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的五月,陈雨玹和苏迅的联络才开始变得频繁,他们的最佳见面方式就是视频通话。
那时候,陈雨玹马上要高考,猛喝咖啡,挑灯夜读,由于天生对数字不敏感,她的数学成绩再创新低,考了14分,让数学考过零分的苏迅有点小嫉妒。
“从小学开始,我就没及格过。”陈雨玹有点懊恼。
“已经不错了,我一直保持着零分的辉煌战绩。”苏迅安慰她。
“不可能吧,选择题你就是瞎蒙也能得几分嘛,数字和你有仇,那四个字母不可能和你有仇吧。”
“你还别说,我还真没蒙对过,就是这么邪性。”苏迅不但不感觉耻辱,反而有点小光荣。
“像你这样的,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望成绩之圆溜,独怆然而涕下。”
“你现在好了,不用考数学了。”陈雨玹好了伤疤忘了疼,反过来安慰苏迅。
“还是苦恼啊。”苏迅一声长叹。
“怎么了?”陈雨玹不明白。
苏迅做一个捂脸痛哭的表情:“现在的考试也让我痛苦,因为要考乐理,乐理要用到数学知识,雪上加霜,痛上加痛,难如上青天啊,啊啊!”
“你的乐感应该非常好。”陈雨玹要尽快把苏迅从痛苦的泥沼里拉上来,她已不在乎自己那点可怜的成绩了。
“对啊,练耳就轻松了,考官在钢琴上随便按一个音,同时按两个音,然后三个、四个,我可以一个手下去,写出听到的音。”
“这么厉害,我有点崇拜你耶!”
“你猜同学说我什么?”
“说你是音乐天才?”
“同学说我是‘中央音乐学院大神级’,这比说我是音乐天才更实在,更让我受用!”苏迅高度陶醉,像喝了两斤乙醇。
“你也太自恋了吧,我这个学钢琴八年的都还没说什么呢。”
“哥不是自恋,是实力展现。”
“不和你聊了,有点困困耶。”
“休息吧,你数学会考好的。”
“好啦,我只要能考60分就不错了。”
“晚安。”
“安。”
陈雨玹聊完天,仰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活动时,阿雅正在举哑铃,小声数着:“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
“你心真大。”陈雨玹说。
“无所谓啦,不就是考了18分嘛,还有你给我垫底呢。”阿雅揶揄道。
“反正我是下定决心超过你。”
“随便喽。”阿雅满不在乎。
“你准备报考那所大学呀!”陈雨玹拿着牙缸,向洗漱间走去。
“让我想一想,台大没戏,政大无缘,清华有点悬,像我这样骨骼清奇的青春无敌强壮美少女,只好选择国立体育大学啦,你呢,你想去那间学校?”
“我的第一志愿是台大啦。”陈雨玹正在刷牙,有点含糊不清。
“哇,你疯了啊,台大不是我们能去的学校呀,想想你的数学成绩吧,14分诶!”阿雅放下哑铃,眼睛瞪得鸡蛋大。
“所以啊,我要把数学成绩提上去,要尽快提上去。”
“算了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恶补数学的话,你的脑细胞会死一大堆的,其他科目都要受到影响,我建议你弃保,这样你同样可以口一所不赖的大学。”
“不行,我必须要考台大,考不上台大,我也要上台政大。”陈雨玹走出洗漱间,将牙缸磕到桌子上……
那个夜晚有些燥热,室友们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苏迅百无聊赖,偷偷看了几页《性社会学》,身体的燥热加上外部环境的燥热,使他产生一种卡路里熊熊燃烧的感觉,火源在哪里?苏迅确定不是书中的“性脚本”,而是潜伏在他心里的那份爱。
资深乐评人翁嘉铭说的那句话多好啊,“未可言明的慕恋,沉在心底发酵,情歌让人寄托心中的遗憾。”
苏迅是悲观的,年龄的差异、地域的差异、生活方式的差异,未来的不确定性,两个人很难在一起。让苏迅最痛苦的是,陈雨玹对苏迅的暗恋毫无察觉。因为痛苦,所以写歌,苏迅常常会在室友们睡着的时候,打开昏黄的小台灯,偷喝着小红酒,给曲子填词:
白天很普通/天空收起雨/落下风/这些年/漂泊似转蓬/车站,小城/倦鸟飞上教堂的尖顶/羽毛落下/尘土落下/心情落了空/哦,时针停留在暗灰/目光停留在远方/远方很远——比头发还长/但我依然可以遥望/像那年那天那场病/我喝下一碗淡淡的汤/眼前,忽就亮起了光……
正吟唱着,陈雨玹又发来语音:睡不着,可以陪我聊一会儿吗?
苏迅一口干了小红酒,快速点戳拼音九键:可以可以。
陈雨玹说:失眠了。
苏迅说:不就是考了14分嘛,何须介怀?
陈雨玹说:阿雅都考得比我多,我的数学成绩可能是全班倒数第一欸。
苏迅说:没事,追几集《我的宝贝四千金》,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雨玹说:你怎么也学阿雅,没心没肺,快要高考,我压力山大。
苏迅说:你不是学霸吗?
陈雨玹:学霸数学才考14分啊,呜呜。
苏迅说:如果数学一直保持现在的好成绩,你明年一定能考上台大。
陈雨玹说:那我要保证其它科目接近满分。
苏迅说:那你就接近满分,让数学玩完。
陈雨玹说:你怎么酱紫――
……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陈雨玹告诉苏迅:我有个小烦恼。
苏迅不解:你能有什么小烦恼?可怜的数学成绩?我考零分都没烦恼呢!
陈雨玹说:不是的,你知道的,我是原住民嘛,因为身份的原因,我学习比谁都拼,可是呢,人家却说,要不是原住民政策,你考不上来啦,今天的嘉义女中,明天的台大、政大,都不是你们原住民的学校,你就是吃了政策的好处。殊不知,我们要考过族语考试才能加分,并且我们的名额是和一般学生分开的。
苏迅说:不要理睬这些偏见,实力碾压。
陈雨玹说:所以啊,我为数学而头疼。
苏迅说:你怎么还是数学啊?你能聊点别的吗?
陈雨玹说:我感觉我有强迫症了,做梦都是数字,一大堆数字围着我转,像小蜜蜂,还发出让人心烦的嗡嗡声,太衰了。
苏迅说:好啦,我给你讲一个段子,保证让你忘掉烦恼。
陈雨玹说:讲吧。
苏迅快速筛选,讲了一个半荤半素的:春天里,美丽的花朵正在招蜂引蝶,蜜蜂很是疑惑地问绿叶:“叶子,叶子,你看你长得这副残样,既没有花儿好看,也没有花儿甜蜜,你到底有什么用呢?”叶子憨憨地说:“我老婆是好看,但我有钱啊,花儿必须靠我的光合作用才能生活嘛。”蜜蜂似懂非懂,直往花儿怀里钻。阳光照耀之下,叶子仿佛又绿了几分。
陈雨玹憋住笑,送给苏迅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