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战争以来,李鸿章意志比较坚决,主和避战。除了前面说的他对越南属国已经失去信心之外,还有他自己的小九九。
北洋海军初具规模,战斗力完全形成乃至提升需要假以时日;核心舰艇都是是购自西洋,法国人对大清战斗力了如指掌。孙子老前辈早就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仗怎么打?一旦战败了,朝廷怪罪,人民责骂,自己也要从将军到奴隶,何苦呢?深谙外交的他还担心,一旦中国战胜了,英、俄等国就坐不住了,他们不会允许中国改变战败国的国际形象的,稍有胜利的曙光,英、俄定会从中阻挠,大清葬送胜利果实的。如果侥幸战胜了,那他的淮军、北洋海军也会拼的所剩无几,那时左宗棠、张之洞的势力就会超过他,他还能是大清的“男一号”吗?所以无论战胜战败,对他本人百害无一利,何苦呢?大清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大清,不是李鸿章的,势力范围大一点小一点与他关系不大。
但是,李鸿章虽然掌管着清朝的外交和军队,决定权并不在他这里。
山西失守后,慈禧知道刘永福不是宋江,法鬼不是方腊,靠这群江湖好汉剿匪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可以,要保国固边,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还得出动正规军。接下来清军应该唱主角了。对于这场战争,这位站在权力顶端的超女不是没有顾虑,法国毕竟是当时号称世界第二的强国,二十多年前曾经来中国打砸抢了一番,追着自己和丈夫到处跑,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一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但是法国是来抢的地盘,撼动她的权力,是可忍孰不可忍,揍你没商量!慈禧之所以要撸起袖子跟法国干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洋务运动二十年,各种表功折子时常呈现在她面前,大意是:在朝廷的坚强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同心协力,抓住经济建设这个核心不放松,经济突飞猛进,综合国力稳步提升,经济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皇家海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已经建成了北洋、南洋、福建和广东四个水师部队,跻身于海军强国之列;陆军装备不断更新,军队建设向着现代化、科技化、职业化的方向不断迈进……女人是感性动物,每每听到这些,往往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中国已经完成了伟大的复兴,就要重回老大的位置了,是该重树大国形象的时候了。
作为恭王奕,虽然对主和的李鸿章非常倚重,但是他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王,在战和大问题上还是有自己的见解。对于自己与法国签订的《中法北京条约》所遭受的耻辱,奕时刻放在心上,所以当他知道李鸿章和法国(脱力古)的谈判破裂后,自己的嫂嫂慈禧再三询问自己是否愿意代替李鸿章和法国谈判时,他十分坚决地拒绝了慈禧的要求。奕?之所以拒绝慈禧的要求,就是想要在自己担任军机领班大臣的时候好好的和法国人干上一架,以血清自己“鬼子六”的外号。当然,作为军机处领班大臣奕对大清的军队的实力还是了解的。现在的大清朝满洲八旗早已沦丧城只会遛狗欺负小老百姓的一群流氓,而绿营也早以不堪重用。大清朝有点实力的就是李鸿章的淮军,左宗棠的湘军。经过几年的洋务运动,李鸿章的淮军的装备早已不逊于英法陆军。作为自己在大清政坛上的第一盟友,奕相信在自己的要求下李鸿章会尽心尽力的打赢这场战争的。中国人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况且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越南?战胜的可能性是有的。所以,对于这次的清法战争,奕还是抱有很大的信心的。
具有决定权的俩人都想打,即使在今天的会议决定时代也会很容易通过,何况是帝国时代?很快,广西巡抚徐延旭收到了令他欢喜令他忧的圣谕,进一步明确徐延旭是远征军东线总司令(当时还有王德榜、黑旗军等原本不属于徐延旭麾下的军队),帮助越南剿匪,固守现有防区,不得外兵进入。徐延旭接旨后烦恼顿时冲淡了瞬间的喜悦,这不是明确了清军要与来犯的法军开战吗?一听到战争,徐延旭顿时神魂颠倒。
后来米乐接任远征军总司令的职务(孤拔仍为为东京舰队司令,不属于米乐指挥)。米乐将法军分为两个旅,分别由副总司令波里也和尼格里二将军指挥,同时以海军少将莫列波约统率北圻江防舰队。
对于好友孤拔的作战方针米乐还是十分赞同的,因此米乐决定按照孤拔的作战方案,以一部兵力驻守山西,牵制兴化方面的清军;主力集中于河内、海阳两处,以便大举进攻北宁。
大战来临,徐延旭能够想到的布防就是把特别能战斗的王德榜的部队调过来。那么你一定要问,热血沸腾的王德榜现在在哪里?北宁战事吃紧他干嘛去了?其实也是受徐延旭前面说的那些顾虑影响,先前徐延旭怕鲁莽的王德榜与法军发生冲突影响自己的乌纱帽,把他从太原调往谅山大后方,现在徐延旭也清楚叫王德榜回北宁有利于战事,但是他怎么好再改口调他回来呢?所以,他能想到的备战事宜不好去做,其他的排兵布阵他又不知道怎么做,就只能装聋作哑了,把担子压给黄桂兰和赵沃,当起甩手掌柜。
黄桂兰是两广总督张树声的儿女亲家,赵沃是原两广总督刘坤一的嫡系,进一步说他们都是“鸿”派人物,本来就不把徐延旭放在眼里,还得不能与李鸿章唱反调,所以正好,你不管我也不管。再则他们都是北宁守军,目光只能在北宁,也没有徐延旭的高度,他们也不能在北坼范围内排兵布阵,因此出现了大战前的平静。
米乐的作战方案是让开河内到北宁的公路,设法从天德江和六头江的汇合处,避开清军主力,集中兵力侧面进攻北宁。
徐延旭的防守原则是守岸边防止法国水兵登陆;守城郊扩大城防纵深。这样就造成了战线太长,兵力分散。
1884年3月7日下午,法军开始行动。米乐命令波里也率领第一旅由河内出发,并于当天夜里渡过红河,同时通过随军的记者扬言自己将带领主力部队从嘉林波新河沿大道向北宁前进。实际上,这只是米乐放的一个烟雾,用来迷惑清军的。因为清军的正面的防御工事十分完善,假如法军从正面发起进攻的话肯定会重蹈覆辙——像孤拔一样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米乐决定避开清军设防坚固的正面,从翼侧进攻北宁。
3月8日晨,法军从两个方向同时进军:尼格里率第二旅从海阳出发,乘船沿太平江北上;米乐则以一部兵力佯攻新河,主力沿新河南岸向东疾进。水陆两路各六千人左右。虽然河岸是清军防守的重点,但法军第二旅主力在舰炮掩护下,于当天上午就很快由扶朗(北宁附近一个州府所在地)两侧登陆,围攻驻守该处的四营清军。当地的越南奸细也踊跃响应,四处破坏。
扶朗战役是清军同法军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防守第一道防线的是翟世祥、李极光二营。守军配备的是徐延旭非常看好的五子连发抬枪。在肆虐的炮火中,抬枪没有能够按照徐延旭的想象利用连发射杀炮手。由于大炮的打击半径大、炮火猛,一排炮弹过来硝烟弥漫、天翻地覆,怎么瞄准射击炮手?到哪里找炮手?如何能打得着炮手?因此抬枪在大炮面前几乎成了烧火棍,清军明显处于火力劣势。更要命的是清军的斗志劣势。由于徐延旭过分宣传抬枪的威力,孤陋寡闻的驻越清军在一定程度上也认为抬枪威力无比,对于战争从营官到兵士并没有做认真的准备。双方一交手发现抬枪并不好使的清军大部分慌了神,顿时都失去了底气。又加上手中的烟枪让吞噬了他们的血性,这些“双枪军”基本上都没有敢打硬拼的斗志。再有就是大清经济发展物质条件的改善与从优待兵之间的切合点没有找好,安逸享乐成为军队的主流,谁还愿意在战火中打磨?随着法军火力控制战争主动权,逃跑是参战清军官兵的共同意愿。营官翟世祥、李极光先后逃跑,在逃跑的过程中都不同程度地负伤。士兵这时是都坚决跟着领导走,没有半点杂念。他们逃到第二道防线按说应该与此处的守军一起防守,但是战壕不是他们的彼岸,北宁才是他们的向往。这两营守军一直逃到北宁。
第二道防线的营官陈德贵、叶逢春倒是率领兵士誓死抵抗,但是他的部队手里的抬枪依然在法军的大炮、后膛枪面前无能为力,加上第一道防线的溃退动摇了军心,大部分兵士一看“附近的人”里找不到我上铺的兄弟了,知道兄弟们都奔跑去了,那自己为何还不加入兄弟阵营呢?因此,尽管陈德贵、叶逢春下了死命令,身在防线心在逃跑路上的清军打的仍然不尽人意。
李极光、陈德贵半夜逃到北宁,天亮才见着黄桂兰。他俩这么急着跑来见黄桂兰?一是看到法军的猛烈炮火吓酥了腿,二是他俩都死黄桂兰的心腹,来找到大哥为自己战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黄桂兰对于这场战斗是矛盾并犹豫着:李鸿章不愿意打,他不能违背他的带头大哥的旨意,但是他自己又被派往越南战场了,又怕失职。接到求援后也派出了援军,但是没有下死命令火速驰援,心领神会的营官们一边翻山越岭一边看风景,所以等到援军到时,扶朗已经失守了。
扶朗一失守清军军心开始涣散。驻守北宁的越军军官干脆开始打点行囊准备逃命。所以,接下来的故事基本和扶朗战役基本都差异不大。抬枪唱主角的清军,又加上徐延旭分散了兵力,战线太长,在法军的坚船利炮面前,失败是最诚实的表白。
3月11日,法军第一旅在北宁东南方向渡过新河,与第二旅会合,准备次日从北、东、南三面会攻北宁。
3月12日,法军第二旅一部在舰炮火力支援下,向桂阳、春水等地进攻;在米乐的指挥下,第一旅迅速向西机动,从北宁南面发起攻击;第二旅另一部由水路绕至城北,企图夺占涌球(今答求,北宁东北四公里,俯视北宁),切断清军后路。涌球对北宁的防御有重要作用。据当时随军者记述:该处“有河宽十丈,深八尺,轮船可至河边。有土山两座,商民无不言,敌若据此山,将开花炮近指入城,点滴不差,昼夜不绝,则城断难守”。犹豫不定的黄桂兰派只会抽大烟,毫无战斗力的两营绿营守涌球,直至3月11日,为了在战后堵住朝廷的追究才又调了黑旗军千人加强该处防御。但是不知为何(大概是收李鸿章思想的影响),第二天又将黑旗军调离涌球。就在这天下午,法军第二旅轻取涌球,“曳炮阜顶,俯击北宁城。弹三落,城市哗奔,越官张登憻等开城遁”。
一见硝烟弥漫了北宁,正在城外督战的黄桂兰、赵沃又见有越军逃跑,压抑不住奔跑的欲望,撒开腿分别逃往谅江、太原。正在与法军决战的清军士兵得知主帅逃跑后,顿时全线溃散。黑旗军及少数清军试图抵抗,终因大势已去,不得不撤往太原。黑旗军不久又从太原返回兴化。
3月15日起,法军分路追击清军。至19日,谅江、郎甲(今盖夫)、太原相继失守。东线清军被迫退至山区,大部溃散,余部集结于谅山、镇南关一带。
4月初,法军为转移兵力夺取兴化,主动放弃太原,仅以少数兵力在郎甲一带筑垒防守,主力经河内向山西集中。岑毓英也在李鸿章的暗示下,不敢出击夺回太原,将滇军主力后撤至保胜、河口一带,于是,兴化、临洮、宣光一线不久就被法军占据。
至此,法国侵略军达到了占领红河三角洲全部重要城市的战略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