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他是在学校餐厅门口。
苏迅通常和胡阔到餐厅吃饭,王守尔忙着追牙箍妹,无暇顾及312寝室的弟兄们,来伯牙快一年了,胡阔在恋爱方面没有丝毫进展,他为了寻求心理安慰,每晚都会跟苏迅聊天半小时,一日三餐必须要拉上苏迅,苏迅只要看到他,立刻想起一只粘在人身后的狗,难以摆脱不说,还影响生活作息。
这天,胡阔和苏迅靠餐厅前排坐下,台籍女生冯久凤坐在他们斜对过,胡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立刻有了八卦新闻,压低声音说:“稣哥,你说那个糙老爷们有男朋友了吗?”
“糙老爷们?”苏迅不解。
“就是那个台籍女生,她经常说自个是山西糙老爷们。”
苏迅看过去,冯久凤正在吃花卷,很享受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台湾十多年是怎么过的。”
“听说她家很少做米饭,每天都喝疙瘩汤什么的。”胡阔抓起一根鸡腿,猛啃一口,看他那淫荡的表情,想必把鸡腿当成冯久凤了。
“确实是糙老爷们。”苏迅说。
“说正事,你说她有男朋友吗?”胡阔又对她瞄了上下左右五六七八眼。
“应该没有,糙老爷们没人喜欢的。”
“错,大错特错,我告诉你哈,她名草有主了,男友可是清华理工男,人家情商、颜商、智商都在你我之上。”
“关我鸟事。”
“稣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为啥还是大龄文艺单身男青年,是有原因滴,智商、情商我们都还凑合,问题就出在颜商上,什么叫颜商,说白了就是人模狗样,你看咱俩,发型没做过,任其自然生长,一身地摊货,连鞋子都是打折促销的,所以,是时候改头换面了,不但要改头换面,还要脱胎换骨,懂了吧。”胡阔苦口婆心,连饭都不刨了。
苏迅摇摇头,说:“你这都是什么价值观啊。”心里却想:要是让你知道我有位准女友,并且是阿里山姑娘,你得眼红死。
“信不信由你。”胡阔又向打菜的窗口看去,说:“看到那个小厨师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苏迅已没耐心听他掰扯,加快咀嚼的速度。
“小厨师,食堂人称‘建哥’。据我了解,这撮鸟高二辍学,做过保安,干过电子厂,卖过炸串,捣鼓过音箱……去年秋天,这撮鸟离家北上,到我们学院食堂剁起了大白菜。”
“请你注意措辞,他是给你少打菜了,还是给你多加盐了。”苏迅不明白胡阔怎么又扯到小厨师身上了。
“我气啊,他是奔他那初中同学来的,你应该见过,就是坐超跑入学的那个张乔娜,还把你当成什么‘苏不吹’了,没想到吧,还有个秘密没给你透漏,她经常给小厨师洗工作服,当然了,是拿到洗衣店洗的,还三天两头给他买鞋垫、肥皂、洗头膏,我猜那红裤衩也是她买的。”
“公牛遇见胡阔,为什么狂奔?”苏迅不理会胡阔所讲,直接发问。
胡阔怔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胡阔会扯淡(蛋)!人家裤衩什么颜色的你都知道,从实招来,是不是有偷瞄别人内裤的恶习?”
“瞎哔哔啥,你没少偷盗女生内衣吧。”胡阔将钢筷拍到桌子上,一脸无辜。
苏迅不接话,又问:“母牛遇见你,为什么狂奔?”
“因为你会吹牛逼!”胡阔反唇相讥。
“你扯来扯去,有意思吗?”苏迅收拾餐盘,准备离座。
“别介,你先坐下,其实呢,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身的音乐细菌,为什么连一个妞都感染不了!说直接点,我们还不如一个剁大白菜的小厨师。”胡阔越说越气,恨不得将那小厨师当成大白菜剁了。
在苏迅看来,胡阔的心理已经扭曲了,据他所知,胡阔前些日子跑龙套,扮演一个鬼子,正要调戏良家妇女,被突来的民兵一枪毙命,他现在对女人的渴望,不亚于那个命丧枪口的鬼子。
“稣哥,跑车女孩来了,你仔细观察,看我说得对不对。”胡阔说罢,立刻低头吃饭,眼睛却往餐盘左右方向瞄来瞄去。
苏迅看向张乔娜,摇摇头,“身材骄傲,胸部自卑啊。”
张乔娜在1号窗口磨蹭了一小会儿,径直走向3号窗口,此刻建哥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准备以全新面貌给张乔娜打菜,张乔娜将餐盘伸过去,建哥瞥一眼监控,歪着身子,夹起一条鸡腿插入高耸的米饭中,张乔娜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欣喜,反而有些嫌鄙。
随后,建哥给后来者打菜就心不在焉了,他时不时地偷看张乔娜一眼,张乔娜的吃相有些呆板,当筷子触碰到那根鸡腿的时候,她并没有夹到自己嘴边,而是夹给对面的同学,同学受宠若惊,几口就解决掉了。建哥看到这一幕,脸色酱紫,像煮熟的鸡腿。
“公牛遇到你,果然要狂奔了。”苏迅对胡阔说。
胡阔无言以对,只好迅速吃饭,苏迅看看手机,没有陈雨玹的消息,他对胡阔说,你慢慢吃吧。就先离开了。
餐厅门口人来人往,苏迅坐在杉树下,低头看手机。恍惚中,他又听到那柔软的足音,是张乔娜在向他走来,步伐依然优雅,腰肢微微晃动,她冲苏迅意味深长地笑一下,一脸傲娇地往前走,在她身旁,跟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苏迅只看到他的侧影,无从得知他就是名震宿舍楼的“苏不吹”。
苏迅突然很难过,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爱情――远渡重洋,难以相见,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怕他们即便有了爱情,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他不希望陈雨玹有这么一段初恋,她还有很多梦想,比如读政大,比如留学,比如做一个政治家,而非因为他的出现,生活被打乱,青春虚度,这对苏迅来说,是无比残忍的事。
陈雨玹是敏感的,她在语音通话里听到有女生讲话,娇嗔肉麻,凭她的直觉,绝对是情侣之间嬉戏打闹才有的声音。她回想起和苏迅相遇时的情景,越发怀疑苏迅是个赏芳无数的老手,这让她感觉很不安全,她想安静一段时间,为学测做十足的准备,争取考上政大政治系。
张乔娜就这么走远了,苏迅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段旋律,并且哼唱了出来:“这世界,无限大,我不知道你在哪,小小的恋小小的春,小恋的春天都过去了……”他无法判定这段旋律是为谁哼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