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俗道人与武钊这二人的本意,是想从对方眼中寻到一丝一毫能够缓解眼前这个僵局的办法。
却没成想,办法没有找到,他们二人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束手无策”四个字!
武钊早年虽让行走江湖,但却从未经历情情爱爱之事,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莫逸晨,二人可谓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
而近些年来,武钊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离艮楼”内,在那里,只有最出色的死侍,却没有男女之分!
所以,当初莫逸晨骤然之间便将郁雪繁迎娶过门,且之前并无办法预兆,武钊为此还着实吃了一惊!
之后,他有听昭阳与著雍偶有提及,莫逸晨与郁雪繁相处的一些小事,以及他在郁雪繁面前表露出的,那副不为人知的面孔,武钊对此表示十分惊愕,且难以理解!
如他这样一个不通情爱之人,面对眼前这种情势,自然是如坐针毡,却又无计可施!
而归俗道人,也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缓解眼下这个僵局,但他与武钊不同的是,归俗道人是因为太了解郁雪繁与莫逸晨之间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才会觉得张不开口,也无从下手!
早在适才归俗道人替郁雪繁诊脉的时候,昭阳与柔兆等人便将几位小沙弥和正堂之内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此时,偌大的正堂之内,四个人神情迥异,皆是默而不语。
良久,还是归俗道人先开了口。
“咳……国公夫人身上这毒势必要尽快清除,但这‘水晶兰’若是要入药的话,工序极其繁复苛刻,破费一些工夫。容贫道一些时日稍作准备,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尽可放心便是!”
归俗道人此言一出,莫逸晨与郁雪繁还未来得及给出什么回应,倒是武钊,忙点头应承,生怕这局面再次陷入僵局!
“是是是,道长术精岐黄,晚辈已然领教!此事交由道长操持,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自是能够放下心来!如此,便要劳烦道长了!话说……此行还真是多亏了道长您博文广知,才能够如此顺风顺水。若有机会,晚辈还想多与道长讨教一二。”
归俗道人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少侠过奖了,贫道会得这些,也不过是早些年四处游荡,经得多了,自然也就多多少少的记了下来!”
说话间,归俗道人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之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可旋即,他老人家又好像是有些犹豫一般,眉梢眼角处都透露着迟疑不定的神情。归俗道人想到了打破眼下这个僵局的办法,可……这个办法,却是他并不想提及的!
就在归俗道人举棋不定之际,目光不经意的瞥见了郁雪繁的双手,正死死地绞在一起,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的揉捏而微微变形,就连指节都泛着青白色。
这不过是郁雪繁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她现下五内翻搅,痛不欲生,可又不能宣之于口,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而这样一个死命掐着手指的动作,似是能够让她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一些。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意间的小动作,却让归俗道人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因为,鬼草婆也有与郁雪繁相同的小动作!
或许是因为,无论她们二人的外貌看上去有多么的迥然不同,但内心里却是同样的倔强和坚韧!
想到这里,归俗道人忽然有些释怀了……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一次,归俗道人之所以会如此爽利的便答应莫逸晨,远赴山南道为郁雪繁寻找“水晶兰”救命这个请求,除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原因外,其实……他老人家也是多少有些私心的。
归俗道人如今早已过了期颐之年,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自己究竟年岁几何?
而且,在所有人看来,如今的归俗道人鹤发童颜,周身仙风道骨,一派方外之人不染尘俗的风范,那他应该也早已心不染尘,忘却前尘后世,一心只做个逍遥的散仙。
可“心不染尘”这四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有些事情,哪怕如生死一般的大事,在经历过后,便也会感觉到……不过如此!渐渐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初在生死之间所感受到的徘徊、挣扎,也都被冲淡!
即便日后偶有想起,也只是心绪平静,淡然一笑而过罢了。
可是有些事……无论再过多久,无论之后再经历怎样的坎坷波折,那些事一经烙印在心头,便磨不净,擦不去,也忘不掉!
归俗道人活到了这把年纪,能够做到的,也只是不去想起,不去提及,不让自己再被那些事情困住,而永生永世无法抽身!
可这样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装作一副置若罔闻,早已放下的样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他用了几十年走遍山川河流,却独独没有再回去过那座深山,那个山洞!
兜兜转转之后,他终于决定回到帝都,选在了禅寺这样一方天地中度过余生之时,却又不期而遇的迎来了莫逸晨与郁雪繁这二位“不速之客”!
无巧不成书,郁雪繁竟还身中奇毒,若想活命,这普天之下,唯有山南道那座深山之中的“水晶兰”能够救她一命!
而这救命的法子,又只有他一人知晓。
那一夜,莫逸晨风尘仆仆的夺门而入,堂堂“龙腾战神”,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之下,竟然有着那样情深不渝的一面!
那一刻,归俗道人便隐约有种感觉,他走遍了山南海北,也看尽了世间百态,若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看透一切尘俗之事的话,那他也算是勉强为之吧。
可有一件事,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莫逸晨郁雪繁的骤然出现,谁又能够说得清,这不是造化弄人?
既然老天爷有心让他了解了这个横亘在他心头多年的夙愿,那他又何必逆天而行!