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望了一圈,总觉得少了人。
“临凡,舞月姑娘怎么没来?你没叫她?”虽说舞月算不得自家人,但毕竟是临凡一路领来,在凌羽又举目无亲,叫来也不过多双筷子的事情。
“她早些时候知道的,不来算了。”临凡也是有些反常,还没动筷,反倒先喝上酒了。
“你这是什么话,请请又何妨,你不去我去。”禹天不相信难不成这两人关系竟然会吵架了?
“她也这么大个人,还要你堂堂会长去请?长脸了她。”临凡冷哼道,禹天想说些什么,汐珞连忙拉住,小小脑袋摇了下,从临凡跟着舞月出去再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这个时候就不要和他犟,否则那好气氛可就都没了。
临凡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能舞月姑娘她有什么事情吧,我们也别打扰她,来日方长。今天是涟姨第一次到访凌羽国,我们当然要以招待国宾的规格迎接您,这么可爱的汐珞可不是谁来都能见到的。”
话里话外临凡台面上早就知道怎么做人,魏商啊,商人不就是做人嘛。
“这么说,下半年我要和临凡去玄迦学院?”禹天虽说对魏逸宸渡劫一事有所耳闻,可十年前的那场渡劫,自己和临凡的生活感觉没受什么影响,这次却不得不安排他们到玄迦学习,寻求玄迦庇护。“看来这次魏商已经到最脆弱的时候了。”
“临凡,你怎么看?”禹天问道。
临凡喝得有些微醺,“现在的魏商还不到我们说话的时候,既然魏逸宸与江伯伯如此安排,我们总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了。”
事出有因,看来这因就在这里了。禹天脑袋何等聪明,今晚临凡虽不说装得高兴,可他那高兴里明显还带着宣泄。临凡向来不从魏逸宸安排的,此时此刻却美其言曰不给他们添麻烦,口不从心。
“你不想去?”禹天问得突兀,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去,为什么不去。天下英才,皆从玄迦出,我魏临凡也要去镀镀金的嘛。”禹天话里针对,临凡自有应对。
“是因为舞月姑娘么。”禹天话音落下正好酒水入喉,而临凡举杯硬是定在胸前,被一眼看穿。
“为她?有必要吗,不过一介凡人,我魏临凡可是要踏遍九州的男人。”临凡气闷道,可为何自己心会这么痛。
禹天冷笑道:“凡人?终于有一天我们魏少也会区分凡人了?我还以为魏少向来一视同仁呢。”越是说的坚决,禹天就知道临凡说的谎话。
“这丫头不见得简单,能隔匣辨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总觉得要不让禹天侄子去查查?”贺潜融这时提起,舞月那时已暴露得如此明显,不可能不留意的。
“隔匣辨器?”禹天眉宇一皱,稍加思考。这不是老练的器师才养成的技能吗?
“不必查,不就是个器师么,世上器师千千万,查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临凡不经意间,还是选择保护她,她不想被查出来,因为魏临凡也怕,若魏商是灾祸的凶手,那自己要怎么面对舞月。
清涟花容抹上红晕,笑颜一下媚眼如丝。“那你…就对舞月姑娘不好奇?不想知道她的身世?”
不好奇?临凡是那种明知有问题却不解决的人吗?他无比想知道真相,可他更怕再次看到她那疯一样的崩溃。“不想。”
“看来凡儿,你真的动情了。”清涟看着临凡这般难受,那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奈。
贺潜融这一听可不要紧,想到舞月连剑术都不会,怎么配得上临凡?“临凡啊,这世间奇女子有多少啊,又何必被一人所制,再说了这个官丫头,有什么好的,临凡的雄心壮志伟业之路岂能被一凡人女子阻碍?”
“贺老!”禹天扶着头,这大概是临凡一生都不能触碰的禁忌。临凡心思敏感不可能不往那里想。贺潜融喝开了嘴上把门,怕是祸从口出啊。
“吼,凡人…”临凡突然一下乐了。“是啊,凡人。”
“是凡人阻碍了千秋伟业…”
“临凡…”禹天起身想去按住失控的临凡。
“是凡人让这个世界依旧多灾多难!都怪凡人。禹天哥随了江伯伯琉璃玲珑体,珞儿则是继承了妍娘的青木之体。只因他们不是凡人之后…”
“凡儿,你醉了。”清涟慌乱起身。
临凡面红耳赤,嘶吼道:“所以我和珂姐活该无所是处,就因为我娘是凡人!是凡人!我活该对不起魏逸宸!我坏了他的种!我欠他的…”
“松开!”禹天擒不住暴怒临凡,被一把掀翻在地。汐珞被突如其来的临凡吓哭了,打颤缩在清涟身后。“涟姨我怕…哥哥别这样…汐珞害怕…”
“汐珞…”看到摔倒的兄弟,恐惧的汐珞。自己还是搞砸了。“对不起。”
临凡先行离开去冷静一下吧,好好的家宴落得如此结局。临凡也不知道向来不会被情绪左右的自己抽了什么风。
“珞儿别怕,哥哥他喝多了,别怕啊。”汐珞不住颤抖哭喊着,清涟抱开汐珞回房去。
禹天坐在地上,这些年临凡之所以能那么不要命的折磨自己,或许这是因为他恨自己吧,恨这样身无长处的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要是没有自己,或许苏婧儿就不会死。
“娘,汐珞怎么样了。”残局让下人收拾就好,等到大家都平复下了心情。禹天很担心汐珞,她又何尝不是和临凡一样脆弱。
“喝下安神药,刚刚睡下。”魏家这两兄妹,清涟一直都很心疼,多年来相依为命看似与其他人无异,里面的酸苦唯有自知。“哥…”禹天轻吻着汐珞,这女孩,他要用尽一生去守护。
为了不扰到汐珞休息,禹天和清涟离开房间站到了外廊。已是皇都的护羽不再有宵禁,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是开心和向往,不仅仅是当下,还有魏临凡给他们设计的未来。
“我觉得贺老说得有理,官舞月有必要调查一番,她的领悟能力实在不像常人,临凡的浮生八式她仅用了半月时间就能完整领悟一式的变招叠招,加之能够隔匣辨器,这很蹊跷。”禹天怕临凡可能会被利用,被伤害。
清涟握住禹天的左手,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不用查了。”
“娘,你…”禹天不解,临凡身份不同寻常,身边岂能留不明底细的人。只是禹天想得到的,清涟不可能没防备。“你知道官舞月的底细?”
“人家临凡都忍得住不打听,你小子有想法啊?”清涟从禹天认真的模样中看到了当年江海山年轻时的影子,自己始终抵抗不住这样的眼神颦笑。“你就放心吧,官舞月没关系的。”
既然方清涟也都这么说了,那就没问题了。见清涟倚在栏沿上,托腮眺望着百里繁华。“娘,今日儿子多有冒犯,还请娘亲责罚。”今天也是不太顺心的一日,禹天也愿意为自己的莽撞低头。
清涟有些意外,眼中闪烁着晶莹,喜悦油然而生。“没有的事,娘亲怎么会罚禹儿呢。”
“其实就如临凡说的,我们今世投胎做了你们的子女,不知是好是坏。爹爹与魏叔叔成就的伟业功在千秋,比起用血汗弥补天赋的临凡,我才是那个浪费天赋的人吧。”禹天望着自己,正如临凡所说的自己继承了江海山的琉璃玲珑体,可继承是一回事,自己到今日都没有能力施展出来。“这样想想,大概也知道娘为什么一向对我失望了...”
强大的人心里的自信天然萌芽成长,自信催促着实力不断提升,可逐渐的,实力更上一层路如跨天堑,而信心的膨胀只需一念之间,禹天与临凡一样的好强,他们不希望自己只是盲目的自大,直到自己的力量输给了现实,信心荡然无存。
“怎么会,娘怎么会对禹儿失望呢。”清涟揽住彷徨的禹天。“对爹娘来说,天下都不及禹儿重要!伟业什么,天赋什么都是狗屁!若禹儿不能开心,那我与你爹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娘知道你恨娘,恨娘眼中只有凡儿,其实不是的。”清涟啜泣道,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伤孩子这么深。“你是兄长,爹娘都陪着禹儿。但凡儿没有,他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唯一的姐姐,后面又失去了汐珞的母亲,他比禹儿更需要安慰啊。当年苏姐姐为了救你,差点没了临凡,这个恩娘亲我要报一辈子的。”
“可你才是娘亲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的孩子啊。我又怎么会不爱你,对你失望呢。”清涟惭愧道,孩子已经长大,回不去的时光里自己终究给了他挥不去的伤害。
“狡辩...”禹天颤抖道,清涟倔强用了几分力,生怕自己挣开她的臂膀。靠在自己身上的她褪去一切光环,也是如此娇弱。“娘就是坏人...”
蛮腰被臂弯紧紧束住,清涟被突如其来的抱起吓得抓紧。“禹儿?”
“终有一日,我要和江海山一样,站在冥陆九州最高之处,保护娘和汐珞!”黑瞳焕出金光,在眸中,看到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