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儿瞎转悠,方才不是让你去禅寺替道长取些东西回来吗?难不成……你吩咐旁人替你去了?著雍,我奉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咱们夫人好说话,又看重你,便添毛病!咱们夫人的心性,你该比我清楚才是!”
柔兆声色俱厉,说出口的话,更是丝毫不留情面。
其实,柔兆从前倒还真的不是现下这副模样。
她虽然看上去要比昭阳更冷清,素日里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少言寡语的模样,但她却从来不会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谁。
但随着伺候郁雪繁的时间久了,柔兆也慢慢意识到,她的这个主子,虽然骨子里玲珑剔透、九曲心肠,但这门面上的功夫,却着实没有一点高门大院当家主母的样子。
说起来,再煊赫的门庭,只要一关上门来过日子,那人家主子是什么模样,自然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而且,只要莫逸晨喜欢,郁雪繁就算头发花白,还如闺阁少女一般嬉闹慵懒,不守规矩,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但事实上,再好的奴才,也是要调教和监督的,再厚重的门板,也挡住存心搬弄是非的心思!
郁雪繁这个性子,说她是大智若愚,倒也不为过。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世上之所以会有“刁奴欺主”这个词,便是因为有些下人的奸滑,可以埋得深,忍得久,坏的透!
郁雪繁从来不愿将心思放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那就需要有人提她规避和处理这些琐碎的小事。
而郁雪繁身边最得她倚重的,除了那个整日里只会傻乐的小桃,便是柔兆、昭阳、著雍,还有莫逸晨送与她的暗卫。
著雍一个男子,不便近身伺候,他和上章的责任,便是替郁雪繁给那些暗卫下达命令,并处理和解决好她交代的差事。
昭阳伺候郁雪繁的时间没有柔兆长,且昭阳看上去可是要比柔兆更容易接近。
若说郁雪繁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的话,那柔兆与昭阳两个人的分工,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种事情,不需要郁雪繁名言,更不需要她暗示。主仆之间相处的久了,这种默契都是在无形之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柔兆也是在明确了,她自己在郁雪繁身边的定位后,才开始尽量的改变自己。
即便……她并不喜欢总是摆出一副我很凶、我很不好惹、我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教训、管束旁人。
但柔兆不得不承认,想要收服人心,强权压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想要震慑住下面那些心思各异的人,强权压制,让他们畏惧,却是最快速有效的手段!
柔兆这个样子,想想便知道,自然是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但柔兆自己,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在意!
在柔兆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她是郁雪繁的奴婢,便只为这一个主子尽忠!只要是对郁雪繁有助益的事情,她都会不计得失,不顾一切的帮她完成。
适才,柔兆交代了著雍去禅寺,替归俗道人取些东西回来后,便回屋子与昭阳着手准备郁雪繁醒来后,需要用到的内服、外敷的药材。
谁知道,柔兆因为连着几日上夜陪着郁雪繁,以至于身子终于有些吃不消,精神头儿也时不时的恍惚萎靡,这才一个不小心,将已经挑选好的药材,在拿放的时候,手上没拿稳,掉落在地上,染了脏东西。
昭阳见柔兆这副憔悴的模样,也心疼的让她趁着郁雪繁还没醒,先去歇会儿。
可柔兆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只说她去库房取药材,重新配一份,溜达一下醒醒神便没事了。
只是,令柔兆没有想到的是,她刚从库房中取了药材准备回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晃晃悠悠的溜达着。
柔兆乍看到那个背影,来的时候,便感觉那个是著雍。
可是,一想到自己方才让他去禅寺取东西了,现下他人应该在路上才是,便怀疑是不是她自己眼花看错了。
于是,柔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追上前面的那个人瞧一瞧。随着她越走越近,柔兆终于可以确认,那人不是著雍又是谁!
柔兆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现下郁雪繁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她却仍昏迷未醒,醒了也不知道是否能够保得住双腿。莫逸晨又性情大变,将他自己关在书房中,就连郁雪繁解毒,他都不肯来看一眼!
她自己和昭阳也是好几日不曾合眼,好不容易劝说归俗道人多留几日,如此不易,自然不能有丝毫怠慢!
可是著雍呢?只是让他跑个腿取些东西回来,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就算了,现在还在这府里闲逛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著雍因着刚才脑子里胡思乱想拼凑出来的那些事情,现下脑子里也已经是一团浆糊,心里更是搅乱的一片狼藉,连个能让他稍稍安静点的落脚之地都找不到!
现下,著雍眼看着柔兆气势汹汹,怒不可遏的瞪着他,他非但没有害怕和担忧,反而像是见到了至亲之人一般,心里一下子有了底!
著雍也顾不得柔兆疾言厉色的训斥,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张嘴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这件事,说起来好像全都是他自己的胡乱推测,既没有真凭实据,也着实有些让他说不出口!
事情直接关系到郁雪繁与莫逸晨,他们都是主子,而自己身为奴才,主人家的事,就算是心里跟明镜一样,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又更何况,这件事,他还不是十分的清楚,仅有的怀疑,全是他的猜测!
兹事体大,他只凭着莫须有的猜测,便所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与妖言惑众,败坏主子名誉、破坏主子感情有何分别?
想到这里,著雍怀揣着矛盾又复杂的心情闭上了嘴,然后慢慢慢慢松开了柔兆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