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到中国12个小时的时间,路檀未曾睡过一刻,而陆尘非很乏,却怎么也不敢睡过去,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用来提神。
…
路檀重新踏上中国大陆,觉得一切都很陌生,她已离开四年了……
那年,19岁的路檀病愈回国,是和父母还有路淮一起,这次,只有她和陆尘非。
路檀说:“尘非,八年前我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
“我知道。”陆尘非揽着路檀的肩,慢慢的搂着她走,听她说话,他觉得很幸福。
一个月以来,她话多了不少,但仅限于对他,陆尘非觉得这样已经很好。
“我曾经在美国……没有听说过你的消息,从来没有,”她极力解释着,语言却又自带迟缓,“不然,我一定会想办法告诉你……我在美国,不会让你满世界找我,对不起……”
路檀刚刚就注意到,不管是美国,还是这里的中国,都贴着陆尘非的海报。
那海报上的人干净俊美,眼神锋利深邃,好像还是八年前的年轻模样,却又褪去稚嫩,一眼望去,就是历战商场的精英。
陆尘非不是招摇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她,她真幸运,何德何能可以获得陆尘非如此深沉的爱……
路檀情绪又陷入低落,当初她就该死,如今又何必连累他?
要不是她,陆尘非又怎么会被她害成那样?
陆尘非见路檀又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他看见她的表情从愉快到低沉,再由悲伤到眼神放空……
他微微蹙眉,没来得及问,手机突然响起,放开路檀去接电话,却没有想到会经历这样一幕:路檀转身跑远,瞬间隐没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等陆尘非找到她时,她正在向着一辆开来的车走去……
陆尘非吓得心脏骤停,当他把路檀紧紧抱在怀里时,他突然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庆幸?陆尘非在想他是不是疯了!
他害怕了,额头已经冒出一丝丝细密的汗,愤怒瞬间席卷全身,他脾气在此刻全冲了出来,大声发泄着:“路檀!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这是陆尘非愤怒到极致而又无助害怕的表现,她太清楚了,他们相识二十四年,这是陆尘非第二次这样对她说话,第一次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路檀一下子有些想不起。
其实,她是不愿想起来……
她没有察觉,在想那段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时,她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而她从不是爱哭泣的人。
这时,路檀感受着陆尘非不停地顺着她的头发,听见陆尘非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很懊恼:“对不起,我们安安全全的回家,好不好?我们快到家了,他们都很想你。”
路檀看着陆尘非,他把她抱的很紧,他的怀抱对她很热情,每次必含热暖和安稳,她谈不上喜欢,可身体总是无法拒绝他,不知其因。她说:“尘非,全世界都可以不好,但是你不可以,我不想让你变得不好……”
她不想让他不好,可是让他不好的人就是她。
路檀的声音还是如曾经一般清婉动听,但说出的话让陆尘非的心一次又一次被撕裂,他刚刚不该那样吼她。
“我很好,我带你回家,路淮快放学了。”
路淮……
他,他会不会怕她?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不认她?
陆尘非说:“路淮很想你,他听说你出了事,很想来看你,但是我说我会给他一个惊喜。”
“如果……是惊吓呢?”路檀靠在陆尘非的怀里,语气小心又惆怅,她站在茫茫人海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陆尘非。
“你是他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最亲的人,又怎么会是惊吓?”陆尘非虽字字温柔,浑身却又难受的想抽根烟,但明显不是时候。
他放开路檀,伸出手,他说:“六六,如果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你就握住我的手,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相信路淮,我们一起回家?”
陆尘非说的话,路檀从来没有质疑过,她爱陆尘非,如果没有那个人,她此时也许正和陆尘非牵着手在甜蜜乡。
如今,真的没有了那个人,她还可以牵陆尘非的手吗?
不一样了……
“好不好?”陆尘非的声音很柔软,眼神也很绻迷,他在蛊惑她。
路檀曾经说:“若能有人蛊惑我,他就要承受蛊惑我的代价!可是陆尘非,如果是你,我选择成为受害者。”
此时此刻路檀看着陆尘非悬在空中那只手,看了很久,那只手没有任何要放下的意思,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也很干净。
只是觉得很漂亮,所以她把手搭在了上面,她的心却未掀起一丝涟漪,麻木了。
那人是陆尘非……
她记得她很爱他,如今……也很爱吧,却有些不敢爱了。
她握住了陆尘非的手时,她说:“我想见路淮。”
“好……”陆尘非眼底染上一层悲凉与无奈,心底却又心生欢喜与感动。
陈锦曾经感叹,语气字句里满溢着羡慕:“小时候的路檀是痞气女流氓,长大后的路檀是豪门书香,这样的女孩真是被上帝眷顾的宠儿!”
那个曾经声音中带着自信,话语中带着傲骨的女孩,如今,她已经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可那又怎么样呢?
陆尘非不嫌弃,任何人就没有资格嫌弃!
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由此谢幕,跟在远处的三人均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
Y市。
陆尘非牵着路檀回家,那是她从没有去过却觉得熟悉的家。
她好奇观看,却被陆尘非催促着梳洗,他帮她放好水,准备好衣服,牵着她进浴室,要走时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路檀点点头。
“三十分钟够吗?”
“嗯。”
“那三十分钟后我进来。”他早就决定好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陆尘非原本不放心她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害怕,但有些事不可以急躁,她会受不了的。
果然。
他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件事的记忆阀门,路檀想起什么,盯着陆尘非,摇摇头。
她的眼神坚定,却又添生胆怯,极力隐藏的防备早已溢出,巴不得此刻离他千万里远。
对的,她在怕他。
陆尘非抬手揽住她的肩,却被她当做病毒避开,滞在空中的手蜷缩了一下,最后放下,他看着她,那句对不起终是没说出口,抿了抿唇,说:“那三十分钟内洗完。”
另一个意思是:超过三十分钟后他还是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