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宁河城。
凌天学宫是宁河城三大学宫之一,专门负责教导初涉武道的少年。当世武学盛行,各州各城都开设学宫,为大宗门输送人才,而凌天学宫正是“凌天阁”在宁河城建立的一座学宫。
在学宫正门,一名十四岁的少年从学宫中走出。
“叶师弟。”
“叶师兄好。”
“叶兄又要回家了?”
“叶师弟,这次带多一些酒回来!”
路上碰到不少的其他同门,大家都热情的打招呼。
少年叶淮也回应着。
叶淮虽然才到学宫一年,却已经完成了武学第一境“淬体”中锻皮、炼脏、易筋、淬骨四步,修行速度在同门中属于进展很快的,甚至超过了不少二年期的同门。学宫的规矩是,入宫三年内无法完成洗髓的,将全部劝退,因此同门中很多人都非常佩服叶淮。但这并不是大家对叶淮那么热情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叶淮家是开酒铺的,他家专酿的桃花酿,每次叶淮回家都会带回两大坛。而这两坛酒,几乎都被周围的同门瓜分了。学宫内但凡好酒的少年,无一不对桃花酿赞不绝口,那味道,就是城内最好的酒肆里的酒都比不上。
今日是学宫一月一次的假期,叶淮早早收拾好行李回家。叶淮家在离府城外20里的桃花村。
……
亭山中有野人家,桃花开遍桃花村。天有阴云天不晴,我自饮酒我自醉。
当年有人路过桃花村,在叶老板的酒坊里喝了一壶桃花酒,写了一首小诗,又飘然而去。桃花村依然是桃花村,酒坊老板叶翰依然年复一年的酿制各种美酒。这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位于亭山内,只有一条路能出山。村人日复一日的过着平淡的日子,外界的波澜仿佛从未打扰这一方宁静的天地。
此时叶淮已经在村子里的小湖旁栓好马,坐在小木排上开始钓鱼。这小湖的鱼专食桃花瓣,肉质极其细嫩鲜甜,是叶家父子最喜欢的食物。小木排是村口老大爷的,平常就放在湖边,谁都可以拿来划两下。
一尾小舟慢慢飘着,舟上坐着身穿白色麻衣的叶淮,正手握一根钓竿,目光紧紧盯着水中的浮标。突然,浮标动了一下,少年迅速双手一甩,一下子钓起一条鱼。鱼儿的鳞片泛着很浅的粉色,叶淮心头一喜,嘴里念念道:“哈哈,今天钓到一条桃花鱼,今晚回去让老爹好好煮一锅。”便将鱼收入竹筒,摇着小舟上岸。
村路上,叶淮提着竹筒正往家里走。一棵大树书,几个妇女正在闲扯,一见叶淮,立马高声喊道:“小淮回来啦,又钓鱼去了!”叶淮长得清秀得很,朗目星眉,如今又去了城里学宫练武,这年头,不知道多少人跑到酒坊找叶老板提亲。
叶淮在街上买了点菜,回到酒坊。老爹叶翰依然是那个样子,在店门口支一张桌子,摆着茶壶,手里拿着一卷书,悠然自得的边喝茶边看书。村里人都知道,叶家老板本不是村里人,是八年前从村外来的,如今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了,村人都喜欢让小孩去找叶老板学学认字。况且叶老板酿的酒啊,那真叫一个香,喝过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老爹我回来啦,我今天钓了一条桃花鱼!”叶淮笑嘻嘻的把老爹叫起来。
“好小子,又给爹弄了一条桃花鱼。看今晚老爹给你煮一盘让你好好吃一顿。嘿嘿,今晚可得陪爹好好喝一杯。”叶老板笑着说。
叶淮白眼一翻,这老头,烧菜倒是有一手,就是天天要他陪饮酒。
“老爹,我前日完成淬骨了。”叶淮对着老爹轻轻的说。
“嗯?”叶翰睁开微眯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叶淮,点点头:“还不错,不枉费你老爹我送你去城里。”
“老爹,你不是说等我完成淬骨了,要教我一些厉害的武学吗?”叶淮撇了撇嘴。村里的人估计都不知道,这懒懒散散的叶翰,是一位武学大师。
“练武练武,也要吃饱喝足。去书房看会儿书,等吃完了再说。”叶翰摆摆手就起身进了厨房。
“是是是……”叶淮一边翻着白眼一般去书房。
……
叶老板的酒坊不小,后院专门有个房子,里面满满当当的立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放着一本本书。此刻叶淮正坐在凳子上,翻着一本《陆地笔记》。叶淮从小就被老爸教育要多读书,叶翰跟他说,趁着年轻,多读书,啥都读一下,而且每天都一定要叶淮读上至少两个时辰。
《陆地笔记》里详细的记录了这一方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凡人修武,只为了窥天道、得长生。传说有武道高手,举手之间,劈山断海、上天入地,那是何等的威风!这方天地之下,更有各种秘境,里面藏着各种各样人们梦寐以求的宝物。同时,这方天地之下还繁衍着各种种族。人数最多的当属人族,还有妖兽们的种族妖族、以诡异著称的巫族、狠辣邪恶的邪族等等,一方世界,各族林立,精彩纷呈……
看着书里的记载,叶淮感到热血沸腾。到底是少年人啊,谁不想要仗剑天涯,谁不想开山裂石?“也不知道老爸为啥要我天天读这些闲书?”叶淮有时候也会想这个问题。叶老板从小便让叶淮去读各种各样的杂书,诗词歌赋也好、山河笔记也好,可偏偏不教叶淮武学,也不给武学典籍叶淮,现在还直接把叶淮扔给学宫,只说等叶淮完成淬体四重再说。
“吃饭啦!”一声叫唤打断了叶淮的思绪。院子里飘出饭菜香味。叶翰做菜有一手,叶淮在城里一年了,也吃了不少城里的食肆,都觉得不如自家老爹的手艺。
“来,喝一杯。”叶翰把杯中酒推到叶淮面前。这是叶家酒铺独有的酒,根本不对外出售,酒水喝进去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叶淮有问过老爹为啥这种酒不卖,老爹说,酿造不易,自己喝就好了,不能便宜了外人。
酒足饭饱了,叶翰和叶淮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
“小淮呀,知不知道为啥你老爹不教你武学?”叶翰突然问道。
“还请父亲明示。”叶淮回一句。实际上,叶淮也感到非常奇怪,学宫里有各种各样的武技,很多同门师兄弟,从锻皮之时就开始修炼武技了,如今好些都已经在舞刀弄剑的,特别威风。唯独他,父亲特别交代,已经要等淬体四重结束了,再开始修习武技。学宫里有不少教习询问过叶淮,还好叶淮淬体进展飞快,就随口用想先淬体搪塞了一番。
“嘿~还那么文绉绉的。”叶翰发出一声轻笑,“不让你修习武技,是因为淬体境是整个修武的开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境,特别是前四重,它奠定了你肉身的基础。”叶翰抿了一口酒,接着说:“修行界有一句话,修武如在海上行,以肉身为船,以神魂探路,感悟天地而知方向,以真元推行,方可抵彼岸。对于你现在,别想什么神魂和感悟天地,还太早了,路要一步步走。而这肉身,既然被喻为一条船,你读过那么多书,应该不用我多解释了。”
叶淮若有所思:“老爹这话的意思是,大海波澜,危机四伏,唯有坚船可渡?”
“就是这个道理,书读多了还是有用处的。”叶翰点点头,“武技什么时候都可以练,但肉身修行却要一步一步打下坚实的根基,所谓稳扎稳打,好过高歌猛进。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会帮你重新打熬肉身,学宫那边,我已经帮你告假了,两个月后,你就可以开始洗髓,到时候再回去学宫那边也不会说你什么。”
“重新打熬?”叶淮疑惑的看着父亲。淬体六重,前四重主要针对肉身,后两重是熬炼真元,可自己已经完成了前四重,这重新打熬是什么意思?
叶翰似笑非笑的说:“学宫那里,用的是如今最常见的淬体方法,利用丹药内服外敷,再以木人捶打肉身,这样练出来,只属于正常水准,肉身硬度够了,柔韧不足,况且这样丹药内的杂质也会留在体内,日后也要花时间去除。虽然这么说,可是用这种方法淬炼出的肉身也算是不错的肉身基础了。接下来两个月的重淬,实际上是皮脏筋骨一起来,对肉身深层进行裂解重聚。这是我们叶家祖先总结出来的淬体法,痛苦是痛苦了点,可是结束了之后,好处极大,甚至可以说是奠定了整个肉身之基。”
叶淮看着老爹那古怪的笑容,莫名觉得头皮一凉,讪讪笑道:“老爹,我可是你的儿子诶。”
叶翰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你已经踏上了修武的道路,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况且,你母亲的仇,你以后可是要亲手去报的。”
听到这话,叶淮眼神陡然坚定下来。八年前发生的事至今仍历历在目,母亲身死之痛,刻骨铭心。“明白了,老爹,明天就开始吧!”
叶翰点点头,笑道:“放心,你老爹我可是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呢,不用担心。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这两个月,很过瘾的。”
“……”叶淮看着这日常老不正经的父亲,起身回房。
看着儿子的背影,叶翰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喃喃道:“阿淮,这一晃眼的,八年就过去了,若你还在,咱这一家子的该有多幸福啊。儿子也长大了,你放心,只要我在世一天,一定会好好护着咱这宝贝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