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的6月,天象不吉,荧祸星(火星)侵入南斗,星相学称之为“荧祸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这看来不是个好兆头。
咸丰:我战胜我骄傲
僧王的大沽杰作着实让咸丰兴奋了一阵,20岁的他还是俯视父亲的年龄,酒后色余他也在想如何替父报仇重振国威,如何废除不平等条约实现爱新觉罗家族的伟大复兴,甚至在想他带领大清人民复兴后史学家给他如何命名这段历史呢?咸丰盛世?咸丰中兴?似乎都不满意,到底叫什么呢?这着实耗费了他不少脑细胞。
但兴奋归兴奋,咸丰毕竟站在人民的肩膀上,他的头脑没有发烧到忘乎所以,命令大沽前线的士兵对前来骚扰的夷兵不可先开第一枪,对夷政策还是要贯穿好“抚”字,不惹事不怕事。
英法联军进攻大沽惨败的消息传到了欧洲。这还了得,狼入羊群却被咬,英、法统治阶级内部一片战争喧嚣,叫嚷要对中国“实行大规模的报复”,“占领京城”。维多利亚女王坚毅、睿智成就的王者风范,使得她对胜利有着无比的贪婪,对驾驭有着无比的渴望。可以允许别处有“王”,但不允许有“王者”,他要彻底摧毁咸丰的王者意志。
1860年2月,英、法分别再度任命额尔金和葛罗为全权代表,率领英军一万二千余人(总司令格兰特),法军约七千人(总司令蒙托班),扩大侵华战争。4月,英法联军占领舟山。5、6月,英侵略军占大连湾,法侵略军占烟台,封锁渤海湾,并以此作为进攻大沽口的前进基地。
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和美国公使华若翰也于7月赶到渤海湾,再次以“调停人”为名,配合英、法侵华战争。
1860年3月8日,英国驻大清公使布鲁斯和法国驻大清公使布尔布隆向咸丰发出最后通牒:为1859年的大沽事件道歉并归还缴获的武器;有礼貌地接待英法公使塑白河进京换约并认真履行该条约;英使是否驻京英国做主;大沽事件的赔偿,态度决定数额。
咸丰一看英法的通牒笑了:夷人学事还挺快,学会我的以战促和了,你这不是以“通牒”促和吗?我咸丰是被吓大的吗?你才初学医就给我这老中医卖药?于是他当即指示:英法公使须与大清在上海就《天津条约》重新协议,达成完全共识后再进京换约;进京换约要按照美国之成例(美国基本按照大清的要求进京换约);外国公使不能常驻京,也不能常驻其他大城市,各地官员要圈好夷人看好门,不能发生到省进京丢丑滋事现象,否则一票否决;赔偿军费另议,大沽事件是夷人不遵守规则,考虑让夷人赔偿军费。
何桂清一看麻烦了,僧王的大沽兴奋剂其实是咸丰的鲁莽剂,恐怕要给大清带来灾难了,因为他很清楚夷人的贪婪和实力,赶紧联合同在窗户口做官的浙江巡抚王有龄上奏咸丰:当今洪贼作乱,夷人添乱,稍有不慎,势必引起大乱,何不借鉴“回纥助唐”的成例答应英法条件,借师助剿呢?
咸丰一看火大了:你何桂清作为高级官员,怎么可以散布有损朝廷形象的言论?我正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在封建主义的康庄大道上胜利前进呢,何乱之有?接着处理了何桂清。
咸丰不是也想借师助剿吗?为什么要处理何桂清?原因很简单,咸丰是王,唯我独尊的王者,即使借师筑巢也是命令或要安排夷人去剿灭洪党,不是雇佣,更不是哀求,所以没有把夷人征服前,他是不会让夷人插手他的内政的,否则即使夷人消灭洪党,那又多了夷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必呢?何桂清错就错在让咸丰向夷人低头求他们帮自己平乱,这不是低估咸丰的王者势力吗?
咸丰作为最高统治者维护自己的王者尊严本来也是对的,但问题是紫禁城的高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能正确评估当前局势,还沉浸在大沽大捷的荣耀里,还在幻想战胜+强硬必定有对方的求和。就在咸丰的鲁莽里,1860年6月26日,英法正式对大清宣战了。
遗憾的是僧格林沁的军事天才只是昙花一现,在后来的战斗中接连出现笑话素材。1860年8月21日,大沽失陷。侵略军长驱直入,24日占领天津。
就要兵临城下了,咸丰似乎猜到了梦醒时分,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我的心中就满是伤痕了?有点慌神了,急派大学士桂良等到天津议和。
额尔金、葛罗提出,除须全部接受《天津条约》外,还要增开天津为通商口岸,增加赔款以及各带兵千人进京换约。咸丰虽然在枪炮面前腿肚子哆嗦,但是“天下之主”的自大依旧在也血液里沸腾,所以面对这个他深恶而痛绝之的要求还是坚决予以拒绝,谈判破裂。
额尔金、葛罗信奉枪杆子里面出利益,你不让我带领千人团进京,那我带领万人团进京,侵略军从天津向北京进犯。
咸丰一看,你这个桂良,你办事我不放心(可怜的花沙纳已经去世了),改派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到通州南张家湾议和。
咸丰这时仔细回想着他在皇家学校军事课上学到的:夷人劳师袭远;大清有战略纵深;大清人口众多,兵员充足,地大物博,适合打消耗战,因此第三次大沽之战只是战斗的失败,不是战争的失败,所以还是强硬满满的,谈判坚决不让步。由于双方争执不下,谈判再次破裂。
忽然咸丰突发奇想,夷人战争就是为了和谈,现在我逮捕你的谈判使臣,以后无人敢来谈判了,他们的战争也就失去了目的,战争也就结束了。另外也是为了解恨,他想抓几个夷人,于是命令僧王掳去英国派来的谈判代表巴夏礼、额尔金的私人秘书洛奇等人和士兵共39人。
额尔金这次是火大了,你咸丰还懂游戏规则吗?谈判使臣你都敢扣,我要直捣你的老巢!英法联军剑指北京,大闹通州、马踏八里桥。
说走咱就走
僧格林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稚嫩的双肩很难担负起击溃联军的重任,因此,提醒咸丰皇帝,又到了“木兰秋狄”的时候了。
热河(今河北省承德市)在北京的西北一带,这里离北京大约二百余里,周围群山起伏,树木郁郁葱葱,更有热河蜿蜒流淌,山色风光,可谓是美不胜收。
早在康熙年间,这里就建立了行宫,清朝历代皇帝们也往往把这里当成消闲避暑的胜地,所以这里又被称为“避暑山庄”。
在热河以北约四百里的地方设有围场,每到秋天草叶枯黄、野兽肥壮时,清朝皇帝便要率皇子及其他王公大臣们前去围猎,称为“秋狝”(今河北省围场县)。
咸丰骨子里的强大在一次次的失败面前最终也会化为瑟瑟发抖,鲁莽最终要坍塌在对方的实力中。听着远处轰隆隆的炮声,咸丰魂飞魄散,这怎么办?
僧格林沁关于“木兰秋狝”的建议,说白了,就是要咸丰快快离开北京、逃到热河避暑山庄避难。
咸丰对此心领神会,再说心里火急火燎的他早就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了,知我者,僧格林沁也。但是,咸丰的避暑路并不是顺利的。首先是那帮忠心耿耿的大臣的阻拦。当然,他们的阻拦是建立在对事实真相的无知上,因为他们当时仍陶醉在“天朝上国”的迷梦当中。其次是清朝的宗室,对“树倒猢狲散”有着更深刻的理解,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訢和醇郡王奕譞等人抱着咸丰的腿进行哭谏,就是不想让他走。
咸丰其实不想走,其实他想留,他作为一国之君也知道此次一去避暑就避掉了大清朝在百姓心中的威信,甚至会发生土木堡之变那样的事。当一个人对一件事犹豫不决时,别人的意见就决定着你的选择,所以咸丰意欲选择留守。
咸丰的亲信肃顺、端华等人就将负责北京城防的团防大臣召来问话:“大敌当前,你们有何准备?”
对于领导询问工作情况,一般官员的回答都是用夸张修辞手法,领导听了也很顺耳,但是这次团防大臣却一改常态,秉承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吞吞吐吐地说:“我城防军纪律严明,作风优良,每天都在训练备战,但由于近年来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吃苦耐劳精神缺失,兵员素质下降,我们本着实事求是、贴近实战的原则,制定了训练大纲,并且时间服从质量,目前开展的是踢正步、叠被子等增强士兵组织纪律性是训练。”端华急了:“说人话!京城兵力,能守得住吗?”
团防大臣懂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里,面红耳赤,不敢多言。
咸丰十年(1860年)农历八月初七,八里桥之战清朝军队大溃败。
这下清楚了,留下是选择“败者为寇”,逃走,大清或许还会苟延残喘,两害相权取其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咸丰十年(1860年)八月初八,这本是一个吉利的好日子,不过对咸丰来说,这个吉日却没有给他带来吉利。这一天一大早,咸丰早早地起床,围着皇宫转悠,他不是晨练,是用眼睛尽可能地装下皇城景象,他怕自己成为“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的主角。早饭后,咸丰带领王公大臣及嫔妃们从圆明园后门出逃。
按正常行程的话,北京到避暑山庄,有专为皇家修的“高速公路”,配上皇家的御用宝马,最多需三四天的时间。但由于事前没有做好安排,咸丰出逃的队伍走走停停,两天才走八十里路,在“洋兵即将进攻北京”的传闻下,北京周边的地方官吏竟然一逃而空,咸丰这支逃亡大军的吃饭和休息都成了大问题。锦衣玉食的咸丰,这时也体会到了吃饱饭就是一种幸福,他第一天只吃了两个鸡蛋,第二天也不过喝了几碗小米粥。偏偏这时,更多少无情风雨,又增添了几分愁苦。
尽管随行的王公大臣们都带有不少金银财宝,但这些东西在逃亡途中毫无用处。
更夸张的是,那些饿疯了的士兵们还未等“御膳”做熟,就将锅内的“御膳”吃了个精光。咸丰也不敢责怪,因为那些执行护卫任务的两千禁军士兵饥饿难耐,几乎就要溃散。没有了禁卫军,皇旨就变得轻飘飘。所以王者,从来都是建立在群众的幸福之上的。晚上睡觉时,咸丰和嫔妃们发现仓促之间竟然没有携带被褥,使得嫔妃们夜里的的惯常尖叫变成了唏嘘,身体挺直变成了哆嗦。
直到第三天,受命筹措粮食的官员返回京城买回几千斤肉脯果脯,这才缓解了一路上的粮食危机。后来的日子越来越好,因为出了京津逃亡圈的半径之后,又有官员前呼后拥了。经八天的艰苦跋涉,咸丰一行在官员的朝拜和群众“自发”的载歌载舞欢迎中安全抵达热河行宫。
匆匆地洋人来了,就如咸丰匆匆地走,除了劳累没有半点战争的憔悴,因为大清的军队都吹响了逃亡集结号,那么接下来,北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