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卿是南方女子那种温婉秀气的长相,年轻时候也是厂花一类的人物,游仁和她是相亲认识的。
游仁长得并不怎么符合大众审美,虽然也不怎么影响市容,但和徐秀卿站一起就有点对比鲜明起来了。
游仁很早就辍学,家里孩子多,也没什么钱,一到十六岁就都得靠自己出来谋生。游仁自己勤俭节约又东拼西凑借了一笔钱,跑去驾校考驾照,两个月后拿了证,第二天就开始工作了。
司机算是门手艺活,游仁为人处世圆滑,工作也很认真勤恳,几年下来,攒了一笔钱,便寻思着得给自己找个老婆了。
徐秀卿是他二姐介绍的。他二姐游英嫁到了城南,和徐秀卿家一个村头一个村尾。游英在徐秀卿面前把游仁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当时徐秀卿只有十八岁,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结婚的事,也从没和哪个男生谈过恋爱,对相亲这件事只觉得害羞到难以启齿。
相亲那天是她妈妈和她一起去的,问了游仁的户籍家庭关系工作工资存款等等,徐妈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主意,看起来又很老实,是个靠得住的,便也很乐见其成地把女儿交给游仁了。
徐秀卿当时还懵懵懂懂,对男女情爱一窍不通,只是出于本能地羞怯。对于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子她感到有些好奇,至于结婚她更是没什么幻想。直到生下水笙,她才有种自己已经结婚了的感觉。
怀水笙的时候,婆婆来照顾过她一段日子。婆婆郭瑛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太婆,生平最喜欢种菜,其次是养鸡。
郭老太太是个碎嘴子,对这个基本没怎么见过的儿媳妇并不怎么熟络。天气渐热,孕妇徐秀卿白天暑得没胃口,总是半夜饿得起来找吃的,被郭老太太撞见一回,就念念叨叨地说徐秀卿“白天是故意不吃,要故意气走她”。徐秀卿不懂她那套是什么逻辑,也没争辩。结果到了晚上游仁回家的时候,郭老太太就开始就这件事对着游仁抱怨儿媳妇不好伺候,明里暗里说徐秀卿嫌弃她要赶她走。
徐秀卿这才发觉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小老太太。她之前从未遇到过像郭老太太这样能拉会扯的人,被平白诬陷一通,再加上游仁那种目光,让她心里不禁堵了一口气,于是她忍不住说到:“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这句话就像导火索,燃起了郭老太太的熊熊斗志,从此拉开了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婆媳大战帷幕。
郭老太太骂人之功力是徐秀卿平生仅见,三小时之内可以不带重复的。徐秀卿长这么大没学过吵架,每次都是就事论事地讲道理,但郭老太太上窜下跳的根本不想讲道理,徐秀卿拿她没辙,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
隔壁有个老姑婆,和徐秀卿也算是个脸熟,就好事地给徐秀卿支招,教她怎么骂回去。结果这么一教,战火立马升级。郭老太太顺利从骂骂咧咧进化到指着鼻子骂街,徐秀卿每次骂完就回房大哭一场。而这两人在游仁面前也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私下里吵翻天,在游仁面前最多下点暗绊子,绝不当游仁的面发作。
徐秀卿不知是没吃好还是被郭老太太给气的,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生完水笙连奶水都挤不出来,只喂了三天就断了奶。
游锦出生后,徐秀卿才慢慢养胖了些。之后搬回老家,游茂和郭瑛两个老人住一楼,徐秀卿带着两个孩子住三楼,二楼住的是游仁的哥哥游杰一家。
徐秀卿在许多年后,回想起和郭老太太掐架的那些场景,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老太婆俩嘴巴子。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郭老太太要处处针对她。
郭老太太也不见得有多疼爱游仁,只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徐秀卿刚好是她能拿捏的,于是便捏上了瘾,每次骂哭徐秀卿她都有种胜利的快感,而这种快感正是建立在徐秀卿的痛苦之上。
郭老太太不会知道徐秀卿有多恨她,正如徐秀卿也不能理解那些如刀般刻在她心里的话,只是郭老太太闲来无事放的屁。
之后相安无事了很多年,连徐秀卿都以为这些事就算揭过去了,却不想只是掀起了冰山一角。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难以预料,在你以为人生即将翻开新篇章的时候,下一幕却是更让人不忍卒读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