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潮晩汐,日夜更替。晨光下的海面褪去了昨夜的阴冷诡谲,任凭浪涛澎湃,礁石的棱角仍在。
已是正午,秦武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舞月昨夜回来的失魂落魄,凌然一夜未归,他也不敢多问。“官姑娘,凌然公子还没回来吗?”
“啊,他...他有重要事去做。”舞月生硬笑着,她也不知要如何去解释。
“那...那你可以陪我道海边走走吗?”秦武生疏地邀请着,脸上还挂着些羞涩。舞月稍显意外,不过自己现在也正烦闷,出去走走无妨。
“那个...秦大哥,听说你曾经是皇都的宫廷禁军?”舞月心里有些忐忑,此事或许秦武不愿提起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秦武耸肩满不在乎回答道:“要说比起那时,还是现在小日子过得心安呢。”
舞月有些疑惑:“你不喜欢皇都?”
秦武含笑摇摇头,看着层层浪推浪。“当年身在宫廷,见过太多欲熏人心,不是说浮光镇有多安生宁静,只是在这里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和朋友。”
虽然不太理解,但舞月猜秦武应该释怀自己被革职了吧。“既然浮光镇民怨载道,不得安生,为什么来留在这里,到护羽郡不好吗?还是说护羽郡也...”
“护羽郡吗?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至于浮光,是我与小舞的故乡啊。”秦武眼中映射着海上的水与光。“人生在世,总有些使命的,总是要保护些什么。能力小一些的,守护的东西就少些,能力大的呢,责任就大些,一贯如此。”
“就像凌然公子,他不是在危险面前保护过未曾谋面的你吗?”秦武望着舞月的侧脸,心中不禁加热。
“他...”舞月才放下不到一会,那阵无休止的动摇还在折磨着自己。“或许他只是一时可怜我罢了。”
“听小舞说,你似乎对魏临凡和皇都之乱很感兴趣啊。”舞月随之而来的慌张和闪躲都被秦武收入眼中。
“呃...女生嘛,越是那种讳莫如深的话题,就越有好奇心的呀。”舞月打着哈哈,掩饰手段还是太粗糙了。
“小舞她哪懂这些,人云亦云,政权纷争岂是好人坏人一言蔽之的。”秦武脸色转入凝重,身在漩涡中心,他清楚其中关系。
“什么意思?”舞月拦在秦武身前,她怎么没想到,秦武既是宫廷禁军,别人口中的流言却是他的经历,事实何解,他一定是知道的。
“人心亦可是独善其身冷漠无情,亦可是忍辱负重替天行道。好坏,都不过心一念。”坚不可摧的牢笼裂开一道口子,真相的光芒即将重现人间。“所谓的皇都之乱,不过是整个濮常王族内斗丑闻的粉饰罢了。”
“八年前,濮常先君驾崩,储君梁王继位,而现在的主君杨靖德尚是吴王。梁王杨育威在先君掌政期间,还是个勤恳处事,一副敦厚正直的王子。待到大权在握,万人之上,解开约束的本性才暴露出来。才浅无能不说,从登基之日起便不理朝政,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满朝卿臣吹嘘拍马。为了满足自己的放纵欲望,兴酷刑,增赋税,甚至强征民间少女。也是在如此荒唐的统治下,剩余五个王子拉帮结派,各自为政,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发展各地势力,打算一举谋权篡位。”
“也正是这个时候,濮常遭受了百年来最严重的大旱,举国上下三年滴雨不下,至今寸草不生,黎民百姓可谓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饥荒之下土地上饿殍遍野,不管不问随之而来的,是瘟疫。想要活下去,就是北上谋生寻医。也是那时,皇都给出了天下间最荒唐的解决办法,在距离皇都两百里外,划出南北线,修建防灾墙。那就是南北分治,将南方地主和粮食带到北方,将妇孺老幼留在了濮常三分之二的荒凉土地坐以待毙。匪贼揭竿而起烧杀掳掠,而皇都的老爷眼中只有王位。”
“在这五年时间里,濮常耗尽了百年立国根基,诸王一旦开战,闻讯而来的古亚大举杀入,东州便再无濮常国。”
“直到三年前,迟到的希望曙光照散了那团黑雾。在朝,当今主君彼时吴王,凭借严慕两家极力拥护,手握五成兵权,相比杨育威的张狂残忍,杨靖德用隐忍怀柔的手段周旋于其余四王子之间,免去手足相残。皇门之争演变成了梁吴角力。”
“而在野,却是因为一个外人的出现。从玛圣借粮救济濮常南方,年仅十五岁披甲亲征,三个月之内荡平流匪草寇。说来可笑,整个南方五年来的动乱,被一个孩子解决。从那时开始,在南濮常魏家的名声远在杨家之上。”
“魏临凡,魏商太子,他是南濮常三百万百姓的救世主。”秦武脸上满是钦佩和仰望,但随之而来的是可惜和落寞。
“朝政开始步入正轨,民心也因魏临凡开始安定!事情都朝着好起来的方向发展着。只是此时魏临凡的出现,梁王也好吴王也罢,都看到了魏商的力量,妄想着借来一用!”
“魏临凡无心另立帝旗,他不过希望在濮常开设新的魏商分部,心系百姓,以至于那道驱逐令显得无比可笑。”
“当时吴王杨靖德最先与魏临凡交涉,将魏商分部落点的唯一条件,协助他登基。并保证他掌政后立马撤除防灾墙,开国库赈灾。”
“可未等魏临凡答应,意外出现了。”
“梁王之子杨景,残忍嗜血,纵欲好色远胜他父亲梁王,因贪图韩王女儿莲绮公主,竟暗中设计用强欺辱了她,直至莲绮公主悲愤自尽。梁王为了不生是非,把矛头指向了魏临凡,一纸遗书栽赃陷害。”
“杨靖德同样不想因为保全魏临凡让自己名声受污,任凭杨育威颁出驱逐令,三年不得离开古兰镇,此生不得踏入皇都。”
“可实际上,莲绮公主是谁害死的,宫中禁军、女侍、太监可以作证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在杨靖德逼宫吴王时,杨景临死前都承认了是他所为!杨靖德只是觉得,自己再如何众望所归,座下的王位始终是抢来的,不必为了一个外姓人冒名不正言不顺的风险。万一弄巧成拙,原本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利刃会掉过头了对付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盆脏水泼了就算了。”
舞月难以置信,这会是一国之君的所为?“这些事情这些真相皇都王族有理由隐瞒,那为什么临凡他不将这些事情公布于世,洗清冤名呢?”
“当时濮常百废待兴,空虚至极,旁边的古亚是不知情的。若魏临凡彼时站出来告诉天下,濮常刚刚经历了一场夺嫡丑闻,王族人伦丧失、腐糜不堪,结果就是惹得百姓人心惶惶,敌国古亚乘虚而入一场杀戮,到头来他花尽心思平定的安宁再一次被打破。魏临凡他忍心?他独自承受起这些,在外人看上去,不过是魏商纨绔太子欺辱了王族公主闹了人命,仅此而已。”
“至于现在,都过了三年,真相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也没有人在乎了。说与不说,有何区别?”秦武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三年来他不敢和任何人说,只是怕祸及秦舞。背负这真相,感觉不好受啊。
“竟...一切竟是如此。”舞月不知为何,心中的那口闷气终究散去。她就应该相信,临凡不会是那般恶人。
“可这些,都是不可以张扬的吧,你跟我全都说出来了...”后知后觉的舞月才意识到,这些秘史既然被濮常所封锁,就是不希望有人再提起,秦武可是冒着处以死刑的风险告诉自己的啊。
“这里就你和我,你该不会去告发我吧。”秦武故作一副害怕模样。“再者,要是因为这件事闹了误会,太可惜了不是吗?”
“闹...闹误会?我不懂你说什么?”舞月隐隐感觉是不是穿帮了。
“其实,凌然就是魏临凡对吧。”舞月闪躲开秦武的注视,他又确信了几分。
“刚刚我说了,当年魏临凡是从玛圣王国借的粮草,因为他与玛圣王室相当熟络,玛圣也无人不识魏临凡。而你昨夜说,你来自玛圣,却不识魏临凡,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了。”舞月尴尬挠头,还以为没露出破绽,却早就被留意了。
“加上昨夜魏会长看到造船图纸和听到魏商做出的反应,深不可测的天力境界,十之七八猜到了。”秦武在濮常最动荡的那五年身为禁军,察言观色不过最基本的。“但我最终确定,还是因为你刚刚说的一句话。”
“哪...哪句?”舞月生硬笑了笑,像一个被戳破谎言的孩子。
“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直呼魏会长的名字?”秦武脸色察觉不出的落寞。
“临凡...”舞月脱口而出,已经这么自然。可为什么现在心里莫名有种酸楚涌出,一想到临凡离开时那句“没有关系”,转过身来不见他的身影。舞月不知觉滴下一颗眼泪。“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天问九道书:
邪狱,主要活动在西南州,十绝中除了阎殿另一方被天下人排斥抨击的势力,区别在于人们对阎殿是赤裸裸的恐惧,而对邪狱更多的其实是嫉妒眼红。
邪狱中大部分都是邪属性魂师,这些魂师同等级下实力明显高过其他属性魂师,加上修炼秘技,力量的增幅更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不过在二十年前的天门之约以后,邪狱实力已被削弱许多,相比其他势力的活跃,邪狱逐渐淡出了世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