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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那周周末,路檀独自回了一趟A市——去看望陆尘非的爷爷。
在墓碑之前,路檀看到陆尘非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这是她第一次见,那时陆爷爷大概30岁的模样,不得不说,他家的基因真是祖传的好,只是可惜,陆家几代都不富裕,到陆尘非爷爷的那一代,只生下了陆尘非的父亲和叔叔,可惜那亲叔叔不到弱冠之年就发生意外去世,只剩陆尘非父亲一根独苗,到陆尘非这一代,也只有陆尘非自己。
出了墓园,路檀看见父亲站在墓园门口,他看见他,连忙朝着她走了过来,可能是风太大,可能是路檀的鼻子太灵敏,父亲还没走进,她就闻到了父亲身上有抹淡淡的烟味。
路檀在13岁那年的灾难中,呼吸系统受损严重,闻不得烟尘废气,因此一直有烟瘾的父亲从不在她面前吸烟,六年时间,她不太记得父亲是哪年将烟戒了。
路檀曾一直觉得很骄傲,看,母亲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
后来她从母亲口中得知那是父亲“坐立难安”的一段时间,好几次都想放弃,母亲在这时都会加把火,对父亲说:“抽烟可以,等会儿离檀檀远点儿!”
父亲的确是戒了烟,可是商人难免有应酬,有一次在美国,父亲刚应酬回来,突然的靠近让路檀反射性的剧烈咳嗽起来,父亲那次吓坏了,从那以后,父亲如果是应酬回来,总是离她远远的,等把身上的烟味清理干净才敢靠近路檀。
墓园外,路卓儒走到路檀面前,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路檀,说:“怎么一个人来?”
“没办法啊!我只有一个人。”路檀说这句话时淡淡笑着,没想太多,这是事实,她没有朋友,六年里她没有交过任何一个朋友。
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一句话,让路卓儒的眼里划过一抹愧疚和心疼。
路檀在美国的六年时间,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总想把她保护起来,却忘了,她总是一个人,他怎么从没有想过,她不快乐、她很孤独?
路檀又问:“你怎么会来?”
路卓儒略过路檀的话,说:“童童,过段时间我有个老朋友过生日,你跟我一起去?”
路卓儒有意带她去,她去也无妨:“嗯好。”
因为回A市,所以路檀和路卓儒又顺道回了一趟奶奶家,路檀这次来取曾经的照片,而路卓儒意外发现了一封发黄的书信,应该有些年头了。
字很潦草,路卓儒没有看清上面的线条,只猜测到是两个字。
不知怎么,路卓儒脑海里隐隐有种预感,气息温度渐渐有些下降,抬眸见路檀没有收拾完的迹象,才缓缓打开,早已泛黄上的白纸上黑墨刚劲有力,清如松竹,这样的字不是出自陆尘非又会是谁?!
他说:
六六,你还好吗?
这是我们分散的第二年,我竟还无法习惯。
每个清晨,我总是在睡梦中惊醒,想着你会不会来看阿灯,想着你会不会突然站在我家窗外,给我一个惊喜。
时间飞逝,十年,你霸占了我人生的十分之一,还没跟你说我爱你。
六六,曾经我从未想过与你分开,我曾幻想过,我的18岁,要陪你成长,而你的18岁,我已经羽翼丰满能够保护你。
可是六六,我已经18岁,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对不起,此时的我软弱无能,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是否在躲我,为了要惩罚我。
已经两年,可能时间不算长,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很羡慕那些七年等待的爱情,却又恨七年太长,可是你是否曾想过,不长怎么能让人刻骨铭心?
说实话,当时我不以为然,总觉得那些不真实,也觉得那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如今事实临到,我一直在想,我能否等你七年,如今两年已经是仿佛抽皮扒骨,但是答案是:我还是愿意等你七年。
还有五年,你那时候会回来找我吗?不回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
你是否在问五年之后我会怎么办?不怎么办,我会一直等你、找你,如果这辈子不幸,没有见到你,那我就当做给你赎罪,五年过后,我还有剩下的无数个七年,时间足够。
六六,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有多想杀了那畜生,我想,对他恨之入骨也不过如此,可是没有,他毕竟是我父亲。
曾经我会想他有没有把我当成过他的骨血,后来释怀了,觉得没有伤害即是爱,算了算了,谁让他是我的父亲,好歹未曾丢弃过我。殊不知,只是因为事实没有临及到,否则伤不伤我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六六,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说他,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没了。
生生有报,世世有偿,他下地狱或是上天堂……不过,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下地狱吧。
六六,你总说我冷血,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血一直是冷的,于他、于生母,于任何陌生人,我的血似乎从未热过,但于你、于母亲,我的血可以永远保持在38度以上。
这世上的暖,是你所给,这世上的寒,拜他所赐,而今天,暖不见了,寒也从此消失了。
如果我出现在你的梦里,那一定是我在念你,愿你回来,我一直都在这里。
——陆尘非
看完信不到一分钟,路卓儒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眉宇间的褶皱和指尖几近揉碎的信纸却泄露了他的坏情绪,之后,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封信烧了,待路檀收完之后,出来只见地上多了一地黑色的灰烬,她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走吧!”路卓儒的情绪隐藏的太好,可路檀还是发现了异端,只因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牛皮纸做的信封,上面有她的名字。
路檀记得,陆尘非的字很潦草,她的名字笔画很多,所以陆尘非每次一笔带过,但是她能看得懂,也只有她能看得懂,后来,陆尘非就再也没有随便用种字体,因为陆尘非后来只用于写她的名字。
路檀心里明白,地上的灰烬很可能是陆尘非给她写的信,不,不是很可能,是一定,否则一张纸怎么能“有幸”引起父亲的注意?可她再次看向父亲的时候,面容平静,淡淡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