍然望着那个方向。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风知夏提着行医箱,扭头问羲和。

羲和这才转过身,她仰起头看着青鹿镇后面那座耸入云际的穆斯塔娜山,她伸出手指着那座山脉:“我们去北大陆看看吧。”

“北大陆?”风知夏愣了一下,“你确定?那里很冷,你不是很怕冷吗?”

羲和将小狐狸抱起来:“现在有暖手的了,不怕冷了。”

“你高兴就好。”风知夏道。

谢舒意去哪里都没有问题。

“正好,我在那边有一笔生意要去谈。”沈离笑道,“我们现在就动身吗?”

“嗯,现在就动身。”羲和点了点头道。

仍然是由沈离驾驭飞扇,将四个人一只狐狸都装了上去,飞扇缓缓地升高,羲和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位于穆斯塔娜山脚下的小镇,看上去是这般安详平静。

其实不只是这里,整个宝镜大陆,都在享受着平静,但这种平静,却藏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油桐花雪一样地落下,洋洋洒洒地飘向青鹿镇。

一切从这里开始,它源自于一个小女孩的一句童稚的话,她温暖的手牵住了他的寂寞,她说:“山下的油桐树开花了,特别好看,我带你去看吧。”

她带他看了一场五月雪,他还给她一段血一样浓烈的爱恋。

到最后一切又在这里结束,皆因为当初他说过:“我们回去青鹿镇,我们重新开始。”

若能重新开始,那多好啊!这世上,倾尽所有也换不回从头再来。倘若那人可以再次站在你面前,你便会发现,爱也好恨也罢,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能在这里。

青鹿镇后山的山脚下,绿檀将常青的骨灰埋在了那棵油桐树下,红药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直到她做完了这一切,她才上前握住绿檀的手,她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绿檀?”

“嗯。”绿檀展颜一笑,美过了身后飘落的油桐花。

雨过天晴,青草花香,一只翱翔的猎鹰自天际划过,那长啸声中,依稀回荡着百年前的话。

那时青葱稚嫩:“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你。”

后来山长水阔:“如果你肯走向我,我们之间便没有这道天堑。”

再是天涯两端:“我们回去青鹿镇吧,然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到最后:“绿檀,我爱你。”

——永不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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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辽河是东北人民的母亲河,可是,近代百年,由于日俄两寇入侵,大辽河见证了东北人民百年屈辱和不屈不挠的抗争。本书以真实的历史资料,还原了当时辽河水运给辽河流域带来的繁荣;甲午战争、日俄战争,辽河两岸人民自发的武装起来,保家卫国与侵略者展开殊死抗争。大农商人于文斗出巨资协助盛京将军赵尔巽。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利用大漠剿匪,实则大练兵,三年大漠熬兵,终于打造出一支由东北本地爱国精英组成的地区武装,以张作霖、吴俊升、冯鳞阁、马龙潭为首的奉军巡防营,他们通过磕头结拜,凝聚起来。精诚团结,在于文斗财团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发展壮大,成为奉军四大主力。为在夹缝中生存的东三省人民,撑起一片天。面对社会变革,乌泰叛乱。张作霖于文斗联手,稳定了大局。完成‘奉人治奉’到张作霖主政东三省。为了集全国之力对抗日本收回东三省主权,张作霖、张学良父子前仆后继,从皇姑屯事件、‘九一八’、到西安事变。历史不会忘记。
  • 第六部门

    第六部门

    正如同前些年网络上出来的一本小说一样,华夏乃至这个地球上所有的国家他都有着自己的秘密组织,而我恰恰就是华夏秘密组织中的一员。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混进这个组织的,反正,自我懂事开始就在这个该死的组织之中了。据说,我那无缘见面的父母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生下我之后他们就去执行一件秘密任务。结果,很不幸的是,他们从那次就没有在回来过。而我,就是由组织之中的一个老家伙带大的,这就是我倒霉且悲催的童年。
  • 唯爱至尊

    唯爱至尊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少女内心苦笑,他算什么?调戏自己一次还不够还要调戏第二次?这个嗜血如命的恶狼竞夺走她纯洁的象征。少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只已经发情到极点的饿狼。。。
  • 寒泉记

    寒泉记

    百虎临门,一个睡在棺材里的少年挺身而出,一部风云跌宕的仙魔传说拉开了序幕。
  • 那远去的春风

    那远去的春风

    曾经青春过,如初晓的春风,听过电闪雷鸣,淋过清风细雨,看过山水倾情。不曾想春风飘过,那抹小清新已成追忆,下一个轮回才能再次触摸。一个骚年的独白,那人那事那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