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几乎是踏着黎明时分的薄雾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这时候炸弹的威胁已经被解除，人群开始狂欢。有人拿枪对着天空准备开枪庆祝，结果马上被其他人按住，围殴了一顿。
“来看个日出吧。”月见是这么提议的，于是两人来到了楼顶。
在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从地下入口中出来的人们，他们大多的鼻肿脸青，看来是好好地互殴了一顿，但脸上大多洋溢着笑意。和陌生人勾肩搭背，这对日常绝对无法相信他人的无法都市的居民来说，是个难得的场景。
“真是不可思议，”月见驻足在栏杆边上，晨曦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数万个血性男子在昏暗地下以肉搏来抢夺宝物，结果只是嬉嬉闹闹的一场闹剧，大多数人都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就了事。而且，他们的身份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重罪犯。正常来说，在欲望、杀意还有求生欲都足够膨胀的情况下，接下来的行为肯定是失控的。至少一开始事情的发展和我的预期完全符合，但是中途就开始偏离预测了。”
“群体心理是个很复杂的玩意，而行为分析系统是开发出来专门针对这样各种情况而存在的东西。作为凡人代理官多依靠它，很好用的。”
“不，只靠心理引导是不可能达成这个局面的。”月见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还事关让人眩目的利益。”
“确实是如此。你还记得先前教你用过的完全肯定药剂吗？”商陆展示了投掷器，示意是那个可以用手腕喷出去的药品。
“记得哦。D级浓度25毫升规格的瓶装药品，开启喷雾抛洒模式，最大有效距离选定为50厘米，同时开启防吸入功能。——当时你是这么指导我使用来着。但是关于它是危险品的评价我是无法理解、原来如此……这才是其危险性吗？”
“没错，一般精神类药物完全无法比拟的功效性。催眠仅仅是极低浓度的情况下所表现出来的作用，当浓度去到一定程度之后，其真正的作用才会凸显。举个例子吧，月见你身为女性，但是当我对你使用药剂让你认为自己是男人的时候……”
“我就会把自己当成是男人？”月见歪着头，想象了一下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进男厕，然后站在便池面前的模样。她快速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些。
“并不是这么简单。你会在清醒、了解并接受所有男女结构和社会差异的情况下，认为自己是名有着女性身体的男性。不论思维、爱好、习惯，都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简单来说就是被植入了另外一个思维，另外一个意志。当事人是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即便有人跟你说你被操纵了，被植入了其他人的意志，说到底能分辨得清楚吗？”
“……”认真思考后，月见摇了摇头，“昨日喜欢的东西今天厌恶，今天厌恶的东西明日喜欢，这种不讲道理的突然转变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经历过几次。个人的思考和感觉非常依赖主观，不可客观度量的东西是不可能分辨得出来的。即便有人跟我说你被控制了，我也只会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正常而非自己的问题。”
“没错。这就是它的危险性，即便察觉也无从证实，除了疑神疑鬼之外什么应对办法都没有。”
“那，前辈你到底对他们植入了什么东西进他们的大脑？”
“——眼下只是一场游戏，尽兴和享受即可。吵闹和斗殴是游戏的一部分，但伤及他人性命不是。”商陆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笑了出来，“持续时间为一天半。至于如何散播，所谓的高能粒子就是个幌子，人类目前还没发现易爆的能量粒子呢。”
“大骗子。难怪当人们进入地下的机关阶层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测，我的心理学可是有学位证书的。”月见那碧蓝的瞳孔中的笑意消失了：“之前我还想着你所谓的摧毁城市是不是连同居民一起毁灭。”
“不可能的。眼下的事情姑且是以任务所需为由，勉强被许可。但更多的就是越权了。你看那几大公司加起来一千多亿账面资金，我是碰都不敢碰全部扔到奖品里面对吧。”商陆叹了口气，声音中对刚刚提到的金额是满满的依依不舍。“自制可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管眼前的是多么渴求的事物都是如此。因为一旦被认为越权，上面的惩罚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东西。虽然我没见识过就是了。”
“嚯，这样啊。”月见看着下面经过的人群。这几天她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这座城市，因此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唯独笑容是这座城市永远看不到的景色。而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笑意。“——前辈口中所谓的毁灭，就是指这样毁灭吗？破坏上层建筑的权力控制，同时让居民们开始渴求过正常的生活。”
“没错。往后，待药效散去，大概这座城市是真的会开始改变吧。那些渴求逃离无法都市艾尔茵的人们，总有天会察觉到真正需要改变的是什么吧。艾尔茵如果是为了教化罪人而建，那就应该回归到原本的位置上。”
接着商陆拿出一个像是遥控器的东西。
“这是干什么的？”月见好奇地靠近过去。
“遥控器啊，原本是不需要用到的东西。不过为了应景还是让支援系统给我制造了一个，看好了。”商陆把手中的开关摁下。
有什么东西被投射到天幕，随后“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内藏的东西像是下雨一样纷纷坠落地面。
月见伸出手接过天下抛洒下来的东西，是糖果。只是手上糖果的包装纸上写着鼻屎味，这让月见的五官瞬间因为厌恶而缩到一起。
随后她看了一眼商陆。
“前辈吃糖果吗？我来请吃你，啊~~~！！”
既然有美少女喂自己糖果，作为男人当然不可能拒绝。商陆乖乖张嘴，随后吃到了他一生难忘的味道。
“啊呃呃……唔，这是……，…………。这是什么味道？”极为诡异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内部，商陆想了老半天都想不出有什么词汇能形容此时的感觉。
“是希望能给前辈带来不可磨灭的记忆的，鼻屎味。”
“噗！！…………，那个该死的利比尔商会，居然还准备了这种玩意。”
“地上面还能捡到其他口味的糖果哦，芥末味、魔鬼辣味、浓硫酸味、王水味，啊！这个是美少女的脚垢味。开发产品的人可真是个鬼才。前辈你也要来点其他口味吗？”
“美少女那个可以来、不！不不不，顶不住，好意心领了。”商陆连忙摆手摇头，十分坚决地拒绝。
被拒绝也没显得有什么所谓，月见心情不错地把地上捡到的糖果装进口袋里。
“说起来，关于那些协力者的事情，前辈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根据规定，在不透露转生管理局的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可以给予协力者一定程度的物质帮助或者奖赏。当那几个大公司开始往艾尔茵撤离人手的时候，我会帮助他们混入撤离队伍中的。”
“那，——如果我以自己个人的身份雇佣卡玛他们，算不算是违规行为？”
“嗯、我想……应当不算吧。”
“太好了。不用和玛丽小妹妹分开。”月见高兴地笑了出来。看来这几天的相处，她十分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女孩。
“不过，有件事需要提醒你一句。”商陆把手中遥控器抛起，然后耍帅地在半空中接住并按下第二个开关，这是直接连通星界门的传送装置的启动开关——那十个拿有特殊箱子家伙们就这样全部被送去席古拉亚了。这是史大锅二世提出的应急方案，能从几万个杀人犯中脱颖而出的肉搏强者，怎么想都能足够支撑席古拉亚的世界不被毁灭了。
“提醒什么？”
“卡玛是个瘾君子，虽然这在无法都市中很常见，但玛丽身上的淤青，多半是卡玛承受不住生活压力，选择嗑药逃避时候弄伤的。”商陆认真地看着月见，“假如你要介入到他们的生活当中去，你就必须做好负责到底的准备。”
“我自然是知道的，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察觉到这件事了。”
月见看着渐渐泛红的天空，如此回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