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国政府的强力执行下,地球转变的速度是惊人的,暴动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就全部被镇压下去了。那些最听话的城市率先领到了订单分配与物资供给,城市里的原有工厂进行了改造,以全新的组织架构开始全力生产回归人指示的产品。城市里的写字楼被改造成手工作坊,就近配置手工工人,根据订单生产各种小型手工制品。城市周边的农田和养殖场因为效率低下,统统被规划为未来工厂,逐步开始建造,人们所需的食物则由新建的工厂开始生产,无论是肉蛋品还是蔬菜米面,都会以极高的效率,通过化学合成的方式生产出来,按照配给,发送到人们手里。
那些不听话的城市,则闲置了少到几周,多到几个月的极度混乱的时间。大批的示威者起初走上街头游行抗议,后来因为物资匮乏,开始抢夺商场和超市,逐渐穷凶极恶,烧杀劫掠,放火毁物,无恶不作,曾经繁荣的城市,仿佛人间地狱。
正京市因为地处回归人的基地旁边,不允许有任何躁动,几乎第一时间就开始执行地球工厂计划,并且执行得非常顺利,被立为世界各地学习的榜样。
不到一年,晨光地产所在的CBD街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街边的餐厅大部分关门,少部分改成了食堂,每天提供三次标准盒饭,定时发放给周围办公的人。这里的办公楼,也改造成了手工作坊,先前办公楼里那些做金融的,做广告的,做规划的,现在都在做手工,从太空战舰上的挂件摆设,到战士服装,再到星际贸易纪念品。
晨光地产总部,做的是手工麻袋,据说目的是包裹一些地球纪念品,由外星战舰上的战士提供给友军,获取对方的好感和信任。人类亲手制作的东西比机器生产的东西更有品质感,外星友军也一直觉得,得到这种手工制品,代表着人类的信任,所以情谊会加强。
之前晨光公司的管理层级也发生了变化,因为人数较少,不到200人,所以按照《地球分工管理法则》上的指导,100人为一个工作组,200人为两个工作组,把楼下一家广告公司的23个人并过来,刚好组成两个工作组,根据年龄排位,最年长者为组长,所以晨光地产根据年龄,两个本来马上要退休的人就成为了组长。
根据《战时劳动法令》,回归人的世界没有退休一说,当医疗所鉴定为不适合劳动,才可以退出劳动分工,每周会分配给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金额,任由自然消亡。对于地球人,自然也沿袭这一法令。
当然,组长也不需要执行什么重要的事务,主要就是接到订单,分配订单,最后统计订单,其他一切都由回归人进行指令,照着做就行了。
在这种新制度下,晨光地产的市场部经理王明似乎并不低落,虽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职权,和其他人一起,每天手拿针线,辛勤劳动。他似乎能胜任任何一种社会制度,在这种环境里,干起活来反而更加兴高采烈,充当起了团队活宝的角色,时不时调节一下沉闷的氛围,说几个笑话给大家听。他的妻子曾经很担心他会不会抑郁,毕竟折腾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现在突然什么都没有了,然而现实证明他妻子的担忧是多余的,他告诉妻子,他一点也不抑郁,起初很担心,怕丢了性命,结果现在能很安稳地活着,看着周围所有人都一样,过去那些更聪明的人,更努力的人,更博学的人都在干着一样的手工活儿,心里别提多平衡了。
赵可儿就痛苦得多了,她家在本市,是重点大学营销专业毕业,实习期就来到晨光地产,表现得很出色,实习期结束就直接以优等管培生的身份签了下来,工作非常的努力,深得领导的喜爱,不到三年就被提拔成了一个部门头头,前途一片看好。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现在却只能靠针线活为生,而且可以预期的未来,也只能这样了。她聪明伶俐又手巧,干起手工活来到是麻利,但从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中,都能感觉到无以名状的愤恨与不满。
张子浩则是挂着一脸的迷茫,不同于之前初入职场的那种唯唯诺诺,他现在表现出的不是担忧,而是麻木,他很怀念几个月前初入职场时的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那种心还在跳的感觉,那时候虽然总犯错,但他也总能看到自己的成长,更重要的是他有对未来的憧憬,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机器人。他的朋友调侃他说,“你应该最满意这种世界啊,你一个屌丝,本来根本没什么未来,现在大家和你一样,都没有了未来,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么?”张子浩觉得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地失的安排,奕晨并没有在这里工作,而是被安排到了回归人基地,做一些秘书类的工作,这种工作非常简单,收一些文件,分门别类放好,等有人来取的时候,再按照类别发给别人。地失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和她见面,不过自从那次在办公室的对话,奕晨对地失的态度就变得极为冷漠,每次出现,如同机器人般,对地失工作以外的搭讪和问题,都避而不答。
奕晨独自的别墅也不能再居住,别墅被改造成了一个仓库,存放花生油。地失曾经找过奕晨,告诉她别墅太显眼,必须收归帝国,她那一片别墅区将要作为库房区使用,不过她可以搬到基地内,地失会给她提供一个大院子居住,面积不会比她原来的别墅小,还会有更多的科技便利设施,会很舒服。奕晨听后,一口回绝,说服从帝国的安排。于是她就和妈妈住在了一间小公寓里,距离基地不是很远,每天有班车接送。她的妈妈则和其他4个大妈一起,负责这一区域的保洁工作,虽然辛苦,但也算安逸。
在这种简单的工作和生活中,奕晨逐渐升起了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之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仿佛从前的世界只是一个模糊的梦。
在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后,如果还有什么地方延续了从前的摸样,那恐怕就是校园了。按照回归人的安排,学校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其主要任务是源源不断地训练熟练工人,为帝国的各项事业服务。在这个架构之下,小学负责基础知识和心智培养,中学负责世界观养成和体能训练,大学负责高级技术传输和技能掌握。因为要迅速将地球大约30亿劳动力迅速转变为合格的生产力,需要教学场地,也需要大批可以快速上岗的教学教练人员,所以原有各类学校的教职工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在短时间内经过各种在线人工智能教育之后,就会到学校上岗了。
地失在安排下达之前,曾经征询隐龙对于地球庞大的教育系统的编制意见,隐龙只是简单回应了一句“满足生产训练的要求即可,其他你看着办吧”,就束之高阁。在地失看来,这不是首领的关注点,首领的关注点在其他更为重要的地方,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费工夫了,所幸就把这一块交给宇宙哲学研究室处理,由他们折腾去。
这可真是投其所好,哲学研究室的那帮闲人,正愁着没什么事做,在到处走动,探访,观察社群……这次终于被委以“重任”,发挥“专长”了。凭借着对星际之间各种文明的了解,哲学研究室认为,最完美的教育模式,就是“大而无形,小而有度”的模式,简单说,就是大学应该包容万象,允许各种学术门派并行发展,因为你无法预测到未来的哪一种学科门派,会引领新的科技风向;与此同时,又要在每一个学科内部,精确度量成本,目标,规模,收益,因为资源永远是有限的,如何在有限的资源下,榨取更大的价值,是任何一种文明都在意的事。
秉持着“大而无形,小而有度”的思路,地球上的大学得以最大可能地保留现有的教育模式,小学几乎没有变化,只在思想课上加入了更多精武精神,科学课上修正了一些以往的错误;中学里面,加入了一些“必修课”和思维训练课,其他课程根据时间由学校自行补充。大学更为开放,除了被交代的周边工厂的训练任务外,其他学科,包括文史类、哲学类,都可以沿袭之前的教学和研究方向,相关老师也被给予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空失作为宇宙哲学研究室的首席研究员,对这种安排是有着直接话语权的,在他看来,地球目前各国各地的大学系统,正是理想的文化融合试验场,因为其人员和知识的复杂性和交融性,更容易产生一些不同寻常的想法,给这些想法成长的时间和空间,就是给人类未来不同的机会和结局。
在隐龙强硬地把地球变成地球工厂之后,大学这种地方显得尤为珍贵,仿佛是苍凉沙漠中的一片绿洲,荒芜太空中的蓝海星球,那些像空失这样,不赞同军工厂计划的回归人,都在默契地为这个系统提供着或明或暗的保护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